視點+1 7月3日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iUuROeegh
甦醒的瞬間。
時間從靜止中開始流動。
遙不可及的一切開始逐漸回歸。
不知何時,我已經離開了那個我一直存在的現實世界,置身於陌生的空間。這裡是一片寂靜的「空」,黑沈沈的、沉寂的 空空的、無限的、無際的,所有感官和外界的刺激像是被封鎖了一樣,我幾乎什麼也感覺不到。
在一片焦慮不安下,我出現了想創造的欲望……我必須創造些什麼,我必須感受些什麼,擺脫這裡什麼都沒有的感覺,不然我將被這裡的空寂活活地吞噬掉。
創造……創造……創造吧……
創造些什麼呢?在我的記憶裡,有什麼值得被創造出來呢?在我開始檢閱自己的記憶後不久,一幅幅包含著我的畫面繚繞著我快速閃過,打破了這裡的空寂,讓這裡出現了空靈的光芒。照道理說,它的速度應該快到令我眼花撩亂才對,但我不但沒有這樣覺得,我甚至清楚知道這些畫面就屬於我的記憶,只是留心看的話會發現仍有遺漏的部分,我沒能在這裡找到過去發生過的夢境。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g217kxm43
這時,一把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好久不見。」
我轉過身,看見了淺笑著的霜。她像驚悚片中那些保持在死狀的怨靈,滿臉血淋淋,輪廓扭曲,而且頭殼凹陷,加上她赤裸著的全身,相當恐怖。我轉而看向自己,發現自己同樣是全身赤裸的狀態,大概是因為這裡沒有溫度,不會出現缺乏衣服而感到冷的情況,所以我才沒有意識到。
這時候,我發現自從我來到這個神秘的空間開始,我再也沒有為所謂的「異常」感到奇怪和驚訝。儘管我一直以來是個相當理性的人,從不相信童話神話或者任何宗教和靈異現象,但我也許早已在接二連三的衝擊中,習慣了接受異常的現實了:莫名其妙的頭痛和撕裂聲、莫名其妙地被揍、莫名其妙地看到霜消失、莫名其妙地遇到神秘的音零、莫名其妙地被霜砸到、莫名其妙地看到了她的記憶、最後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個奇怪的空間,接下來發生什麼也不值得我驚慌了。
冷靜,冷靜地去面對吧。
我問:「我們現在還活著嗎?」
「從生物學的角度來看,我已經死掉了,正因如此,我擺脫了那樣枯燥的生活……」霜在述說自己的死亡的時候顯得很輕鬆,初次相遇時那股悲傷感雖則仍然存在,但已然變淡了不少。「很可惜……你仍然活著……」
「是嗎……我還沒死掉啊……」我不自覺地笑了出來,著實覺得命運跟我開了個大大的玩笑。
「抱歉呢……未能殺掉你,明明都精準地砸在你的頭上了……」
「比起這些……」我摸了摸我的頭,發現了上面的傷口。我想起不久之前看到過的霜的記憶,她的確從高處跳下精準地砸中了我,如果傷口就是這種碰撞造成的,我大膽推測現在我和霜的身體便是基於她死亡的瞬間,亦即是她砸中我時我們兩個的身體狀況。我說:「請告訴我現在是怎麼一回事。」
「現在的你或是和你說話的我,都只是靈魂的狀態,我們身處的地方也是和物理世界不同的靈魂世界,精確來說,是你的靈魂世界。」
「哈?」
「抱歉……哈哈……你一定聽得一頭霧水,讓我由頭說起吧。」我緊緊皺著眉,用心地聆聽霜的自述。「在我砸中你後,我仍然保留意識,並開始在不斷做夢,更精準地說,那是浸泡在記憶當中的感覺,從中我知道了很多事情,也意識到我的身體已經死掉了。」
她的解說帶來了更多的疑惑,在短短半分鐘內,我的大腦從昏迷轉為清醒,再從清醒變得混亂。我開始在無限的空間裡來回走動,希望可以慢慢消化如此龐大的資訊。
「很難以置信嗎?」她跟著我一起走,走著走著,我發現這裡竟然出現一個時鐘,它就懸浮在空無一物的黑暗之中。它由透明的物料構成,但應該是每個地方的透光程度不同,我還是能夠看到它顯示的時間,只不過時針、分針和秒針運轉的速度都比正常的時鐘慢得多。難道說,這裡的時間流動與現實的不同嗎?
我停下來看著霜,輕撫她滲血的秀髮,觸摸她凹陷的頭顱,觸感是多麼的真實。
「不要緊,就像我夢見的那樣,你的記憶和力量會隨著時間甦醒的。」
我向她說出自己的疑問:「妳怎麼確保妳在夢裡得到的知識,或是妳的記憶,是可靠的呢?」
「因為這就像是有人告訴我一樣……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藏在我心中,告訴我哪部份的夢境是和現實一樣的,剛剛你看到的那個時鐘也是他給我的。」她說得好夢幻,就像個虔誠的信徒。
「這個神奇的空間也是他創造的嗎?」
「這是被你用創造之力創造出來的喔。」
「創造之力?」我居然對這個詞語有所印象。
如果說剛剛我所看到的記憶畫面也是因為它,也許這就像在做明晰夢時控制夢境一樣,我決定以此為基礎開始嘗試。我聚精會神開始想像兩個椅子出現在我和霜之間,和平日一樣,兩個看上去相當真實的椅子被我想像出來。我把手小心翼翼地伸了過去,發現我能夠觸摸它,那並不單單是我的想像,而是真實存在的東西!
「真的很神奇呢。」我也被自己嚇了一跳。
「嗯,就像小說那樣。」霜毫不猶疑地坐上了我想像的椅子。「你還想知道更多嗎?這些複雜的事情你早晚也會知道的,不過我猜你還是想我現在告訴你,對吧?」
「嗯,請妳繼續說。」
「這些記憶中,還記載著另一條和現實相似的世界線,那個世界線有另一個我和你,也有自己所發生的事件,就像平行世界裡的另一條世界線吧。那裡和這裡一樣,我們都擔任著『角色』,所謂『角色』指的是有特殊能力,負責『創造』、『調和』、『破壞』的人,我是世界的調和者,而你就是世界的創造者。
另外,一個完整的世界包含兩個小世界,創造者存在於一個,破壞者存在於另一個,正因創造者和破壞者的不相容或者相斥,才需要兩個世界。我們可以把兩個世界理解為兩個細胞,這兩個細胞隔了一層膜,緊貼在一起,在這層膜存在的時間裡,兩個細胞理應是分離的,是隔絕的,但隨著時間流逝,裂縫會在這層膜自動產生,使兩個細胞出現互相連接的地方,而調和者則負責保持兩個世界的平衡和穩定。」
「即是負責修補裂縫嗎?」
「對,而我就是兩個調和者中的其中一個調和者。所有角色都由不同輪迴輪流擔當,當一個擔當角色的人的身體死後,角色的靈魂就會來到下一個輪迴的身軀內,令下一個輪迴接替他的角色。接下來,就是奇怪的地方了,我的身體死後,我的靈魂本應要繼續輪迴,我本應會失去所有記憶然後被放置在另一個身軀內出生,繼續擔當世界的調和者,但這一次的自殺我卻來到了這裡。」我將得到的資訊慢慢咀嚼,沈默片刻後,我點點頭,示意霜說下去。「現在我依舊是調和者,但由於身體的死亡,我喪失了調和者的大部分力量,不足以修補裂縫,因此現在兩個世界的調和只是單靠另一個調和者,如此一來裂縫的修補速度便跟不上自身產生的速度,世界沒法維持平衡。」
「接下來會怎樣?」
「隨著裂縫增加,兩個世界將從時而連接變為持續融合的狀態,在融合的盡頭,創造者、調和者、破壞者也會融合,成為可以實現一切的神。」
「融合?融合的意思是我會死嗎?」
「就我所知,由於創造和破壞的對立性,創造者破壞者其中一位將會消失,或者正如你所說的那樣——會死,而活下來的另一位將保留意識成為神……所以如果你仍然想死,你只要什麼都不做,讓破壞者殺掉你就可以了。」
我已經不知道我該作何反應,只是覺得很複雜很陌生。同時,疲累的感覺開始源源不絕地湧出來,只要越去思考,疲憊感就越重,但那並不是身體上的疲勞,而是精神上的。現在,遠處的東西顯得越來越模糊,我發現我的視野在逐漸縮小,我和霜身處的空間好像在崩塌和消失。
「這又是……怎麼回事?」我無力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這個空間來源於你的創造之力,現在只不過是你急需休息,不要擔心,只要你想,我們還會再見的。」霜說話時,她纖弱的身影也在漸漸扭曲,看著這樣的她,淡淡的哀傷佔據了我。
對於這個想拯救我的人,我未能為她帶來真正的幸福,但至少,我可以作出微不足道的補償,說不定可以減輕她的痛苦。我用意志力支撐著快要崩塌的意識,儘管四周已經開始變得朦朧,變得黯淡無光,我仍然聚精會神奮力想像,最終在一切陷入一片漆黑前為她創造了一個沒有受傷的身體。
這就可以了……我安心地接受疲累的沈睡。
這個我不熟悉的世界在離我而去。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Ew4qJxxeq
甦醒的瞬間。
時間從靜止中開始流動。
遙不可及的一切開始逐漸回歸。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f7xo9pF44
嘟嘟嘟……生理監視器的聲音……接著,映入眼簾的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上去是塊平平無奇的天花板……
這裡是醫院嗎?
嘗試回憶昨天的事後,我意識到我應該是被霜砸昏後被送到這裡來。不過,被從高處俯衝而下的人砸中腦袋後,我依然能醒過來,我的身體也太難死了。接著,我也想起昏迷期間我和霜的相遇,她向我說明了一個有點複雜的世界觀,正常來說我肯定會對這份記憶有所懷疑,懷疑這只是瀕死前所發的一個夢,但我清楚知道當時的感覺和一般的夢不同,我確信那是真實發生的事實。
我轉動僵硬的脖子,想要探索周遭陌生的環境。當下,我被眼前的景況嚇了一跳。不像現實一貫以來的確實,四周的一切在不定期扭曲變幻,每種事物都在不同版本中交替切換,就像是各種可能性的綻放,這使我不敢輕舉妄動。我下意識覺得我是吃了什麼致幻劑,或是這裡根本不是現實,但隨後我回憶起霜跟我說過的話,說不定這就是世界融合的體現。
醫生的到來中斷了我的思考,他也是不斷變化的狀況,除了外貌方面,他對我的甦醒一時表現得很激動,一時又很擔憂,一時甚至整個人消失不見。我不太喜歡這種捉摸不定,所幸,如我所期待的那樣,他很快因為突如其來的緊急事故,不得不依依不捨地離開。
過了不知道多久,變幻開始消亡,一切重新變得確定。與此同時,我的身體恢復得七七八八,很快已經能自行下床,行動自如。我的身體和精神狀況都被評定為良好後,我被要求為霜的自殺案提供口供,除了那些超自然的部分外,我都誠實地把我知道的說出來。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XQvv4Asgm
在黃昏時間,我被允許離開,在家附近下了車後,我拖著沈重的身軀走回家。我走在熟識的道路上,四周的環境已經不再變化而確定下來,這些確定下來的景色和我的記憶中的有所出入,就像這條街道上某些細節和以往有所不同。
但對我來說並沒有明顯的差別,它依舊那麼熙來攘往,小店裡客人和店主的講話,公園裡小孩子的嬉戲,小巷裡不知道誰的叫囂,交疊成紛紛擾擾的噪音。始終……沒有什麼改變,鳥兒沒有為霜的死而鳴唱悲歌,地球也沒有為此而停止轉動,她的死沒能為世界帶來本質上的改變,這個世界仍然散發著一種厭惡感,一切都在繼續輪迴。
心中的煩厭越積越多,在超過臨界點後轉變為憤怒。這時我看到了腳下一個小石頭,它沾滿了骯髒的斑點,形狀怪異醜陋。我把它向前一踢,它便像脫繮的野馬向前衝去,每次滾動,都有碎石從它身上滑落。然後,我開始邊走邊踢,把小石頭控制在我前方不遠處,我找不到令我這樣做的目的,但我卻像著了魔般,遵從著一定規律踢著石頭。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qkb7wFfSc
突然,小石頭被一隻穿著校鞋的腳定住了。我警惕地往上看,白襪、校服、然後是手拿著書的音零,她悠哉悠哉地說:「該如何打招呼呢,現在處於晚上和下午的尷尬時間……黃昏好呀。」
我抑壓著滿腔鬱悶,冷靜下來。上次和她的交談並不算愉快,但現在我還是想靠她多了解點現狀,我仍然有那個直覺覺得她必定知道些什麼。
「音零,一切還好嗎?」我盡量把話說得禮貌一些。
「你變了呢,竟然開始關心世界現狀。」
「妳這話說得好像我們認識了很久。」
「啊,我記錯了嗎?」她呆呆地問,擺出一副認真回想的模樣。「啊,總之現狀就是同學們熱衷於討論這件自殺案件……畢竟,墮樓的少女,砸到一位路過的少年……這樣的死極富娛樂性,你就是現在的風雲人物。」
「真是榮幸啊……哼哼……」我冷笑幾聲後,隨便找點事情說說:「以往,每天平均也有多於一人自殺在這個城市中自殺,人們卻無動於衷,在這裡自殺是再平常不過的風景了……如果她不是砸中我,大概也會被忽略掉吧……正是因為這件事件的娛樂性和意外性,才會令社會開始出現小小的混亂,像是不少人在社交媒體上打一句rip,說什麼要關注青少年的心理健康,當然也有人開始宣揚他們應對壓力的可笑對策,但隔不到多久就會打回原型,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很負面呢。」
「這座城市不需要大思想家,每個人都在逃避深刻的哲學問題,他們害怕改變和懶於思考……世界正在腐敗。」
「也許是吧。」音零笑了笑。「哲學的地位早已破敗不堪,被視為無用的學問了……不過,有趣的是,哲學無用本來就是哲學命題,要證明哲學無用似乎是不可能的,因為人們必須要用哲學來證明哲學無用,他們始終要妥協,加個括號寫著『除此句以外』。」
「但不管怎樣,哲學的輝煌時期已經過去,現在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當代哲學家可謂是一敗塗地……」
「你不覺得這是件好事嗎?人們建構這些完美的形而上系統,難道不是為了逃避不完美的現實世界,聊以自慰嗎?現今世代,這座城市,不強調思考死亡和哲學思考,不是證明了市民有意欲在現實找到價值,有能力創造美好嗎?」
「是這樣的,對一些人來說。」
音零的笑容再次變化,這一次的笑我完全看不透。然後她說:「你很有趣。」
「什麼有趣?」
「你好像很討厭這座城市、這個時代……不,你討厭的、憎惡的應該是整個世界……」她的笑容逐漸變得詭異。「但討厭到什麼程度呢?單單討厭到想去尋死嗎?」
又是這種知曉一切的口吻……我再一次問起我上次沒有問到的問題:「妳究竟是誰?」
「我是音零。」又是這樣,她再次逃避我的問題。
「不,我不是問你的名字……我想問,妳是什麼東西?」我嘗試糾正我的問題,但反而問得更奇怪了。
「我啊……」音零看了看自己的身體,然後說:「我應該是個人類吧。」
眼前這個人明顯不想告訴我實情,她絕對在隱瞞什麼。
音零突然說:「好了,我要走了……」
「喂,等等!」我喝住她,但她沒有理會,轉身跑去後方的巴士站上了車,速度很快,我根本留不住她。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gc4mZfPqX
回到家後,我立刻躺在床上,閉上眼睛,讓自己安靜下來。在平靜的狀態下,我再次嘗試進入那個神秘空間,沒有人告訴我進入的方法,但靠著想像力,我好像摸索出竅門,漸漸地,我感覺到自己那個獨立於身體的意識。
時間以奇怪的感覺流逝,終於,我再次到達那個地方。這時剛好十一時正,我從那個透明的時鐘上看到。
令我在意的是,當我到達這裡的時候,我不再覺得霜之前對我說的話難以置信,反而覺得那是些不可能錯的常識。但這些腦海裡突然冒出的記憶和常識並沒有令我感到踏實,反而令我有點害怕,因為他們背後並沒有什麼證據支撐,我卻毫不猶豫地相信。從認識論上看,這真的是知識嗎?
彷彿……這些事情是被不可違逆的上帝刻印上一樣。
但一直害怕下去只會什麼也做不到,我決定運用剛剛恢復的記憶,梳理一下思緒。首先,關於頭痛的問題。每當兩個世界之間的裂縫產生的時候,世界會出現短暫的連接,偶然會令我和霜被吸到破壞者的世界,或者令破壞者世界的破壞者和調和者被帶到創造者的世界裡,而在這種連接的狀態下角色將處於一個沒有其他人的特別空間,也正是這個時候,我會出現由相斥引起的頭痛。當調和者成功修補好裂縫後,創造者調和者破壞者回到自己所屬的世界後,頭痛也就消失了。至於現在,裂縫正在無止境地增加,並超越了一個臨界點,令兩個世界進入了融合的階段,在這個階段裡,頭痛的症狀和神秘空間理應不會再出現。
我浸沈在思考之中,沒有察覺霜已經走到我面前,她說:「晚上好,歡迎回來。」
「晚上好。」
「謝謝你……為我創造了這副身體。」現在的她雖然是靈魂狀態,但展現的則是她生前完好的身體,而且有些地方顯得有點模糊。
「別在意,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可以為妳創造一副能存在於現實的身體。」
「隨著時間過去,每個角色的力量都會進化,因此假以時日,你也可以做到……就像今日,我覺醒了自由控制調和之力的能力,現在一切都朝著你所期望的方向發展。」
「妳是說……」霜的回應有好幾個重點,我抓住我最感興趣的問:「我所期待的?」
霜看起來有點驚訝,然後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啊……我大概是把這裡的你和夢見的那個你搞混了,現在的你還沒有正式告訴我你想用這份力量做些什麼吧。」
「那……你夢見的那個我期望的是什麼?」
「世界的終結……其實我也看不太透他,他看上去是想破壞整個世界,為此世界的融合是必須的……但也許這也只是一種另類的自殺方式……」
「終結世界……」我感到一陣亢奮,靈魂裡面那股深藏不露的破壞慾被她淡然喚醒了,我想著壓抑身體不自覺的顫動,但還是被她所發現了。
「果然,你內心深處也是和他有一樣的想法,畢竟你們在某種程度上是同一人,對吧?當然,如果你不想要終結世界,你在成神後也可以選擇重建這個世界。」
「沒有透過阻止世界的融合而讓一切回復正常的手段嗎?」
霜想了想說:「就我所知沒有,平常狀態下的調和者的力量遠遠不足以逆轉世界的融合。而如果要令調和之力達到高峰,就會是在我死亡的時候,靈魂內的調和之力在一瞬間被釋放出來的那一刻,但頂多只是讓世界短暫地分離,很快兩個世界又會重新融合起來。」
「死……」我問:「妳在這裡是有壽命的嗎?」
「只有其他角色的攻擊可以對靈魂直接造成傷害,而我的靈魂是寄宿在你的靈魂裡,所以只要你不被殺掉,我就不會死……但……當然如果有一天,我和那個夜晚一樣想死的話,就請你殺掉我吧。」她微笑著說。
「呃……嗯。」
「哈哈……連挽留也不挽留一下嗎?」她擺了擺手,開始在這裡踱步。「不過不會啦,雖然說無聊其實還是有點無聊,這裡畢竟什麼也沒有,但現在的我已經沒有生前那種痛苦了。」
「既然妳會在我的腦袋裡一直住下去的話……不如我們在這裡建些東西吧……」
「好啊。」
「主要也是妳住在這裡的,我就依照妳的意思建造吧。」
「其實……記憶中的你也曾在這裡建造我們的世界,所以按照我記憶中的模樣就可以了。」
「這樣真的好嗎?」我有點擔心地問。
「嗯,沒問題的。」她肯定地點頭。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CoQHA5IBp
工程正式開始,我根據霜的描述努力進行想像和創造。
本來我以為相當簡單,但漸漸地難度直線飆升,我開始對背後的設計師的創意力感到佩服。尤其在我聽到霜說著「黑色的燈」的時候,我更是錯愕地發出質疑:「妳知道吧?黑色的光在物理學並不存在。」
「但我真的看到那個發出黑光的燈欸。」霜的眼睛充滿期待,令我不忍拒絕。
我開始認真思考如何構建黑光,起初我從如何抵消或吸收燈周圍的光著手,但後來我意識到這裡並不是現實,在這個幻想世界中,物理學並不存在。最終,靠著我高超的想像力,我創造了一盞會發出黑光且富有美感的燈。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7z9hgYoKI
過了不知道多久,這個偉大的工程終於告一段落,想像了很久的我也累得癱倒在被我創造的地。看到眼前的世界,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我似乎曾和誰在這裡生活過,而且我的直覺告訴我那個人對我來說十分重要,以至於這裡好像缺少了什麼般美中不足。
我壓下這種不可靠的直覺,和霜走進那個位於世界中心,童話般的小屋。
「很溫暖呢。」一進門,我們便被這裡飄揚著的溫暖氣息所征服,帶點懷舊情懷的淡雅壁爐不眠不休地燃燒著,裏頭的火焰不斷在紅橙黃三種色彩中美麗地變換,不僅散發出唯美的光線,在典雅的燃燒中誕生的陣陣幽香更是令人舒心不已。這種童話般的小屋正是小時候的我的理想居所,身處其中,彷如置身於童年的幻想中。我想要繼續待在這裡看窗外的飄雪,奇怪地懷念一些遺忘了的故事,但霜走了一圈後便迫不及待地拉我出去。
我們離開了小屋,走在外面的雪地上,因為赤腳的關係,既柔軟又冰涼的感覺從腳板一路往上湧,時不時我們更要用點力把腳從雪堆中拔出,其真實程度可謂是巧奪天工。我們邊走邊欣賞身邊宏偉的創造物,隨著身後的小屋漸漸離我們遠去,我們慢慢接近一棵滄桑的大樹。在冰天雪地下,這棵大樹失去了象徵生命力的綠葉,雪霜鋪滿了整個粗壯的樹幹,沖淡了它頑固堅守的深棕色,遠處看就像一個精緻的雪花,有種能和人產生共鳴的悲涼。再往前走,可以清楚看見一點點閃爍的冰晶黏在上面,為蒼老的歲月點綴出尊貴的標誌。一陣風雪吹過,樹枝上承托著的白雪傾瀉下來,碰巧落在來到樹前的霜,她沒有生氣,反而張開雙手,興高采烈地迎接下一陣風。
我沒有被雪砸的興趣,於是便不再走近那棵樹,而是隨意地坐在地上,欣賞天地。夜空猶如一匹被灑滿金粉的布幕,這匹布幕原是深藍色,只是和海面接駁的底部被血紅的海水染成神聖的紫紅,加上漫天的繁星,整個夜幕富有層次。
過了一會,霜的聲音在很遠的地方傳來:「很像《新世紀福音戰士》的最後一幕呢,但也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看到了。」
我對著正在向我走近的霜說:「妳說的嘛,只要每天的天空和大海顏色不同,人就會對明天充滿期待。」
「這只是我的想法……客觀來說的話,人類補完計劃也許是正確的。不同的心靈世界能夠相互補充,沒有痛苦的世界聽起來就很吸引呢……但在我們的世界真的會是這樣嗎?在最後,創造者、調和者和破壞者成為了一體,祂就不再痛苦了嗎?」霜坐在我旁邊。「對不起呢,這只是我奇怪的直覺。」
在一瞬間,霜的眼中彷彿重現了曾一度消失的悲傷。
為什麼她會說這些事呢?是受夢境影響嗎?
我打量著渾身赤裸的霜,纖細的身體展現了她的柔弱,她就像薄紙一樣脆弱。
「妳要幫這裡改個名嗎?」
「秘密——基地!」霜高興地說。
此時,精神上的疲倦再次席捲而來,我想去吐槽,但已經沒有氣力。
她用手溫柔地把我的眼睛蓋上,在我耳邊細說:「謝謝你,現在先休息吧。」
我徹底陷入睏意的泥沙,離開了這個世界。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8fMIBuziS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EiyPmPtCS
視點-1 7月3日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ES9dHgMyG
頭好痛……痛得把正在睡覺的我弄醒了。
此刻我的感覺相當抽象,一方面在我的身體裡,一些沈睡的細胞好像在逐漸覺醒,源源不斷地給予我力量感;另一方面,一股遙遠的記憶在沉寂中重新活躍起來,如同碎片般,雜亂無章地崁入腦袋。除此以外,還有一種厭惡且相近的存在正在急迅地萌芽,它的力量彷彿磅礴得可以覆蓋大地,實在是難以言喻的奇怪。
在這一片混亂裡,我驀地想起那位白髮少女,想起她說的那句話——天之端,雖然我不太懂具體的意思,但應該與天空有些關係吧。於是,我走到窗前,想看看天空:都市的夜空是這樣的,能被觀察的星星屈指可數,大多數都掉到高樓大廈發散著燈光的窗戶上,石屎森林的背景只剩下一塊模模糊糊的骯髒緞布,它猶如一頭陷入沈睡的巨獸,明明是多麼的寂靜但又透露出窒息的壓迫感。我慢慢抬起頭,把視線一步一步地往上移,看著越來越高的天空……
終於,直直地撞上了野獸的雙眼!
天空居然出現了兩個月亮……它們向著彼此慢慢靠攏,融合成一個月亮,霎那間的驚恐使我不敢移開視線,生怕這漫天的黑暗會把我吞噬。
過了一會,我揉揉眼睛,仍然不敢相信眼前所見。我連忙打開手機,查看新聞,嘗試尋找這奇怪現象的原因,但無論我打上什麼關鍵字,都未能找到相關資訊。
在不知所措下,我來到司的家門前,就像以前遇上困難時一樣,呼叫她的名字。
「司!司,妳睡了嗎?」
她對我而言,不只是鄰居,還是我的家人和愛人。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F1NxleXqT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u3N9VIOdA
在等待她的過程中,我不自覺地回溯和她的一件件往事,也許我對她的依賴從一開始相遇就確立了。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k03p94hpl
我們緣分的開端是在我四歲的時候。那一年,爸爸媽媽因車禍逝世了,他們的死為我帶來沈重的打擊,要形容的話,就是一種「被投放到永遠不見光明的孤島上」的感覺。自那時起,我經常坐在醫院裡的一個小角落抱頭痛哭,陰冷的冷氣風伴隨刺鼻的消毒水味,侵蝕著我的感官。那裡好冷好冷,但我始終不願離開這個充滿死亡氣息的地方,我認為那是與爸爸媽媽最接近的地方,這樣的習慣持續了很久,我總是獨坐在那裡,從早坐到晚。
直到有一天,我被披上了一件風衣。
「這樣可是會著涼的哦。」迷迷糊糊中我聽到一把既成熟又溫柔的聲線,使我憶起小時候母親對我的無微不至,我睜眼相望,迎上了司盈盈的雙眸。
這是我和她的第一次相遇。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0aKoUarZC
雖然父母給我和妹妹留了一筆遺產,但為了節省開支,不久之後我們還是決定搬家。在機緣巧合下,司居然就是我們搬家後的好鄰居。我和司很快便熟絡了,她成了我為數不多的傾訴對象。
我告訴她,我經常做一個重複的夢。在夢裡,有淺淺的白霧在城市中瀰漫開來,黏附在每一個角落。我猜測這仙境般的夢境便是死後的世界,所以每當我夢到時,我都會在白茫茫的橋上永無止境地走著,期望可以找到我的父母。日復一日,我不斷做著重複的夢,走著一樣的橋,卻始終未能看到他們的身影,每天都懷著失望的心情醒過來。
「要一起睡嗎?」司聽完後這樣說。
在那以後,每一晚我都把頭埋在司的胸懷之中,感覺純碎的溫柔和安靜,聽著她哼的搖籃曲,安然進睡。在現今社會的道德觀念來看,這顯然不太合適,但那時候我只是單純地想要陪伴,只是想感受母親的愛護,才不會顧忌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道德規條。
從此,在那個夢中,我不再是孤單一人,司神奇地出現在我的夢中,在橋上等待著我。而很快,我再也沒有夢到那個冰冷孤獨的橋了。
隨著我正式從父母逝世的黑洞中走出,我開始和其他小孩一樣,享受無憂無慮的童年生活,而司的角色則從我的母親變為我的姐姐。當時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司比我成熟得多,卻一直喜歡和我待在一起。上學的時候一起出門,放學後帶著我到處去,晚上還不時煮飯給我和妹妹吃,週末時我們則經常一起去踏單車。
尚記得,有次和她踏單車,我在向下加速時,把後煞車掣和前煞車掣倒轉了,意外地煞住前輪,結果凌空三百六後我頭部著地,痛摔了一頓。
「司!司,救命呀!」我看著自己的雙手沾滿血跡,啼天哭地起來。
她純熟地對傷口作簡單的處理,為我擦乾眼淚。
「我們為什麼會跌倒呢?這樣我們才能學會振作起來。」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這是一套電影的經典對白,只記得她把我輕輕抱住,我感覺靈魂被安撫,她的擁抱就是有如此靈性的作用。
之後,她替我請了幾天病假,整天待在我家照顧著我。
「司,為什麼妳對我這麼好呢?」躺臥在床上的我問。
「是愛呀,守。」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SFnFMidk9
隨著年齡的增長,司的角色從高處進一步降下來,我們的關係變得更加微妙。但不管怎樣,她還是處處呵護著我,尤其當我遇上成長時必然經歷的煩惱。
我中學第一個測驗便得了零光蛋,看著試卷上血淋淋的交叉,心中很是沮喪。
我問聰明絕頂的司:「為什麼我這麼笨啊?」
「不就是笨嗎?有什麼不好呢?」
「有什麼不好?」我第一次思考這個奇怪的問題,想起了老師說過的話。「我笨的話,考試就會不合格啊,考試不合格的話,就上不了大學,就找不了工作,就會沒有錢……然後,我就要在街行乞……天啊,我可不想這樣……我不想過這樣的生活……」
「呵呵……」司笑了笑,像看一隻耍笨的寵物般看著我說:「不用擔心,我會養你。」
「養我?」
「對對!所以你不用擔心這些有的沒的,考試不考也罷!」
那一夜,在司的慫恿下,我把所有筆記和功課全燒了,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悅。可以說,在她的照顧下,她把我人生前方的種種障礙清走,令我完全沒有煩惱的空間。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mU8DmSnmm
就是這樣,每當我遇到困難時,她都會如天使般守護著我。一直以來,我也希望我可以成為她的天使,反過來守護她。可是,現在我面對的可說是超現實的、靈異的情況,不知所措的我依舊是那個依賴司的男孩子,沒有一絲改變啊。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jsDG1uiWU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KWUYGsMax
不久後,眼前的門開了,司為我打開了門。
她看起來十分疲憊,讓眼睛在憔悴的臉容上顯得格外明亮透切,根據以往的經驗來看,這都是過度思考造成的,這種情況自我認識她以來,只有她在發表學術成果前夕的寥寥數次,我不敢想像她在這個晚上思考了多少事情。
「妳還好吧……」
「還好……這只是一個學者遇上非尋常現象後的正常反應……」她慢慢走了出來,讓我看了看門後亂紛紛的客廳,從這扇門後只能看到飄散在地上的各種字條筆記和寫滿字的白板,但從司的模樣看,她的工作痕跡必然更加的多。「好了,現在來驗證我的猜想。」
我正想著追問時,她二話不說拖著我的手走了出去。
「去哪裡?」
「我們隨意走走……」
我不安地跟隨著司的步伐離開了家。剛走到街上,我便被眼前的景況驚得停下腳步,啞口無言。四周的一切都在不定期變幻,世界彷彿在熟識和陌生的兩種型態中隨意切換:上一秒,世界仍然是我一直以來所認知的那樣,下一秒,四周便存在了一些和我記憶不吻合的事物,雖然未至於天差地別,但我還是能察覺出違和感及其差異。
在這裡,只有我和司是永恆存在的。
我的心緒早已如隨風飄蕩的旗子般搖曳不定,喪失了思考能力的我只是呆呆地看著這一切。
「去其他地方看看……」我根本沒有領會到這句話的意思,只是如一具空殼般被比我冷靜得多的司拉著走。
一些地方切換的間隔變得越來越短,而且每次變化再也不僅限於兩種型態的模樣,而是出現更多的可能性。就像坐落於公園內的那顆大樹,我有時看到它如我認知的那樣長得極為茂盛,有時看到它有被人嚴重破壞的痕跡,也有時看到它有輕微的傷口,甚至也有記憶中的它和被破壞的它同時存在的景象,除此之外還有其他不同的版本。
漸漸地,每個切換的版本變得越來越相似,最終那顆大樹穩定在一個和我認知較相似的版本中。
這時候,司停下了腳步,指著前方那個時而出現、時而消失的燈柱,問我:「看到嗎?」
我呆滯地點了點頭,疑惑地問:「妳要做什麼?」
她沒有回答,而是從口袋裡拿出一支筆,抬起手一步一步地接近燈柱的位置。趁燈柱消失的一剎那,她把筆放到燈柱所在的位置。
「燈柱沒有出現,筆也沒有消失,你所看到的也是這樣嗎?」
「嗯。」
「世界的模樣或者說世界的版本大概取決於我們的想法。」司鬆了一口氣,看見我不解的神情後,她繼續解釋:「在我們認知的世界裡,燈柱並不存在,相反,剛剛我不斷想著那支筆,對那支被我拿在空中的筆有著強烈的概念,我猜測,只有筆沒有燈柱的版本就是這樣被決定了。」
「信念決定事實?這也太……」
「嗯,唯心得令人難以相信。」
在一片混亂下,我對時間的流逝沒有太大感覺,不知不覺間,我被司拉進了一個陌生的空中公園。在經過庭中的大石頭時,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照妳的說法,如果出現不合符我們認知的事物,豈不意味著除我們以外,有其他能決定世界版本和模樣的存在嗎?」我指著大石頭問道。
「沒錯。」司聽到我的問題後沒有絲毫驚訝,看來她早已想到。
「那……」我有點遲疑,但最終我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為什麼會發生這些事?」
「我不知道。」她笑了笑後再一次重複:「我真不知道,單單猜想我就能立刻給你數十個。」
看著司這般模樣,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星期六你有空嗎?」
「怎麼了?這麼突然……」我心中滿是疑惑,但還是乖乖吐出兩個字:「有啊。」
「羽穹不是一直想去山上嗎?我們一起去吧。」
「嗯……」
「就這樣,我們回去。」
回去的路上,我也不敢再說話,打擾司的思考。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R4zoCwKug
回到家確認妹妹無異樣後,我躺在床上強迫自己入睡。可是,即使我盡量不去想那些超自然現象,我還是失眠了,腦袋一片混亂的我唯有透過觀看夜空獲得片刻的平靜。
就這樣,看了很久很久。漸漸地,變幻開始消亡,一切重新變得確定。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FLoToJwwF
過了很久,天空迎來晨曦,我目睹了火紅的太陽緩緩地從地平線升起來,但這個象徵希望的早晨依舊沒有使我高興起來。我想起司很喜歡在仰望天空時念著那句「天之蒼蒼,其正色邪?」。唉,說不定哪一天的天空便不再是藍色的了。
在確認了學校的存在和位置和我認知裡的一樣後,我便拿起背包出門上學。儘管路上的景色多少有點陌生,我還是成功在早上八點前來到學校。
學校並沒有和我想像中有太大出入,這令我心裡踏實許多,並開始冷靜地向身邊的同學詢問,只是他們對於那些超自然現象都一無所知,反而在他們的告知下,我得知了隔壁班的一個名為石霜若的同學在昨夜墮樓了,並砸中了一位不幸的路人。
在聽到高跟鞋的聲音後,此起彼落的討論聲戛然而止,課室在班主任的到來前恢復死寂。
班主任一進課室便說:「想必你們也看到新聞了,一個隔壁班裡的同學不幸去世了,這真的是非常遺憾……但學校希望同學不要作不必要的揣測和討論,讓死者的朋友和家屬可以好好度過低谷,這也是對死者的尊重。另外就是,在這段悲傷的時期,有需要就尋求社工的幫助……」同學見班主任對事件只有寥寥數字,也無可奈何,只好抑制心中的好奇心,像平日那樣開啟苦悶的班會。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IsbwU9n4U
轉堂期間,寂靜的班房再次吵了起來,他們再次討論起那個自殺事件,當然也有一些女生時不時拿紙巾抹眼淚,她們在為那個石霜若傷心吧。
叩叩!
一位白髮女同學敲了敲我的桌面,看到她後,我對她有點印象。這個人因為她驚人的美貌在入學時一度引起轟動,據她那班的同學說雖然她性格相當冷淡,卻無阻同班同學對她的愛慕,不少人在和她編到同一班後,成績都下滑了不少。
她問我:「你跟她,那個自殺的人認識嗎?」
「不認識。」她的問題令我覺得相當奇怪,我怎麼可能會與那個我連名字也沒有聽過的同學扯上關係?眼見她就要離開,我連忙問:「為什麼這樣問?」
她的腳步沒有停下,完全無視了我。
繼我看到那些超自然現象後,又發生多件奇怪的事。怎麼這個世界變得這麼陌生,好像一切都偏離了我的認知呢?很快,我再也忍受不了這個課室的吵鬧,她的死明明與我無關,卻使我心煩,我帶著背包離開課室,來到天台逃課。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sE8mZYvtZ
剛打開天台的門,我又看到了一位白髮少女,她手拿著書,靜靜地在門前站著,好像在等待著我上來一樣。
怎麼這個世界這麼多白毛?我開始有點惱怒。
我看著她,她也看著我,兩人都沈默著。不久,我忍受不了那種尷尬,錯開視線獨坐在陰影下。怎料我剛坐下,她便對著陰影之下的我問:「你知道死後會發生什麼嗎?」
我希望能獨自一人靜一靜,完全沒有興趣去開解同學,於是便敷衍著回答:「當然不知道,我沒死過。」
「你如何知道你沒死過呢?」
面對她的質疑,我沒好氣地回答:「我現在不就是活著嗎,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誰知道呢?也許你曾經死過,只不過你忘記了而已,這完全有可能。」眼前這個人怎麼說著莫名其妙的話呢?我想起昨天那位在路口上遙望天空的白髮少女,她好像也在說著天之端這些不能理解的話。
等等,現在在我眼前的不就是她嗎?
我迫不及待地問:「妳是知道些什麼吧?關於昨晚到今日的一連串事件,這都是前所未有的超自然事件,不,還有更早的,我沒有在意的頭痛,究竟在我身上發生了什麼?」其實我也不太確定她是否聽得懂,但我還是一口氣說了出來。
「dvhiabsidjnvzxbskbviab。」想不到,她以這段莫名其妙的字母回應我。「你想必未曾聽過這些英文字排列吧,前所未有的,為什麼卻不感到吃驚呢?」
「這……這怎麼能和天空出現兩個月亮這種不合邏輯的事情相提並論呢?」
「不合邏輯啊……你如何知道呢?就像公開試那樣,每年的考生都認為自己那屆是特別的,出現了新題型,但過了幾年後,所謂的新題型便成了經典和常規題型。所以,有朝一日你所謂的不合邏輯也會合邏輯的。」
「我說……」我被她這套說詞搞得有點不耐煩。「妳可以別兜圈子,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嗎?」
「自然科學和邏輯的差別……自然科學的命題依賴經驗的發現和證實,而邏輯命題則不然,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嗯呃……因為,我們的經驗是符合邏輯的,違背邏輯的不可能成為經驗對象。」
「沒錯。」她看上去十分滿意。「你是為世界偏離你認知這些看似不合邏輯的事感到驚慌 ,但正因為這些事成為了經驗,所以它並不是不合邏輯的。」
「妳絲毫不會安慰人。」
「我從頭到尾都不是想要安慰你哦……」說著說著,她突然跳去了另一個話題:「對了,所以你要看天之端嗎?」
「天之端?」
「顧名思義……」她挨著欄杆,仰望天空。「就是天空的……末端。」
這片隨處可見的天空裡會有著答案嗎?我跟著她一起聚精會神地看著天空,天空為什麼會有末端呢?所謂「末端」有更深層的意思嗎?
我問:「妳究竟是什麼人?」
沒人響應,她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離開了,空曠的天台只剩下我一人。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sOe7Ooj48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iMisN2sRy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j1d0Joirw
視點-0 7月3日
對於近來所發生的超自然事件,我已經完成了自己的思考,接下來就是找些朋友聊聊天。
乘上電梯,我走進了哲學系。在大學的諸多學系中,這裡充斥著最多怪人,我想起一個恆久的問題:究竟是哲學使人奇怪,還是怪人選擇了哲學?
我走進了一間房間,裡面已經有好幾位哲學生等著我。
我朝他們笑了笑,相比起哲學教授,我更喜歡跟這些哲學生聊天,他們的哲學水平不及前者,也因此思想不會被知識僵化,習慣把事情想複雜的我正正需要一些幼稚可愛的想法來平衡一下。
我向這幫奇怪的人分享了我近來遇到的怪事,和他們討論超自然事件背後的原理和規律、應當採取的應對方法、唯心主義等一系列問題。
視點∑ 7月3日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7LbIrfzAM
在石霜若自殺後,她的母親也因為傷心過度而去世。在經歷了這樣的悲劇後,父親石雨的世界崩塌了。
以往,他有一套不太能被常人理解的政治理念。首先,他雖然自稱是基督徒,但只相信自己所想像的上帝,而在他的信仰裡他似乎相信人類終有一天能和上帝接觸,他的政治生涯就是不斷推動人類科學和技術發展,拉近和那個時代的距離。另外,他也主張採取強硬和嚴厲的政策和措施,他認為只要計算準確便能達到最佳化的成效。他把這套理念也放在培養女兒身上,對她採取嚴厲的教育,適當地給予她學業上的壓力,他自以為就自己對女兒的充分了解和計算,女兒可以在嚴苛的環境中茁壯成長。
他始終沒料到她真的會自殺。
不到幾天,空寂的公寓只剩下石雨一人,他休了假,在屋內不斷徘徊踏步,想要探明這個世界的荒謬。
他連續走了六個小時後,不常運動的大腿傳來陣陣酸痛,走路一拐一拐的,隨時會支撐不住跌倒,但他仍然堅持走下去。
終於他跌倒了,站不起來趴在了地上。雖然正值炎夏,但透骨的寒氣還是自地下傳來,和石雨僵硬的身驅融為一體。這份寒冷阻隔了外在的紛擾和嘈雜,讓他的思維在高度集中中銳利起來。
「上帝死了。」嚴酷的冷靜過後,他得出了這個結論,正式由一個虔誠的基督徒轉變為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xDHbm3Z3L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BmMv2w59G
視點+1 7月4日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OO3oyUXSH
甦醒的瞬間。
時間從靜止中開始流動。
遙不可及的一切開始逐漸回歸。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xqhsFlhbW
不存在於現實的色彩,無法描述的視點,我沒有實體,自我變得深奥微妙……我意識到我在久違地做夢。
悠悠的鋼琴聲……有點像〈耶穌,世人仰望的喜悅〉的曲目已經演奏到途中,異常的是充斥著這裡的音樂不會散去,以至於我能夠同時聽到無數首被彈奏於過去的音樂。不,仔細聆聽的話,我甚至能夠聽到存在於未來的音樂,這裡匯聚了過去、現在和未來的音樂,這是個跨越時間的多重奏,而且它們並不混亂,反而做到了勻稱、均衡和統一,保持著一種被預訂的和諧。
好神聖,琴聲在引領我進入神的領域,它們是活生生的,帶著情感和徵兆迎接著我。緊接著,耀眼的光在閃爍,我彷彿身處一間不斷切換顏色的房間,色彩越轉越快,最終融為一體,成為了一種包容萬物的光。與此同時,音樂越來越強烈,突破了聽覺的極限,然後融入了其他感官的世界,旋律建構了一個強大的推力,帶著我超越光速去往最後的地方。
來!展示祢的身影吧,神!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QKupoBIXz
……
我到達了……神就在此處,但此處什麼都沒有……神就是世界,但世界什麼都沒有……我幾乎能夠做任何事情,我幾乎擁有所有知識……但是只有濃厚的絕望感,我在一瞬間感受到了永恆的絕望……
直至我離開了夢之世界,忘記了這場夢。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C4fCLkKR2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tfR06Tmgc
甦醒的瞬間。
時間從靜止中開始流動。
遙不可及的一切開始逐漸回歸。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J5GzN3pVw
滴滴……雨聲……天空下著毛毛雨……
在霜的呼喚下,我從睡眠中甦醒。
「早上好。」
我聽到了霜的聲音,下意識地去尋找她,但不見她的身影。
「你暫時不會在現實裡看到我,因為我只是在你的腦袋裡對你說話。」
「類似精神病的感覺嗎?」
「很不錯的比喻。」
我很快擺脫了睏意,從床上來到窗戶前,看了看外面日日如是的景色。天空陰陰沈沈,好像是被抹開的鉛筆痕,由於下著雨,路上的途人並不多。
「我們外出走走。」我無師自通地學會如何在腦袋裡向霜說話。
我來到洗手間,開始了每日的梳洗。之後,我提傘出門來到了空中花園裡的大石頭前,開始回想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很快,我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困惑,這份困惑我從未有過,它像口腔中一個潰爛的傷口,不去逗弄它什麼事情都沒有,但我總會經不住誘惑那樣做。
「霜,妳會覺得奇怪嗎?對於這一切。」
「沒有,我輕易地接受了一切,沒有感到違和的地方。」
「我也是,沒有對任何事情感到奇怪,輕易地相信它們。不過,正是這種感覺令我感到奇怪。」見霜沒有說話,我繼續說著:「也許過去一段時間後,我會習慣這種奇怪,也許這已經發生過很多次……想想看,那些一直以來存在,但被我們忽略的奇怪……就像剛剛我乘搭的升降機,當關門或是開始下降的時候,它會發出聲響,但我永遠聽不懂它在說什麼,它就像在說一種全新的語言,這種奇怪的事在這十幾年間不斷發生,但卻沒什麼人會去理會。除此以外,科學上的費米悖論,哲學上的第一因問題等等,不知從何時開始,我們會把這種奇怪感擱置,繼續日常的生活。」
「我明白。」霜的聲音在腦袋裡傳來。「又或是在做夢的時候,即使我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夢,我也不會為夢中的奇幻事物而感到奇怪。」
「夢啊……好懷念……」我又再想起那幅模糊但美麗的畫面,那個美麗的少女。「我總覺得……那裡有人等著我……」
我放棄和霜繼續探討下去,因為我覺得這是只屬於我的話題。
一陣沈默過後,霜說:「我有個請求,可以看看我的父母嗎?」
對於霜這個請求我不太意外,她現在可能充滿了對父母的罪咎感。
「看到了他們,妳大概只會更加難受。」
「我還是想見他們。」
見霜如此堅持,我不再勸阻她。
據她所說,她父母會在每個週末的中午開始沿海散步,並會在途中的碼頭上停留數分鐘,這樣的習慣持續了十年有多,風雨不改,是可以並肩柯尼斯堡時鐘的程度。現在過去,應該可以碰到他們。
走過去的時候,雨越下越大。剎那間,雨水彷彿並不屬於世界,更像是套上世界外面的一層濾鏡,類似於電視機上的雪花,只不過是種對內在運作的干預,但當我看到萬物都呈現一種被淋濕的深色時,我便打消了這個想法。
由於暴雨關係,街上的行人少之又少,在我走到碼頭時,只看到一個孤零零的身影挨在欄杆上。
「爸爸。」霜喊了出來。
「是他嗎?只有他一個人。」我慢慢走向了他。
那個人背向我,沒有撐傘,被濕透衣物黏附著的身體微微彎曲,縮成一團,彷彿弱小得隨時會倒下來一樣。
「那個……」霜帶點不好意思地說:「可以和他聊聊嗎?」
畢竟是霜的心願,我答應了她。我一步步走近那個男人,發現他用手托著頭,呆呆地看著前方朦朧的雨景。終於,我來到他旁邊,為他打傘。
我向他轉述了霜想說的話。
也不知道那個男人聽見與否,相信與否。他沒有一絲反應,依舊像個失去靈魂的軀殼,呆呆地看著雨景。
我為他打著傘,直到雨停下來。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GmglhAt0S
回到家已是深夜,霜沒有如我想的那樣變得更加悲傷,反而有種釋懷的感覺。她說:「我相信我的爸爸,他無論遭遇多大的挫折,總會重新站起來,把問題解決掉……每次,他都是這樣,沒有什麼能夠打倒他。」
「妳拋下他們去死,有後悔過嗎?」
「沒有,我一直相信解救你是我的使命。」
梳洗過後,我關上燈,躺在床上睡去了。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EUVWRCD9n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bSasJ0kid
視點∑ 7月4日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9HpvYNg3O
在石霜若自殺後,石雨開始反思自己的理念,其中便包括了培養女兒的方式。他嘗試理解女兒自殺的原因,但卻遇上了挫折,他清楚知道女兒在壓力下度日,但這並不構成一個充足的自殺原因,他深信背後一定有某些外部力量的干預。根據警察的調查,他鎖定了女兒死前認識的一個男生,夕月是她一成不變生活中的唯一變數,幾乎可以確定他就是女兒自殺的原因。
這天,他怎麼也想不到,夕月主動找上了他,他聽得出,那是他女兒才會說出的話。
當時,他太震驚沒有反應過來。
「去祢的,上帝。」及後,他得出了這個結論,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再一次相信神的存在,不過這個神必定是邪惡和充滿缺憾的。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9sWHWb2bs
視點-1 7月4日
雖然不斷看到和認知矛盾的事物,但我還是盡量不讓它們打擾到自己的心情,司應該也是和我一樣的想法,想享受這次小旅行吧。
叮叮……電車穿梭在道路,在節奏急促的城市中特別與眾不同,現在,它像一條被追殺的毛毛蟲,緩慢地挪動身體,離開城市鑽進山洞中。
在前往山上的漫漫路途中,司甚有興致地為窗外的景色拍照,即使電車已進入漆黑的隧道,她仍然樂此不疲,像個神經病般。妹妹則靠在我的大腿上酣然入夢,唾液在不知不覺間侵蝕了我的褲子,雖然我察覺了一股濕意,但我卻不忍心叫醒熟睡中的她。
「司,司!」我拍了拍正在拍照的司的肩膊。「給我紙巾。」
「啊……等等……」她像個等候良久的獵人,不慌不忙地為我們拍下照片。
「快點啊,濕濕的感覺可不好受……」
「不用口把它舔乾好浪費啊,你不會連這樣可愛的妹妹的唾液也厭棄吧?」
「妳這個變態閉嘴吧。」我接過司遞來的紙巾,小心翼翼地抹乾妹妹嘴邊流淌的水流。
見我抹完後,電車剛好駛出隧道,司說:「機會難得,你不看一看窗外的景色嗎?」
「這有什麼好看的呢?」
「雖然看似是隨處可見的風景,但你會強烈地覺得,這一扇窗間隔著兩個世界。雖是星期六,外面的世界裡,尚有人為生活奔波勞碌;在我們這裡的世界,卻一股悠哉自在的氣氛,這種反差感相當奇妙。」司指向一個披頭散髮的人。「看,那個人跑得多快,一定快要遲到了吧。」
「只不過是我們處於一個行走中的電車,而那個人朝相反方向跑,速度疊加了才顯得他跑的快。在他看來,電車也會很快呀。」
「你在教導我嗎?你這樣不解風情可是會被人討厭喔。懂嗎?你這樣很不浪漫欸。」
「昨天妳連飯也不吃也要寫完妳的論文,怎麼叫妳也不理我,這種人也配來教訓我的不浪漫嗎?」
「趁事情還未變糟糕之前了結心願嘛。」司小聲咕嚕,眼中閃過一絲黯淡,然後又變回平時的語氣繼續說:「我投身的領域可是相當浪漫的,而且為研究而忽略了周邊的世界本身就是學者的一種浪漫。」
我不再和司爭吵,默默看向窗外。
我說:「想起小時候看的動畫片,裡面的人時不時就會跳舞,但當我真的在主題樂園裡看到他們時,他們的樣子卻沒有像動畫裡的那樣開心。現在看來這再正常不過了,畢竟他們是在工作嘛……大人總是設法讓小孩子喜歡上這個世界,讓他們能快樂地成長,這其實是種溫柔。」看著看著,我不禁為走在紅日下的人們捏一把汗。在長年累月下,不少人已經習慣奔跑,漸漸地把自己的價值和意義放上去,如果驟然停下來的話會出現反效果……但無論如何,人總不能永遠地奔跑下去,終有一日,他們總要慢下來。「身處於電車內的我們好幸運,一直以來那樣無憂無慮。」
我低頭看到妹妹嘴巴若開若閉,實在可愛得令人窩心。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KnDeCiCID
到站後,我背起依舊熟睡的妹妹,走在婉轉的山路上。沿途,陡峭的山丘如同波濤洶湧的海面般起起伏伏,大大小小的樹木插滿綠油油的草地,吸收著傾瀉而下的陽光,散發著清新的空氣。
「哥哥。」耳朵傳來含含糊糊的聲音。
「醒了嗎?」
「嗯,在你背上很熱,放我下來。」
妹妹下來後,便走在我的後面,讓我這個哥哥替她承受所有陽光。
不久,我們便到達目的地。這裡有著一大片平坦的草原,是這個城市為數不多的郊外景點。由於今天是星期六,這裡並沒有聚集太多人,令妹妹可以興高采烈地在草地上舞動和滾動,而我和司則並肩坐在草地上,享受大自然。
這裡的景色絲毫不輸剛剛的山路。遠在天邊的群山在雲彩中若隱若現,勾起人們無限的幻想,既像身臨在如夢如幻的仙境,又如入水墨畫的世界之中。把視線從遠處收回的話,就能看到這裡的草原隨意地搖頭晃腦,徐徐吹起的微風總會帶著青草香造訪躺臥在這裡的每一個遊客。
這陣清風足夠得可以安撫人們因為天氣而起的躁熱嗎?
「人類歷史中,不是經常有萬物合一的想法嗎?」司望著山坡上的小森林,帶著一點困睏無所謂地說。「他們對於那種與萬物融合為一體,那種忘我境界的描寫……往往令我很感興趣。」
「為什麼呢?」
「因為我直覺上認為這是正確的……我們只是作為整體的一部分,履行著整體的目的。」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bhGlR7IPc
過了一會,一戶人家來到我們前面不遠處。
司說:「現代人是不是永遠背著憂慮和煩惱,即使身體得以休息,心靈卻不得安寧呢?」
「開始悲天憫人了?」
「哈哈……倒不至於。我只不過在想幸福和現代人的距離,人若是為了幸福而活著,但生命裡卻充滿了不幸和痛苦,他們欠缺的到底是什麼。」
「有些人會為幸福而死……」我認真思考了司的話。「應該說……人就是幸福的奴隸。」
「也許是這樣沒錯。」司躺臥在草地上張開雙手,她眼前只有蔚藍的天空。「我莫名有著『一切都結束了』的感覺,也許再也沒有機會了,所以想多體驗幸福的感覺……不過,今天先忘記那些……」司把我拉到在地,然後挨在我旁邊,長長的秀髮散在我的手臂上,與我看著同一片天空。
「妳要說那句話嗎?」
「那句?哪一句?」
「天之蒼蒼,其正色邪。妳每次看天空的時候都會說的。」
「今天先算了吧。」
自此,我們彼此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天空。但是,越是平靜的天空,越像有暗湧蘊藏於其中,我不由自主地想起那雙野獸的眼睛。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1RkWN9vWg
我們隨便找了間餐廳吃午餐,那是一間裝作高級的低級餐廳,裝修得花里胡哨,實質華而不實,從食物的質量看的話遠遠不值那般昂貴的價格。
「不吃了。」妹妹說完便開始抹嘴。
「太強了,這麼難食也可以吃到一半,真不愧是我的妹妹。」我讚嘆道。
妹妹邊用餐具虐待食物,令青豆在餐碟上滾來滾去,邊問:「之後要做些什麼呢?」
「這個嘛……我們也沒有什麼計畫啊。」
聽到我說沒有什麼計劃,妹妹興奮地提議:「那麼陪我玩捉迷藏嘛!」
我對這個提議並不感興趣,但司卻顯得相當雀躍,她說:「好啊,這個遊戲可是我的童年。」
「玩點別的不好嗎?」
「不好!」她們異口同聲地說,聲音大得引來了其他人的注意。
「好吧好吧。」我答應下來。
在一人一票的民主普選下,我榮幸地當選抓人的角色。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s8HDrYARO
遊戲很快便開始了,來抓人的我來到附近的一個小森林,這裡的落葉很多,樹幹也很粗,是個不錯的躲藏點。我邊走邊叫:「妳們在哪裡呀?」雖然這樣會暴露自己的行蹤,不利於遊戲,但卻能增添當中的樂趣。令我沒有想到的是,笨笨的妹妹聽到我的聲音後驚慌得主動暴露自己,看著平日對哥哥頤指氣使的妹妹被我嚇得狂奔起來,我不由得感到些許興奮。
彈指之間,我已經大幅拉近了距離,現在的我很像一隻大野狼,追著前方的小白兔不放,小白兔在逃跑的時候還不忙大叫求饒:「不要啊,哥哥,不要。哇,我沒力了,不行啦,哥哥。」
很快,我成功抓到了她。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作弊了吧?」
「妳小時候很頑皮的,經常自己走失,找得多了,自然擅長了。」
「不過,約定的時間就快到了,你還沒有找到司,看來哥哥你要輸了喲。」
「是嗎?因為司那傢伙總會躲在一般人不會想到的奇怪位置呢。」
就如我預料的那樣,抓妹妹和司的難度天壤之別,最終在過了預定時間後,我都沒有找到司,這一次的捉迷藏就以司和妹妹的勝利平淡地告終了。
在和司會合後,我們一起在這裡隨意地走,沒有看地圖,也沒有目的地,走到累了,我們便撥開野草坐下來,隨意地聊天。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3pLJJVrzD
不知不覺間,宏偉的日落悄悄降臨,把我們的目光都吸引過去。夕陽的餘輝染紅了遊蕩的白雲,為天空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暈,群山在夕陽的照射下變得富有感染力,整個畫面最終由一群小鳥點綴成絕倫的美景。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我學著詩人裝模作樣地吟誦。「美好轉瞬即逝。」
在我們坐電車回去的時候,漫天的漆黑悄悄籠罩了這個世界,電車內的天花燈被開啟,黃黃的燈光恍如傾洩的月光般灑在舒適的長椅軟墊上。我拿出有線耳機,我聽著一邊,然後把另一邊塞在司的耳孔中,我們聽著一首純樸的小曲子,這樣的意境是藍牙耳機取代不了的。
不久,疲倦的司和妹妹都挨在我肩膊上睡著了,令我惹來旁人的目光,既有羨慕,也有妒忌,就像是對面那位老哥,他的眼神就像是要把我殺了般兇狠,令我時刻保持戰鬥的準備。
「醒了啦,我們回到市區了。」在停站前,我喚醒了熟睡的司和妹妹,她們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睡眼惺忪地看著我。
我問:「肚子餓了嗎?」
司伸了個懶腰,不負責任地說:「現在好累,我可不會煮。」
妹妹在午餐時沒有吃多少,肚子最餓的她用咕嚕咕嚕的聲音抗議。
「不要緊,找個靠譜的餐廳就行了啊。」
「哪裏有靠譜的餐廳呢?」
「你們有去過學校附近那間非常隱秘的,裝修得像個神社般的餐廳嗎?」司說。
雖然不確定仍否存在,但我們還是在司的帶領下,成功來到她所說的那間餐廳。餐廳坐落在一個存在感極低的角落,而且平常會用布幕把入口蓋住,看來這裡的老闆根本不稀罕更多的客人。
食物水準相當高,我們都十分滿意,吃完後她們都懶得動了,便由我來結帳。
「這餐我請吧。」我抬起頭,收款的正是昨天那個白毛女同學,她是這間餐廳的老闆嗎?
「你們看起來,很幸福的樣子。」
「啊……哈哈……」我有點尷尬,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回答,在我反應過來後,我說:「謝謝妳,我們的確很幸福,而且也很感謝現在的生活。」
「再見。」
我朝她揮揮手,離開了這所神秘的餐廳。
妹妹一路上呵欠連連,一直嚷著要睡覺。但對於我和司來說時間還是相當早,在妹妹睡後,司邀請我到她家。
一打開門,便看見亂七八糟的雜物胡亂擺放,有泛黃的書、喝了一半的紅酒、開封了的薯片等等,簡直是不堪入目。而她每次總會如此來回應我抱怨的眼神:「我在決定我要花多少時間整理房間的時候只考慮了自己的效益與成本,沒有考慮到你的觀賞體驗這個界外效應……記得嗎?初中經濟學。」雖然我對經濟概念一概不懂,但感覺上她是在胡扯,為她的懶惰辯解。
她帶著我來到鋼琴室,在打開燈後,她便一屁股坐在鋼琴椅上。柔和的光賦予了鋼琴復古的光澤,那陣光接著從鋼琴滑落,來到她修長的手指,讓她徹底和鋼琴融為一體。
然後,演奏開始了。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hjDA1J98G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0SkSzIhlJ
視點-0 7月4日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bznHpyOdX
音樂是靈魂隱秘的形而上學練習,而靈魂卻不知道自己在進行哲學思考。
——叔本華
我選擇了音樂,被他譽為最高的藝術,不需要通過文字和圖像,直接把我的意欲表達出來。
守從我的音樂所看到的是一幅怎麼樣的圖畫呢?
他不必從中窺探宇宙的奧秘,進行形而上學的思考,但願我的意志可以得以被聆聽,打破時空界限,不受表象所約束。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LBqfgq1vo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OrJsnH2g8
我閉上眼睛,投入到我所構建的音樂世界中。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MhEYLlp2k
音樂開端,只有孤獨的右手獨自行走在冰冷的琴鍵上,那是我對守的第一印象,在醫院角落的他既孤苦飄零又悲催。
漸漸地,隨著溫柔的和弦加入,音樂的氣圍迎來明媚的陽光。我成為了他的鄰居,他亦漸漸背著妹妹從悲傷中走出來。
雙手在琴鍵上時而停歇,時而飛舞。在我的陪伴和呵護下,他度過了無憂無慮的童年時期。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vsX1AZzvq
時不時,左手夾雜著猶豫的旋律,在伴奏和旋律之間游移不定,最終被吞沒在連綿不斷的音律之中。在朝夕相對下,我們對彼此的情意開始萌芽,他不再一味依賴我,而是對我多了幾分羞澀,時不時會想要逗我開心。
有年的聖誕我尤其深刻,本來不屑打扮的他在那一天盛裝出現在我門前。他臉有點紅,打開門後的第一句便是:「想和妳過聖誕。」
之後,他挽著我的手,我們就和其他情侶一樣走在大街上。街上的小燈飾五彩繽紛,形狀各異,散置在數之不盡的地方,有大樹上的,也有電燈柱上,亦有店鋪的門面。走著走著,會看到人造的各樣裝飾品,彌補著這個地方本來缺乏的聖誕氣氛,有金燦燦的聖誕樹、有會發出溫暖的光的巨型Q板北極熊、也有永遠微笑的雪人偶,不少濃妝豔服的女孩都在這裡拍下一年一度的聖誕照片。除了各樣裝飾外,到處還傳揚著歡樂的聖誕歌,那時候我覺得那並不是在慶祝耶穌的誕生,而是在歌頌我和守之間的牽絆,不僅是親情和友情,還有更多混雜的情感。
我們就這樣走著,沒說太多的話,但我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實感。
其實,我早就察覺到了他對我的愛意,但我沒有向他告白並開始談戀愛,反倒我想讓這段關係裡僅此一次的曖昧期得以延長多一會,多欣賞一下他情竇初開時的樣子,多享受一下這時候綻放的模糊情感。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qpuV6EBrZ
終於,被壓抑的旋律還是顯露出來。
那是他十六歲的生日,我和他在海傍的石頭上坐著,欣賞那個深刻的夕陽。在海平線上,那一抹天空跟著橘黃色的火球燃燒起來,彷彿太陽穿上了婚紗,在周圍留下舞動的殘影。太陽從東邊升起,再在西邊落下,然後從東邊升起,接著在西邊落下,這明明是千篇一律的風景,卻在那日格外美麗。
「我喜歡妳。」守身後的風景在日落的光輝下失去了輪廓,只剩下影子般的黑,但太陽的光輝卻在他眼睛裡閃爍,把略帶稚嫩的臉龐渲染了幾分俊俏。
「我也喜歡你。」他對我的回答完全不感到意外,反倒像是他意料之中的答案。
「我們會一起欣賞這份光明,在這個世界幸福生活下去。」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ikQkn0td7
在紅陽的沐浴下我們首次接吻了。那時候的我覺得,那個夕陽是屬於我們的,如果有上帝,那是祂送給我們的禮物。
各種旋律交織在一起,點點滴滴的裝飾音,匯聚成美麗的音樂之河。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voa40B8Kp
這是我對目前為止的生命總結,我把手從琴鍵挪開,放在大腿上。
演奏結束了。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EZIiDhSG0
視點-1 7月4日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zMIQ1yjWY
演奏結束,司的雙手離開了琴鍵。
「有點突然啊……」我說。
「這就是生命……你也感覺到吧?我們的世界不太對勁,好像發生了什麼異常……我們隨時死掉的話,毫不意外的呢。」
「你仍然害怕死亡嗎?」
「害怕啊……因為,活著實在是太美好了。死掉的話,就不能活著了。」
「對呢……但只要我們活著的話,就大概不會死了。」說罷,我關上燈,打開窗簾,讓月色照進黑暗的房間。「看看這黑夜多麼的黑啊,但即使被烏雲遮蓋看不到,月亮還是會一直陪伴著我們面對黑暗……」
「這真是有夠拙劣的情話,你這種人千萬別寫小說。」司雖然嘴上吐槽,但我已經看到了從她眼睛而來的絲線。
「對不起,我只是想說,妳並不孤單……」
司握著我開燈的手阻止了我:「這樣就好……別再說了……」
夜色如水,在月亮的見證下, 我想去詢問,但司柔軟地堵住我的嘴。
……
我們度過了溫暖的一個晚上。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fP5Y8lAPn
視點-1 7月5日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JLRf8BDrm
叮噹叮噹……時鐘發出的鐘聲敲起新一天的信號……
恍恍惚惚中,我好像看到了一個哭泣的嬰兒……這介乎於現實和夢境之中的畫面就像是從一個從未被挖掘的意識深處中傳來……
然後,段段被喚醒的記憶在時光長河裡糾纏重來,我和司就像《蝴蝶效應》裡的男主角那樣,腦袋因為突然湧進來的記憶而感覺到強烈的負荷感。
腦袋突然出現的記憶令我們不再對早前看到的超自然現象感到奇怪,我們都知道到那是世界的融合所致的。另外,我也從有關「角色」(創造者、調和者和破壞者)的記憶中了解到我即是破壞者,這個詞語幾乎深刻得像是我的名字般,而司就是調和者,那個我非常討厭經常把他暴打的人就是創造者。
「作為調和者,我理應擁有維持創造者世界和破壞者世界穩定的作用,但這種事只靠一個調和者是做不到的,大概,現在的我只剩下調和的能力了。」
「調和的能力?」
「嗯,就像這樣。」司拿了兩張白紙,然後把它們緊貼在一起。一陣包含各種混亂色彩的光芒閃過,兩張白紙合而為一。她冷漠地開了個玩笑:「看來獸娘是可以實現的了。」
此外,我們還得到了「劇本」,所謂「劇本」並不是單純的記憶片段,反倒像是某種預言和推測。而且,我也不知道它的作者是誰和它出現在我腦袋裡的原因,我只看到它的內容:調和者完成所有輪迴後,兩個世界便會開始融合,破壞者將與創造者在『天端之戰』中同歸於盡。
司告訴我,另一位調和者的死亡把一切本該發生在調和者輪迴完成後的事情都推前了。
「我們都希望可以永遠維持現狀,但無奈兩個月亮的靠攏已經表明融合已經開始了,調和再也無助於事。」司露出憂心的神色,我幾乎從未看過,印象中的她永遠都是悠然自得,總司一切的模樣。
我問:「為什麼呢?在這個機制中,融合的目的是什麼呢?」
「融合的目的就是為了觸發天端之戰。兩個世界開始融合到一個臨界點,這個世界便會開始收縮,變得越來越小,直至全部消失,在這個越來越小的世界中,創造者和破壞者遲早會相遇,令天端之戰變得無法避免……倒是同歸於盡這個部分,劇本的作者為什麼要這樣安排?」
沈默過後,我激動地說:「現在只有打敗創造者,吞噬他的力量成為神,用神的力量還原世界這個做法了嗎?」
「你的想法太激進了,或者應該說看得太多小說了……很多時,小說裡那些推動劇情的矛盾,在現實裡有一套現實的處理方式。例如,現在的情況是,突然有種超能力告訴我們,神的力量可以做到任何事,小說裡的人物會為了成為神衝動地殺掉創造者,那很正常,但那是小說的邏輯。現實的做法是先找到創造者和他談談,嘗試和平穩妥地解決問題……只要我們和創造者都有在成神後還原世界的打算,那麼無論是破壞者或是創造者成神都可以,沒必要一見面便打打殺殺……明白了嗎?身處現實的人,別那樣笨。」我恍然大悟,聽到司的想法後,我才意識到自己是多麼的衝動。「我們先好好休息,待星期一時我們自然會在學校相遇。」
司拉著我躺在床上,然後關上了燈。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xfnHegHQa
我雖然口上答應,但受這事影響,我在床上輾轉反側,根本就睡不著覺。我看了看旁邊的司,她睡得像頭死豬一樣,令我羨慕非常。雖然很扯,但這自小便是司的才能,她能夠在某程度上調整她大腦的睡意,她有向我解釋過當中的原理,也嘗試教會我,但大概是我太笨的關係,我都沒能學會。
失眠的我來到寂若無人的大街上亂逛。在這種想睡卻睡不了的狀態下,我的思考往往跟不上我的感知,我總要花上幾秒才能理解感官接收到的資訊,而現在這種延遲顯得更為嚴重,因為世界融合的緣故,周遭的環境已然不再被我熟悉,特別是那些平日我沒怎麼留意的地方,都和印象中有所不同。我想起一篇科幻短篇小說,裡面的人因為超光速航行而誤闖蟲洞,遇上了來自隔壁平行宇宙的人,經過交談後發現彼此的世界存在著小許差異。我笑了笑,再一次感嘆自己遇上了這樣離奇的事。
走著走著,我來到眼前的酒吧,想了一會,終於記起它以前是個老琴行。
由於心中鬱悶,我決定進去喝上幾杯。一把門打開,我便感覺到這裡濃厚的音樂氣息,一首浪漫時期的音樂自酒吧正中心的鋼琴傳出,我走過去,發現這個演奏家正是之前老琴行的店主。他乘著醉意把情感投注在演奏之中,影子在昏暗的燈光下非常有魅力。
環顧四週,我推測這裡也許是由破壞者世界的琴行和創造者世界的酒吧融合而成。
未免打擾他的演奏,我沒有和他搭話,只是自顧自地喝酒。我沒雅興慢慢品嚐,純碎一杯接著一杯,喝了很多很多。終於,藉著酒精的作用,心中的憂慮和煩惱好像漸漸散去了。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3uzBH8AeW
在我回家的路上,我巧遇了那位說天之端的神秘少女,她邊拿著書邊和我同行。
「在守君,我的頭髮如何?」她向我打招呼,遲鈍的我才發現她的頭髮是透明的。
我呆了一呆,然後開懷大笑:「哼哼哼哈哈……」
「有什麼好笑的呢?在守君。」
「如果是以前的我,看到妳那透明的頭髮時肯定會很驚慌,但現在我卻不為所動……我是在何時開始習慣了這種奇怪的事情啊……」
「笑點可真低,這完全不好笑啊。」
我沒有理會她,而是把視線放到她的頭髮上,我好奇地問:「妳用了哪個染髮劑呢?」
「沒有哦……只不過現在的你較可以看到世界的本質,也許就是那所謂的物自身吧?」
又是這種知曉一切的口吻,這麼一個神奇的存在,卻沒有在我和司的湧現的記憶出現,我問出了我的疑問:「妳是知道一切的嗎?」
「你覺得那樣的全知者是存在的嗎?」音零看起來對這個問題相當的熱衷。「如果我是全知的,我就知道我接下來會做的事和它所對應的後果,可是一旦我知道了,我就可能因為想避免壞後果而不做那件事,那麼我的全知理解不就是錯誤的嗎?」
「全知只是是理論上的概念,我的問題並沒有去到那麼極端的程度,我只是好奇妳對現在發生的事情知道多少。」
「現在……真是個遙遠和模糊的詞彙……這樣說吧,我不知道自己對現在發生的事情知道多少,不過我知道一些永遠不能確定的事情。」
「不能確定的事情?」
「嗯,就好比……小說。」她打開手上的書,邊看邊說:「現在,這本小說裡的人物不知道自己被三次元的人看著,即使他被作者設定成全知,他最多只是知曉小說裡的一切,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全知。如此類推,三次元的人類也正被四次元的生物看著。所以……」
「好啦,停停。」我不耐煩地制止她說下去。「我對這些沒有興趣。」
「那你對什麼有興趣呢?你想知道什麼呢?」
我還以為她會一直繞圈子,想不到她會如此直白地問我,現在我反而有點受寵若驚。
我珍惜這個機會,問出我的問題:「我現在應該做些什麼?」
「你的臉好紅,紅得像一個蘋果……看起來好好吃……啊……離題了……」一段答非所問後,音零問:「你的目的是什麼呢?」
「我希望世界可以回到正常……或者,簡單地說,守護身邊的人,守護這個世界。」
「為什麼……這樣做有意義嗎?也許過了一億年後,宇宙的熵變成了無限大,迎來了熱寂,地球也會毀滅的。」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就像我們明知道我們早晚要死,卻還是努力活著。」音零看著我,一副期待我解釋下去的樣子,於是我便乘著醉意繼續說:「死亡的確像詛咒一樣,時刻提醒著我們無論多麼幸福的時光,都會迎來終結,但同時也像祝福一樣,告訴著我們生命的可貴和有限性,帶給我們追尋幸福的意欲……所以啊,我會說,我不會把未來交給死亡這種放棄思考和掙扎,純碎運氣的賭注,我要繼續活著,世界也要和我繼續活著,這樣才會有確實的幸福去追尋!」
然而,想不到我情緒激昂的一番話換來的是她冷漠的回答:「你回答的是另一樣東西,我問你的可是關乎意義的問題。」她的話猶如一桶冷水倒在我的頭上。
「你們這些哲學家……」我有點生氣,把心中的埋怨宣之於口:「你們一整天在問、在思考這些沒有意義的問題,就很討人厭!」
「意義問題本身就沒有意義嗎?嗯哼……真是個精巧的答案。」她輕輕地笑了。「看到了……破壞者訴說希望,創造者訴說絕望……」說完這句話後,她便停下向前的腳步。
「再見。」音零轉身就走。
我呆了一呆,才發現在不知不覺間,我已經到達我的家。但我沒有立刻回家,而是乘著醉意,從後抓住她的衣服。「別走呀,還沒有告訴我重要的事情。」
「我們還會見面的。」說罷,她用驚人的力量掙脫了我的手。
我看著她越來越遠的背影,心中非常不甘心。
「至少告訴我妳是誰吧?」我朝著她的背影大喊。
「我的名字是音零。」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SOneWoSwj
視點∑ 7月5日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sdg293cyt
石雨是一個堅定不移的執行者,他的同事都如此評價道。凡是被他提出的提案,最後都能落實,而且總是實行得很漂亮。這樣的高瞻遠矚、洞察世變在這個政治幼稚化的年代很少見,令他受到民眾的熱烈愛戴,成為了這個都市舉足輕重的政治家。
面對女兒靠著一個男生在他面前顯靈這件事,他很快意識到這個世界存在著一股超自然能力,而這個社會顯然仍未具備充足的應對措施。縱使困難重重,但他暗自下定決心必須成為這方面的先驅者,引領人類跨過這個隨時到來的危機。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2J0uWfQhw
視點+1 7月5日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4TwinlYnp
「嗚哇嗚啊……」看見了過去的自己在哭,淒厲的哭聲在一片黑暗中如雷貫耳。
黑……到處都是黑色一片……最喜歡的顏色……冷靜和舒服的感覺……
而且合理……一切都十分合理……突然間出現在這裡,聽到自己的哭聲,沒有絲毫懷疑……
沒問題,我還能冷靜地判斷事物……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pBYI5qoXg
漸漸,過去的我由少年變為嬰兒,被襁褓包裹躺在我的雙手上,倉促的哭泣變得更為稚嫩。
懷中的嬰兒突然開始說話,他的話語很模糊,但我知道他在請求讓我殺掉他。接著,他臉上的容貌不斷變幻,以他為中心的周遭事物開始扭曲模糊,慢慢把我的目光推往那雙哭泣的眼睛。
我憐惜地撫著他的頭顱。
「神注定我們是不能幸福的。」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sD1TDBT8r
漸漸,我發生正在哭的不只他一人。很多人,不同時間、不同地點,他們都在哭,他們的悲傷在模糊之中被我知悉。
感覺,一切都爛透了……我對世界有著一種不可名狀的討厭……這種怨恨不明意義……這種嫌惡被一股超越所有的力量嵌在心上……這種憎恨我從來都擺脫不了……這種痛恨化作聲音……這種厭惡化作語言……這種憎惡化作形象……這種忿恨化作實體……這種憤恨變為循環……這種痛惡開始輪迴……
聲音開始重疊,有點像煩人的蒼蠅聲和雜訊聲。所有東西開始扭曲變形,襁褓裡的他逐漸變大,我和周遭的世界被吸進他的血盤大口。四周變得黑暗,然後從黑暗中復甦,過去的自己再次出現,把渺小的我吞掉。如此往復,我被困於這個恐怖的時間點,不斷被自己吞噬,一切在不斷地重複。
「要不斷戰鬥。」
「只有不斷贏下去。」
「你才可以繼續前進。」
「你才可以破壞一切。」
「你才可以實現你的夢。」
「得到自由和幸福。」
大概已經適應了這樣可怕的景象,我的思緒開始變得銳利……慢慢地,我終於意識到自己在惡夢之中!而且這是我出生以來第一個惡夢。
受恐懼驅使,我出現了要醒過來的渴望。與此同時,周遭的世界如潮水般向我湧來,強大的壓力狠狠地按捺住我。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TvHELmnAH
快要窒息時,我的心回到了一處被遺忘的地方,那是我心靈裡迷漫情感的淨土。在這裡,我看到了一個建在淺湖上的鳥居,鳥居對面站著一個白髮少女。
我沒有看清她的臉容,但她好美。
她是夢嗎?我向著她慢慢靠攏,但她的形象始終是模糊不清的。在我到達鳥居的正前方時,她把手舉起,想要撫摸什麼般向前伸,自然而然地,我也舉起手,想去觸碰她,但兩雙手卻穿透了對方。
「請再等多會,我會讓自己找上你的。」我只聽到了她說的這句話。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被融化了,惡夢彷彿也在無比平靜的淺湖上消散開去。
「不用怕。」她最後的話語自鳥居的另一端傳來。「之後,我會親自陪著你。」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5BTNn6L2T
我的心靈被她所安撫,我終於能清晰地觀望自己的世界。從頭到尾,這並不是什麼惡夢,而是內心深處的投射,這是一種對自己的啟示。
待在這裡,我聽到了心海底層裡最真摯的聲音,我終於找到自己的使命,自己賦予自己的使命。我知道前路凶險莫測,但我必須這樣做。
領悟到這些後,我離開了夢中世界。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Yvsupd89Y
甦醒的瞬間。
時間從靜止中開始流動。
遙不可及的一切開始逐漸回歸。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hQrcviymN
「呼哈……哈……」我大口喘氣,全身黏附著長夢激起的汗液。「我久違地做了個夢。」
霜在我身邊,靜靜地看著我。
我沒有忘記夢中對我帶來的啟示,我對霜鄭重地說:「我要破壞這個世界……作為創造者。」
「嗯。」她對我所說的話不感意外,看來我說的話早已出現在她所發的夢中。
「妳一早就知道我會說這些話嗎?」
「這是你的選擇嘛。」她默認了。
這真的是我的選擇嗎?抑或只是我的宿命呢?
「在妳的夢裡,在我說完這句話後,發生了什麼呢?」
「我的記憶還是挺模糊的,不過我們好像是是待在家裡面。」
「那我們出去走走。」雖然我知道這證明不了什麼,但我還是告別了屋內涼爽的冷氣,在烈日當空的天氣下出門。
一踏進戶外,外頭的悶氣就像一頭潛伏已久的野獸看到新鮮的獵物,一擁而上把我團團圍住。面對這酷熱的天氣,撐著傘和拿著手提風扇的行人不計其數,但還是有像我這樣頂著陽光、汗流浹背的勇者。
走著走著,我發現越來越多的地方和我的想像出現出入,特別是那些我平日不怎麼留意的地方,路上的郵筒、地上的磚塊、角落中的小攤檔等等,我總覺得多了些什麼,少了些什麼似的。
霜說:「創造者世界和破壞者世界的分別只在於輪迴者的不同,而如果過去的輪迴者和你一樣不問世事、或是沒能力對歷史造成影響的話,融合後和融合前的世界自然差別不大。」
「真的有人能改變人類歷史的走向嗎?」
「為什麼不能?牛頓這些人對科學可是有著重大的貢獻,沒有了他們,歷史自然會發生改變。」
「真的是這樣嗎?倘若一個非常討厭物理的中學生因為不想學習物理,而回到過去殺掉牛頓,在我看來物理學依舊不會有太大變化。牛頓所提出的理論大概會被其他人提出,經典力學體系中的牛頓三定律可能會換名字,科學也許會滯後數年,但人類歷史的走向還是不會變的。」
「嗯……也許科學家是這樣吧……但如果殺掉的是秦始皇,說不定現在的中國就會變回七國。」
「沒錯,在現在看來,秦始皇的確改變了歷史。只是,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國家的界限會隨著全球化變得模糊,最後融合成一個國家,如果是這樣的話,秦始皇就沒有改變人類歷史的走向了。」
「這個問題取決於你對『改變人類歷史的走向』的定義吧?」
「嗯,好像有點無賴。不過假如人類最後會滅亡,任何舉足輕重的歷史人物都好像變得索然無味了。」
繞了幾圈後,我來到這個返學放學必經的地方,有時我會在這裡停下腳步思考事情,現在我也如往常一樣停下來。這裡四周被高樓大廈包圍,它們高聳入雲,聚集在一起包圍天空,令困於這個城市的人不能看到一望無際的天空。我想起一句深刻的話:有些風景是被故人們所展望的,若然它們已經成為腐朽殆儘後的渣滓,人們還可以在這片為過去服務的風景裡展現出前景和未來嗎?不可能的啊……
這時,音零向我迎面而來。我看到她那白髮十分透切,非要形容的話,那是透明的白色,還是白色的透明呢?
「昨天的問題有答案了嗎?你討厭這個世界討厭到什麼程度呢?」
我如實地說:「我要破壞這個世界。」
「果然如此呢,你選擇把錯誤玷污破壞掉,回歸原始一無所有的狀態……真是既相似又崇高……」音零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她走到我的身邊,和我並排看著天空。「那你對世界的憎惡來源於什麼呢?」
對於她的問題,我皺起眉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不幸、寂寞、邪惡、痛苦、無意義、枯燥、無聊,還有其他形容世界的貶義詞嗎?這些固然令人討厭,但你那份誇張的憎惡真的只是由它們構成嗎?」接著,她湊近我,在我耳邊輕聲說:「如果你回答不了我,那這份憎惡真的屬於你嗎?創造者。」
我狠狠地瞪著眼前這個高傲的神秘少女,既有震驚,亦有憤怒。
「從妳那游刃有餘的態度中,總覺得妳知道得不少啊。」這個時候,我暗暗下定決心,今日就算動用暴力,我也要從她口中問到我想要的資訊。
「處於兩個極端的人,都對我有相同的感受……不過,我倒是喜歡你,你是一個很可觀的人。」
「可觀?」
「從一開始那個什麼都無所謂的厭世少年,轉變成一個胸懷大志的革命家,相當有趣且可觀的轉變啊。」
「比起我,音零妳才更加有趣。」
「在你的視點看,這很正常。」
「所以妳這個彷彿知曉一切般的存在,究竟擔當著什麼角色呢?妳究竟是誰?」
「我是誰的答案可能會隨著時間而改變,就像你們一樣。」我仔細聆聽著她意味深長的回答:「創造者厭惡建構的任務,破壞者失去毀滅的意欲,調和者的調和再也無濟於事。創造者成為破壞者,破壞者成了創造者,調和者同欲相助,眾神的位置已經調換。」
在我陷入了沈思的時候,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我看向身邊,音零已經不見了身影。這使我極其驚訝,她的氣息和存在感竟然如此微弱,以至於我沒有注意到她已經走開了。
現在的她已經來到馬路對面,離我越來越遠。我仍然不肯放棄,再次向著她的背影問:「妳究竟是誰?」
「我是音零。」
儘管我已經盡快跑回家,但我還是全身濕透,無奈之下只好洗個熱水澡,沖走身上的涼意。正當我坐在浴室的椅子,享受著清水的洗禮時,我聽到了霜的細語:「你真的和我夢見的那個你一模一樣呢……」
「怎樣說?」
「我經常會想,即使世界有多糟糕,人生再無意義,只要幸福就可以了。但你大概永遠也做不到,那份莫名其妙的憎惡佔據了你得到幸福的空間,無論是記憶中的你,還是現在的你,都一樣……」
「不,其實我曾經幸福過。」我想起被霜砸中時,腦海湧現出來那幅模糊但美麗的畫面,那個少女的白髮。「但我已經不記得了。」
「那……樂觀點的看,你不是『幸福無能』啊……」霜無可奈何地笑了出來。「我會叫你嘗試一下幸福的。」
我沒有說話,只是微微一笑。
「那接下來呢?你打算做什麼?」她問。
「嗯……」思考了一會後,我說:「我和破壞者很有機會在學校裡相遇,我打算提早做好刺殺或是戰鬥的準備。」
「那讓我提醒一下你有關天端之戰的原理……當一名角色被打敗而處於瀕死時,他的力量會被動地向外發散,被另一位適用的角色吸收,達至融合的結果,而可吸收的距離則取決於吸收者的能力。以你目前的能力,破壞者死亡時你必須在他身邊,才能吸收他的破壞之力而成神,否則破壞者不會被你吞噬,而是進入下一個輪迴。所以如果你想的刺殺方式是炸掉整所學校,或是遠距離的毒殺,那大概就不成立了。」
「嗯……讓我想想……」
水仍然沙沙地灑在我身,我關掉水喉,抹了抹身體,衣服也不穿便躺臥在床上。我閉上眼睛,切斷所有感覺,享受著這份令人安心的寧靜,被寧靜洗禮過後的思維很多時都會更清晰。
滋滋……滋……滋滋……滋滋……
在極其安靜的環境下,這一連串異乎尋常的雜訊聲顯得非常突兀,我敏銳地提高了警覺。在高度專注下,我漸漸能從雜訊聲中聽到一些人類發出的聲音,但很快便到達瓶頸,無論我再如何嘗試,聲音的清晰程度再沒有被提高。
我還沒能掌握當中的竅門嗎?
在我困惑之時,霜的聲音給予我新的希望:「他說你的頻率不對……你先過來這裡。」
我來到秘密基地中的小屋,霜正在懶洋洋地躺臥在旁邊的沙發上,我問她:「妳也聽到了嗎?」
「嗯,而且很清晰。我感覺他就是我早前和你提過,藏在我心中的那個人。」
「那麼……要怎樣調整頻率?」
霜遲遲沒有說話,她應該是在等待那個人的回答。「他說這是創造者力量的一部分,現在你要等待力量的恢復,並且最好預備一個放鬆和清靜的心靈。」
「放鬆和清靜?現在的我還不夠清靜嗎?」
「還遠遠不夠。他說,真正的放鬆和清靜並不是強行切斷所有感覺,而是即使身處噪音之中仍然能靜下心來,這樣你才能在雜訊聲中分辨出真正的訊息。」
「那個人是個大師嗎?說的話這樣虛無飄渺的。」我忍不住吐槽。
這一次,在我等待的時候,霜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這一次的傳遞的話很出乎意料嗎?良久,霜終於開口說話:「那個人不是什麼大師,他正是你自己……他希望你現在不要再問問題,放鬆一下緊繃的精神狀態,在你找到他後,他會一併解答我們心中的疑惑。」
「我自己?」雖然我早有心理準備聆聽意料之外的回應,但在真正聽到後,我還是感到很震驚。
「他是這樣說的……」霜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堅定地說:「而我也相信他!」
霜從沙發上一躍而下,邊拉著我的手,邊說:「大概是這幾天你遇到了一件又一件奇怪的事,精神已經習慣了緊繃的狀態,我們只要放鬆下來就好了。」她不慌不忙地點上油燈,延續由壁爐佈置的浪漫情調,由於屋子不大,很快屋內便被柔和的光覆蓋,這些光為我帶來了睏意,也令我的心,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清靜。
我聽從她的建議躺在床上,幻想自己成為了一個隨意漂泊的小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不知道自己將去往何方,但卻毫不擔心,只是沈醉於這個令人陶醉的起伏不定中……
不久,世界便離我而去。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aS8nxlKWR
甦醒的瞬間。
時間從靜止中開始流動。
遙不可及的一切開始逐漸回歸。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FggY1Z0g1
我好像墮入了更深層的意識,這裡像一個夢,又像是記憶。意識變得模糊,思考變得困難,與現實的界線變得模稜兩可。這時,我不僅僅是寄宿在過去的自己,以這裡為視點觀看他的記憶,而是,成為了過去的自己,儼如重新經歷一次般真實。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fUz9uwVct
眼前是一個頭頂向下,方向和我是上下顛倒的女人,在我看來有點像墮落時懸停在半空的畫面。我們之間相距不遠,而且我們的頭部都處於同一水平線,令我能輕易看清她的樣貌,她閉著眼睛,卻不難看出其長相和我十分相似,樣貌保留了我的各樣特徵,只是輪廓變得女性化。
我們看起來都像是站著,但這裡沒有重力,也沒有絕對的方向。我慢慢靠了過去,直到和她面對面。她熟識的樣子宛如鏡子的反射,自然而然地, 我的手穿越鏡子,伸向她的臉,想要藉著撫摸而感受更多。
我開始意識到,她就是我,象徵著自由的我,名為放任者的角色。
「妳是……」我隨著感覺飄泊在情感激流之中,淡淡地說出了她的名字:「月夕。」
在這個瞬間,她睜開了眼睛,眼瞳閃耀著各種分明的光芒。
「呃……」我沒反應過來,我的脖子便被她握著,縱使力量很小,但我感覺到她的殺意。
「殺了你……」她咕嚕著,聲音很小,但我聽得很清楚。「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她在不斷重複。
我感到難以置信,慢慢更是開始有點膽顫心寒。
「創造者,這些年來你一直囚禁著我。」她的力量漸漸增大,令我出現窒息感。「現在,我要把你驅逐出去,奪回屬於我的自由!」
「啊啊呃呃。」我嘗試用手掙脫她的束縛,但她握著我脖子的手堅如磐石,窒息感只有越來越重。
四周的一切變得模糊,我彷彿跌進另一層的夢境之中。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lsLo3ofPb
裡面包裹了外面,外面被翻到裡面,全部都陷進混沌和顛倒之中。
終於,我墮進終點,時間在這裏流動得更加慢。我重拾了視點以外的自己,仔細觀察這片混亂,很快,一段跌序的被我整合出來,清晰可見,我理解了一切的來龍去脈。
我和她,創造者和放任者,是這具身體的兩個人格。或者,更嚴謹一點,我主要由創造者的神格所構成,她則摻雜著更多的人性。我渴望著終結,她渴望著自由;也許是我創造了她,或是她創造了我,又或是我們彼此創造了彼此。但放任者顯然認為她是這具身體的原人格,而我就是一個外來的侵略者,畢竟,沒有創造者,夕月就會是月夕那樣的性格。
現在,意識回歸於過去的視點。
「啊啊呃呃。」放任者面目猙獰,發出痛苦的呻吟,她握著我脖子的手正在逐漸放鬆。
我手上的白刃刺穿了她的身軀,一股蒼白的力量逐步侵蝕了她。漸漸地,兇狠從她的眼睛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消沈。
我把白刃從她的身軀裡拔出。放任者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我,似在問我為什麼不殺掉她,但我沒有告訴她答案,只是默默地離開。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KUzdHoKWt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ZVSTUmd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