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年獸來了 三十七
哥有一手養娃娃的好手藝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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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張起靈成功的嚇唬之下,小年獸抽著鼻子,小手兒抹著眼淚,垂著小腦袋將整個房間丟得亂七八糟的衣服和物品一一撿起歸位。
「張客官,我進來了。」掌櫃的揚著笑容,小心地推開房門,對著裡頭的人打著招呼。他的眼神望進熟悉的客房時,放眼所見是已經收拾了大半的房間,一個黑面冷神坐在正中央,盯著一個正在房內被收拾丟得亂七八糟,哭得跟淚娃娃般的小奶娃子。
小年獸眨著哭腫的大眼睛,委屈兮兮地看著眼前的掌櫃,像是在用目光求救,希望掌櫃也能幫忙牠收東西。掌櫃一跟小年獸濛著水霧的大眼睛對到,那如慈心暖父的心腸立刻軟化,彎下腰就想幫忙這孩子。
他的手正碰上丟在地上的一件燈籠褲時,坐在後頭的張起靈就拍了一下椅把,瞇起的雙眼裡帶著不容置喙的目光。
「吳邪,自己收。」被點名的小年獸,嚇得啊嗚地縮起小肩膀,轉過頭來委屈兮兮地對張起靈眨著大眼睛討饒,張起靈看了一眼,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淡淡地回,「收完才能吃飯。」小年獸被張起靈這句『收完才能吃飯』的話打擊到,難受地跌坐在地上。
不能吃飯這句話,一直迴盪在小年獸的耳邊,牠內心委屈極了。而且也因張起靈這麼一提醒,牠也覺得自己的小肚子餓了,小手兒摸上牠的小肚肚,眼眶裡蓄出豆大的淚珠。
看小年獸這模樣,張起靈立刻心神領會,這小傢伙又開始耍無賴了。不虧是姓吳,無賴、無法無天,牠最厲害。但,張起靈才不是如此寵溺孩子的慈父,一旁的掌櫃看到小年獸坐在地上,委屈不已的樣子,那慈父心腸軟到不能在軟,就差伸手抱起這娃子哄哄牠,要牠不要哭。
「整理完,帶你出去吃甜食。」低下的小腦袋一聽到張起靈給的承諾就飛快地抬了起來,原本蓄在眼眶邊的淚珠也變成開心的笑淚。小年獸乖巧地站起身,撿起牠被丟在地上的被子,開心地眨著大眼睛。
「收完會帶小邪出去吃甜食?」小年獸三步併兩步地衝到張起靈面前,小手直接拽上張起靈的褲角,期待地問著。壓抑著嘴邊的笑意,張起靈跟著緩緩地點頭,接著在加了一句。
「想吃什麼都可以,讓你挑一樣。」不等張起靈說完,這孩子直接爬上張起靈的大腿,對著他的臉頰送上一枚大大的啾吻,笑咧起的嘴角滿是開心的笑意。
「最喜歡悶壞人惹!」才想伸手拍拍這孩子的腦袋,要牠冷靜點,牠就蹦踏地跳下張起靈的大腿,歡快地搖著小屁股開始收所有散亂的東西。
看著眼前嚴父孝子的畫面,掌櫃的感動到說不出話,他也了解到在他們之間,不需要外人的協助,他們自有相處的規定。掌櫃的揚著微笑,帶著泡茶的器具走到張起靈坐的茶几附近,熟練地沖泡起壺罐,準備泡茶。
他記得來這的目的,是來跟張客官說關於長沙年獸的事。
「咳、」假意地咳了一聲,將自身的注意力從小年獸身上拉回到眼神淡漠的張起靈身上。這位掌櫃的對於這對看似『兄弟』的客人們,很是好奇。作為一位專業又稱職的掌櫃,他也知道對於客人的私事,他不用多加關心與打探,他能做好的工作就是提供完好的服務,讓居住的旅客感到舒適,這樣就好了。
張起靈閉著雙眼,感受著四周的動靜,他突然有點懷念萬福客棧的掌櫃、掌廚、店小二,以及那間客棧裡幫助自己和小傢伙的所有人。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很累,許多的利益紛爭、爾虞我詐,能有像這樣的互相互助,爽直快樂的相處,已經是得來不易的緣分了。也是人世上最多愁善變、感情豐富的物種,就是因為這樣,人短暫的一生才會活得如此絢麗、燦爛。
感受到身邊的掌櫃朝自己推來了一杯茶,張起靈撩起眼皮,對著眼前的人點頭致謝。
掌櫃收起自己那些紛擾的小心思,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後,指腹貼在溫燙的瓷杯邊,微微地低咳一聲,替自己潤潤喉頭。
「若是張客官不嫌棄,先跟您說說我的故事,也許您想了解的事,會更加地清楚。」張起靈點點頭,頎長的兩指輕捏住瓷杯的兩側,看著那裊裊飄起的茶氣,等待著掌櫃的後續,「我這客棧是前幾年才搬到這來的,最後選定在距長沙有三、四天路程的這裡開館,是因為長沙吳府,對我有恩。」聽到長沙吳府四字,張起靈不動聲色地停下自己手邊的動作,抬起頭望向眼前已經陷入回憶的人。
「大概是三年前,在長沙爆發了嚴重的病疫,很多民眾被官府壓迫打壓,強制隔離在爆發病疫的區域裡,裡面不乏是老弱婦孺和幼童,而我的兒子在不知情的狀況下,也染上了初期症狀。」原本笑容滿面的掌櫃,瞬間像是老了十幾歲,掛在嘴邊的滄桑的笑意,讓張起靈心裡有些許的波動,「那時,我們一家三口剛遷到長沙,正打算用借來的資金在此建上一座不錯的旅館,在那富饒的地方生根長住。」
「那時的我,只專注地關心旅館的建設及人力,忽略了染上病症的兒子,以及持家憂心不已的妻子。」掌櫃停下自己的動作,拿下鼻樑上的絲框眼鏡,無奈地笑了一聲,「等過了好一陣子,一直以為只是傷風感冒生病的兒子,被隔壁鄰居舉報給官府處理。那天下午,兒子被派來的官員從妻子懷裡搶走,丟到隔離區。而我的妻子也在保護兒子的過程中,被打斷了雙腿,當我趕回家的時候,妻子眼眶含著淚,在我懷裡喃喃地道歉,說她沒有保護好孩子……」
對於人世間這些繁雜的感情,張起靈以前一直不懂,也沒興趣去了解。聽了掌櫃這般簡略的述說,他自己也能大概猜到事情的後續發展。遇上了這樣的狀況,張起靈雖然感到遺憾,但卻也說不出什麼能安慰的話,只能靜靜地陪在強顏歡笑的掌櫃身邊。
「伯伯,小邪的糖果請你吃。」小年獸不知道什麼地方跑了出來,牠眨著純粹的大眼睛,笑嘻嘻地從牠的小肚兜裡掏出了小顆珍藏的糖果,小心翼翼地將糖果放到掌櫃的手上,小年獸又笑嘻嘻地轉身去收其他的東西。
被小年獸這麼一打岔,原本傷感的氣氛被打散了不少,掌櫃看著手中的糖果,忍不住溫柔地笑彎了眼角,「若是他還在的話,現在也差不多是十二、三歲活潑的孩子。」掌心中黃澄澄的金糖,讓掌櫃的再次拉回自己低落的情緒。
「那時,剛好有位姓吳的醫者路過長沙,知道了長沙病疫的事。」揚著淺淺的笑容,掌櫃將這個黃金糖收進自己的衣袖裡,「他不顧官府的打壓及脅迫,獨身進到隔離區治療所有感染的病患。」拿起已經微涼的茶水,掌櫃輕抿了一口。
「不到三個月的時間,隔離區的病患全都健康的回家,官府與病患的家人想要重金酬謝這位醫者
,但在那天之後,他卻失去了蹤影。」故作神秘地摸摸下巴,掌櫃笑瞇了眼角望著眼前依舊淡漠的張起靈,忍不住嘆了口氣,「我的兒子在這位醫者進去前,就已經病死,之後某種機緣,我碰上了這位醫者,他醫治了萍水相逢的妻子,讓她不利索的雙腿能夠繼續行走,他又背起行囊繼續雲遊江湖,這是他給我們家最大的恩德。」
聽到這裡,張起靈是很感嘆這位掌櫃的際遇,但他卻是有些不解,在些故事裡並沒有說到有關長沙吳家拜年獸發跡的事。發現張起靈眼底的疑惑,掌櫃的忍不住抿起嘴,偷笑了幾聲。
能這樣讓這位面無表情的爺露出不解的神情,這可是自己的一大進步。他再度輕咳一聲,將這份喜悅收進心底,繼續為張起起靈解說。
「前面都是鋪陳,後面這裡才是客官您要知道的重點。」張起靈聽了跟著微挑起眼眉,平心靜氣地望著眼前忍笑的掌櫃,掌櫃被張起靈這麼一看,立刻把那囂張的狐狸尾巴收了起來,討好地笑說,「後來,這位姓吳的醫者在長沙邊角處買下了一塊土地,說是以後用來歇腳休息的地方。」張起靈點點頭,表示了解,用眼神示意著掌櫃繼續說下去。
掌櫃嘿嘿笑了三聲,對著張起靈壓低了嗓音,悄悄地說:「其中最耐人尋味的是,最後這間府邸不是這位醫者在住,而是他的三弟住在那,這府第也變成現在長沙最有名的古玩交易場。」張起靈挑挑眉,對於這件事沒有多做回應。
看張起靈的反應,掌櫃也知道眼前的這位客官對這些鄉土民情與道上八卦沒什麼興趣,他便收了自己八卦性子,繼續說道,「說到這吳家三爺,不能不佩服,他才來短短不到兩年的時間就把長沙內部混亂的古玩市場整頓得有聲有色,讓道上的人不得不尊稱他為交易市場背後的吳家三老爺。」
張起靈默默喝口茶,放下自己空底的瓷杯,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後,再替也空杯的掌櫃倒上了一杯。掌櫃感激地對張起靈點點頭,拿起茶杯抿著溫熱的茶水,潤潤有些乾澀的喉頭。
「當初的醫者是這位三爺的二哥,聽聞姓吳名二白,三爺名為三省。吳家的大爺到現在無所聽聞,只聽說吳大爺有一子,二爺和三爺很疼這位獨侄子。」掌櫃有些無奈地咂咂嘴,搖頭擺腦地嘆口氣,「吳家的事,外頭有很多傳說,吳家大爺和那位侄子的事沒有人知曉,只知道吳家是第一位供奉年獸為主神的門戶。因為這件事,也讓長沙在地的所有人津津樂道。」
聽到這裡,張起靈心裡已經有了個底,轉頭看向正往床上爬的小年獸,他在心裡默默地想,看來長沙的吳家跟吳邪之間的關係,應該是拖不了什麼干係。
「謝謝。」張起靈破例地對同個人,在同一天說出道謝的話。掌櫃對於張起靈這突如其來的道謝,嚇得不知所措,「張、張客官,我也沒幫上您什麼忙,您就別這麼客氣、」張起靈搖搖頭,將喝空的瓷杯歸還給掌櫃便站了起身。
「很久沒喝到這麼好的毛尖。」對著掌櫃點頭,張起靈朝內房走去。看著張起靈挺拔的背影,掌櫃忍不住地笑了一聲,他隨手收起泡茶的器具以及茶杯,彎起的眼底滿是遇上好茶客的笑意。
掌櫃在離開前,像是想起了什麼事,對著房內的張起靈喊了一聲,「張客官,您若是要走,明兒個一早就幫你退房。」張起靈點點頭,表示同意。他轉過身,看向還站在門口的掌櫃,知道他還有事要說,伸手揉揉窩在床頭邊小年獸的腦袋,轉身朝房門口走去。
「若是我沒猜錯,您的下一站是長沙。」看著張起靈靜默的眼眸,掌櫃咬咬牙跟著再說出了一件實情,「原本這是被官府壓著不能放聲,但也許咱們有緣,我跟您說個近道。」
「我這館出去往北走二十哩路,您會看到一個隱密的小岔口,那岔口是通往附近一座山的近路,翻過那座山,再走半天就能到長沙附近的小鎮,您能在那歇息一晚再進城。」張起靈默默將這捷徑記入腦海,思考了一下,剛剛掌櫃說要翻過一座山,他就想起黑瞎子跟他說的嶽山,雙眼跟著微瞇了起來。
沒注意到張起靈的思考,掌櫃有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這小路是通往長沙的捷徑,在前幾個月前還是商人和旅客的必走之道,最近傳出有人失蹤的消息,被官府下令封路,不讓人進出。」掌櫃偷偷咳了一聲。
「官老爺給的原因是說有猛獸出沒,所以封路。」探頭看一下外頭,確定沒有其他旅客在後,掌櫃吐了一口氣,壓低嗓音地說,「聽那附近的居民傳述,山裡出現會吃人的妖魔,在出事的那天夜裡,有路過的旅人聽到男人悽慘的哭叫聲,伴隨著密林裡沙沙作響的風聲,在隱晦的黑暗處,旅人似乎看見了一條比人高上幾尺的巨蛇。」掌櫃吞了口口水壓壓驚,跟著嘿笑一聲。
「傳聞傳的有點誇張,有人說他親眼看到那大蛇把綁去的人直接生吞,也有人說他是看見蛇妖拖著男人血淋淋的下半身在森林裡遊走,對於這些傳聞真假就看客官,您要走這條小道的話,還是早上、中午進去的好,別晚上進去了。」張起靈點點頭,表示自己了解,目送走這位熱心腸的掌櫃後,關上門回到內房。
走到大木床邊,看著已經縮在裡頭睡成一團的小年獸,張起靈有些無奈地搖搖頭。簡單地洗漱後,熄滅了房內的燈燭,張起靈小心地掀起被子,一手撈住滾到床角的小年獸,安靜地爬進被窩裡。
看著睡到流口水的小年獸,張起靈沒好氣地伸出手,用指尖捏捏牠的小臉蛋。一邊思考著明天的行程,想到剛剛掌櫃轉述的傳說,張起靈的嘴角跟著微微上揚,看來他要去的方向是對了。
掌櫃所說出事的那天夜裡,應該就是蛇妖老癢綁著黑瞎子剛到那座山找地方休息的時候,夜晚裡男人的哭叫聲,想必就是這惟恐天下不亂的齊黑瞎發出來嚇唬人的慣用伎倆。
大掌輕輕拍著懷裡熟睡的小傢伙,張起靈闔上雙眼跟著沉浸在這安靜的夜晚。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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