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世師 - 覺醒

隔天，整晚沒睡的艾列，一大早便來到樓下，酒吧理所當然的空無一人。

雖然門窗都是關上的，但皮膚有如浸在沁涼的湖水，空氣清晰地非常舒服。

光是呼吸，艾列便覺得傷口好了大半。

他看向窗外，不見任何的屍體或是血跡，這在毀滅潮裡是一件頗為怪異的事。

艾列依稀記得，當他倒在酒吧門口時，並沒有看見任何犯罪正在發生。

他總有個感覺，感覺...... 這裏有某種魔力。

就像是哈利波特裡的霍格華茲，每個人都非比尋常，每個地方都藏有祕密。而最引人好奇的，莫過於那位名叫莉雅的女人。

那雙眼睛中，融合了魅惑、自信、卓越與高傲，甚至是溫柔與剛硬並存，艾列從未見過如此複雜的人。

但其中，他卻無法明白，為何會有那麼一絲的無情藏在其中。

時序漸進，沈浸在想像中的艾列不覺烈日高掛，強烈的光線刺眼的令艾列睜不開眼。

忽然，幾道人影掠過窗外，門被碰地一聲撞開來。

「法倫達，把玫瑰抬到桌上！德免、賽河，把窗簾拉上！阿涅斯，拿一盆水和毛巾來，亞瑟，去把我的毯子拿來！」

率先進來的是面色緊繃的梅花，她全身沾滿了血跡，隨後是抱著玫瑰的巨大虎面人。

只見化身為虎面的法倫達，著急地將渾身浴血的玫瑰放在桌上，身後緊跟著牡丹與其他的孩子。

「姐，要不要到樓上再開始，我怕......。」牡丹緊張地快哭了出來，梅花搖了搖頭，將礙事的大衣丟到一旁。

「來不及了！」

梅花的雙手緩緩發光，無數花瓣飄出覆蓋在玫瑰的身上，同時飛到四周的窗戶與牆上。霎那間，整間酒吧充斥沾滿霜氣的梅花。

「牡丹，就照我之前教你的，在此之前我會先凍住玫瑰體內的毒。」

梅花的雙手緊緊貼著玫瑰，隱隱約約，可以看見綠色的毒氣自玫瑰體內飄出，與白色的霜氣交纏在一起。

「梅花姐，水跟毛巾。」阿涅斯匆忙地跑過來，將沾濕的毛巾蓋在玫瑰的頭上。

「毯子！」亞瑟抱著巨大的毯子，跑到梅花身旁。

德免與賽河不約而同地將手放在梅花的肩上，但梅花隨即開口：「把你們的力氣留給牡丹。」

兩人見狀，只好收手站在一旁觀看。

不知過了多久，梅花維持著同樣的動作，斗大的汗珠不斷滑落，身體因用力過度而發抖。她辛苦地咬著牙，奮力將毒氣一步一步排出。

整個過程，艾列就像一個透明人，沒有人注意到他，他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雖然他很想開口問，但眼前的氣氛似乎不容許他干擾，只能靜觀其變。

大氣不敢喘一口的情況，終於在綠色氣體不再飄出後，逐漸舒緩開來。

梅花放下雙手，才移動一小步立刻腳軟向後倒，法倫達在後面即時接住了她。

「姊姊......。」

「接下來才是關鍵。」梅花喘著氣，虛弱地對牡丹說：「玫瑰身上的傷口太嚴重，需要妳的能力將她的靈波填滿，否則她一定會虛脫而死。」

牡丹哭著點點頭，一旁的艾列也體會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其他人，全力協助牡丹，我......。」此時，梅花瞄到一旁的艾列，張嘴想說什麼，但還未說出，便虛脫地昏了過去。

「法倫達，將姊姊抬到房間休息。」牡丹擦了擦鼻涕，抹去臉上的淚痕，眼神從原本的不安定，慢慢變得堅決。

為了親人，她得強迫自己從天真的少女，蛻變為成熟的大人。

亞瑟攤開毯子，將牡丹與玫瑰罩住，接著所有人同時退了開來，靜靜地等待著。

看似普通的毯子，實則是一種隔絕的結界，將內部的靈子互動與外在切斷，提供最純粹的靈子場。

接著，一道淡黃色的光芒緩緩地膨脹，和煦的暖風與冷冽的霜氣交融在一起，猶如置身冰火交加的奇景。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巨大的毯子越縮越緊，但裏頭的光芒卻越漸暗淡，一旁沒有任何動作的賽河等人，竟也開始滿頭大汗。

就在他們一個個不支跪地時，毯子終於解開束縛，牡丹虛脫地跪倒在桌子前。

「姊姊！」眾人奔上前將牡丹扶起，只見她蒼白的臉龐上浮現出數朵牡丹花的印記，血管也清晰可見，像是一個瀕臨死亡的人。

「阿涅斯，和法倫達一起將牡丹姐和玫瑰姐抬上去，快要開店了，不能讓客人等太久。」年紀稍大的賽河疲憊的吩咐著。

隨著治療的結束，罩住窗戶與牆壁的梅花陣逐漸淡出，夕陽的餘暉撒落在酒吧的地板上，宛如金色的溪流。

「結束了。」賽河與德免累癱在地上，法倫達則默默無語的準備開店。

「抱歉，我可以請問究竟發生什麼事嗎？」見到氣氛緩和下來，艾列小心翼翼的詢問。

「這個嘛。」賽河與德免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回答。

畢竟，這個人對他們來說只是個陌生人，雖然第一印象還不錯，卻也無法代表什麼。

更何況，一般人類可無法承受他們面對的事情。

「或許，跟御世師有關？」艾列脫口而出的話，連自己也嚇了一跳，他只是憑著直覺說出一個不清楚、卻感覺很重要的名詞。

德免與賽河也嚇了一跳，直瞪著他問：「你怎麼知道這個詞，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只是恰巧從一個陌生人聽到過，我是一個普通的記者。」艾列開始慌張，因為眼前的兩名男孩竟露出異常警戒的神情。

「我們從莉雅夫人聽說過你的事，難道你說謊？」

「不，我......」

話未完，德免一個箭步上前，唰地撕開艾列的衣服，賽河隨後一掌打在艾列的胸膛，將他擊飛出去。

區區一個小孩的攻擊，竟讓艾列有如被一顆鉛球砸到，氣息頓促不已。

「不要動！」兩人衝上來，將艾列的雙手雙腳壓住。

「他的身體沒有印記。」賽河皺著眉說，盯著一片乾淨的皮膚。

德免確認艾列背後也無異狀後，起身跟艾列鞠了個躬。

「對不起，我們失禮了。但是你一個普通人居然說出那三個字，我們不得不懷疑。」

「懷疑？」艾列無法理解，難道是懷疑他是仇人還是政府的間諜？

「今天發生的事，你就當作沒見過，我們也不會跟莉雅夫人說。等等要開店了，來幫個忙！」

「等等！」

德免與賽河停下腳步，沈重的背影彷彿經歷了一場大難。

「她......玫瑰還好吧？」

德免轉頭，看見艾列誠懇的眼神，嘆了口氣：「不好，雖然及時搶救，但毒素侵入太快，能不能撐過還是得靠玫瑰姐自己。」

語畢，兩人拖著沈重的腳步，迎接夜晚的生意。

雖然艾列不明白，但他心中已經認定這裡不是一般的酒吧。

他突然想到，或許這裡也可以找到有關身體變異的線索，於是在心中下了一個決定。

接下來的好幾天，艾列都沒有遇見梅花或玫瑰，只有其他的孩子在店裡忙進忙出。

沈重的氣氛不只影響到工作效率和表演，就連一些熟客都感覺到了異樣。

「小妹，發生什麼事？為什麼好幾天都不見漂亮的三姊妹花？」吧台上，一個西裝筆挺的紳士吃著味道迥異的牛排，疑惑地向阿涅斯問。

「沒什麼事，只是剛好姊姊們有事出差去了。」阿涅斯可愛地回應。

「小妹啊，我來這多久了，從來沒遇過這種事。你跟大哥說，是不是有流氓找你們麻煩？」紳士認真地說，從口袋中拿出一張卡片：「這是我的名片，有任何麻煩來找我就對了。」

名片不但精緻漂亮，上面還印了幾個字：人身保衛業士。

「這位先生，你根本是要做生意吧？沒看到她心情不好嗎，乖乖吃東西就好。」一名高大的鬍子男一屁股坐在紳士的旁邊，切了一塊牛排放進嘴裡。

「你真的很沒品，自己點啦！」紳士大動作地移開他的牛排。

阿涅斯看著兩人打鬧，卻笑不出來。這幾天她完全沒有見到玫瑰姐，只能偶爾從梅花姐與牡丹姐疲憊的臉上，得知玫瑰姐的情況沒有好轉。

心想著，淚水開始在眼匡打轉，她只能強忍著不哭出來。

「對了，聽說最近毀滅潮結束後，居然還有人死在路上，簡直是在跟政府挑釁。」鬍子男點了一盤花綴袖牛義麵，大口大口的吸著。

「不會吧，清潔者的可怕大家都知道，何況這年頭政府與警察勾結，黑白通吃，誰敢公然跟他們作對。」紳士不以為然地說。

「那倒不見得。」鬍子男不置可否，「如果是『他們』的話，就可以理解了。」

「他們嗎？」紳士微微皺眉，咎於職業他曾經與那些人打過交道，那是不太好的回憶。

此時，送餐結束的艾列回到吧台，恰巧聽到他們的對話。

「他們的勢力已經蔓延到『無生區』了，那裡可是連警察都不會輕易踏入的地方，恰巧就成為他們的增生點。」

「我聽說他們專門襲擊警局或是軍械庫，但目前好像沒有任何相關的新聞出來，或許謠傳已久的叛軍是假的？」

「假的？」紳士喝了一口蝶蜜水蓮茶，搖了搖頭，「這件事早就流傳很久了，自從幾年前那場大爆炸後，大家都說有人在策謀推翻政府。只是他們還不成熟，所以不足以動搖到政府。」

「我倒是從朋友口中，聽說美國紐約那裡發生了爆炸，據說還是在一間大公司的建築。雖然政府在第一時間將消息壓了下來，但終究紙包不住火。」鬍子男搖了搖頭，一副怎麼會有人敢挑戰美國的嘲笑表情。

聽到這裡，艾列暗暗吃驚。

消息已經傳到這麼遠，莫非我的行蹤也被發現了？

「原來如此，難怪那邊的警察動作這麼大。」紳士突然懂了什麼。

「噢？你也聽到什麼風聲了？」鬍子男刻意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地問，「是不是有什麼反恐行動，說來聽聽。」

「別鬧了！每次跟你透露都沒好事，別忘了你們警察跟我們這些下級階層的不一樣。」紳士一口氣喝光整杯水蓮茶。

「又說這個，我這個當朋友的這麼讓你不放心？」

「不是啦！」

兩人對話到一半時，被一陣騷動給打斷。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似乎是有人正在叫囂。

「今天的菜也太難吃了，叫老闆出來，我們付錢不是來吃小鬼煮的東西！」

幾個不友善的大漢，一邊拍桌子，一邊對著送餐的亞瑟大吼大叫，絲毫不把對方當小孩子。

「我去看看，你待在著。」艾列放下托盤，對阿涅斯說完後，往鬧事的地方走去。

「叫老闆出來聽不懂嗎？」為首的大漢對著亞瑟破口大罵，但亞瑟只是一臉懵懂的看著他。

眼見對方一臉傻樣，大漢不顧身在公眾場合，一巴掌打在亞瑟的臉上。眾人驚呼之際，大漢竟隨後又連打了數個巴掌，亞瑟就這樣愣在原地，嚇得不知所措。

就在亞瑟快要被打暈之際，一隻手果斷地抓住大漢的手腕，阻止他繼續下去。

「一個小孩子，你有何道德？」艾列強壓怒火，冷冷地瞪著大漢。

「哼，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傳聞中的頂級酒吧也不過如此。」大漢大聲咆哮，卻感覺手就像被鎖住一般，怎麼也無法掙脫。

「禮貌也是要看人的，像你這種垃圾，連讓我送餐都不配。」

「臭小子，我什麼身份，你敢違抗我？大夥們！」大漢一聲令下，身後數名小弟唰地一聲抽出兵刃，準備拆了酒吧。

艾列皺眉，心想著這些傢伙膽敢在毀滅潮期間外殺人？

「不管你是什麼身份，這裏都不准鬧事！」紳士與鬍子男從人群中走出來，鬍子男示意艾列將手鬆開。

「你是這間店的老闆？」

「你先看清楚那個標誌吧！」大漢順著鬍子男的手，看見一個圓圈包著紅色交叉的標誌。

「被列為嚴禁任何違法行為的第一級保護區，你懂那是什麼吧？」鬍子男同時拿出一張卡片，晃了晃。

「羅素......，警察？哈哈哈！很好，記住你們今天的舉動。」大漢一邊大笑，一邊走出酒吧，其餘夥伴隨後魚貫而出。

艾列回頭查看亞瑟的傷勢，亞瑟則尚未從驚嚇中恢復。

「他好像不是害怕你的身份啊？」紳士一臉狐疑。

「當然不怕，那傢伙可硬得很。」鬍子男想起來，他曾經在官方列管的重要人物中，看過那個人。

一個幹盡壞事的混蛋。

「不好意思，打擾到各位了，今晚在場所有賓客的餐點全部半價。」

艾列說完，立刻爆出歡呼聲，有些人還大聲讚揚這個沒見過幾次的新面孔。

「小伙子，你可夠冷靜，我差點以為你要出手了。」

「你說得對，好險有你，真是感謝。」艾列鬆了口氣，將翻掉的桌子和東西撿起來。

「我們是老顧客了，這間店算是我們在罩的呢！」紳士得意地說，「不過梅花和他妹妹去哪了，怎麼留你一個新人和孩子們顧店？」

「這個嘛…...其實我也不清楚，畢竟我才剛來到這裡。」艾列苦笑，這間店可不是表面上如此簡單。

「聽你的口音，似乎不是當地人？」鬍子男問。

艾列的法文雖然流利，但似乎少了法國人獨特的口音。

「噢......，是啊！我從加州過來的，算是打工遊學吧！」艾列愣了一下，隨即迅速地回答。

艾列深怕被看出一絲不安，但兩人似乎沒有在意。

此時，艾列瞥見德免從樓上走下來。他與阿涅斯私語幾句，接著將亞瑟與法倫達叫過去，隨後一起上樓。

「嘿，小哥！這筆小費給你，餐點的錢我們放在吧台上，辛苦了。」鬍子男拍了拍艾列的肩膀，他趕忙問：「不再待久一點嗎？你們剛剛幫了我一個大忙，今天的餐費都算我的吧！」

「不了，被那個渾蛋一鬧，食慾都沒了。以後你們要注意一點，說不準那傢伙還會再來。」鬍子男嫌惡地說。

「對了，幫我跟梅花他們問好。」

紳士有禮貌地微笑，鞠了個躬後，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酒吧。

艾列就這樣忙了整個晚上，獨自一個人照著廚房裡便條紙上的步驟，做出各式餐點和飲品。直到最後一個客人離開後，他便癱倒在椅子上。

結束營業時，已經半夜三、四點，這段時間皆沒有人從樓上下來，讓艾列甚感疑惑。

「關我什麼事呢？」艾列自嘲，自己總是改不了記者好奇的個性。

確定整理好後，艾列拖著疲憊的步伐上樓，準備好好休息。

就在他走到房門前時，不經意地瞥見最底端的房門透出一點光線。在好奇心作祟之下，他忍不住走向走廊最深處，往門縫裡看。

房間裡，瀰漫著異常沈重的氣氛。

所有人都圍在床邊，床上躺著玫瑰。牡丹則坐在床邊，一手壓在玫瑰的心臟上，意欲不明。

牡丹一直哭，一直哭，梅花則面無表情地看著玫瑰。

「動手。」梅花不帶感情地說，但表情洩盡無窮的傷悲。

牡丹已經哭到無力，梅花索性壓著她的手，沒入玫瑰的胸口。

緊接著，從玫瑰胸中拉出數道粗細不一的紅色氣體。玫瑰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彷彿吐出最後一口氣後，臉龐從此失去了血色。

紅色氣體交融在一起，形成一顆圓球，然後緩緩變成一朵玫瑰花，飄落至梅花手中。

感應到至親的逝去，梅花與牡丹同時吐出一大口鮮血，體弱的牡丹甚至暈了過去。

「今天的事，不准向任何人提起，就算是熟人也不行。記住，能相信的人只有我們。」

梅花看著玫瑰正值年華的美麗臉龐，那祥和的表情就好像在對她說：姊姊，我只是累了睡一下，等等就醒了。

想著，痛著，卻不能放任淚水滴下，因為此刻她是孩子們唯一的依靠。

「梅花姐，那莉雅夫人呢？」德免問。

「莉雅姐那邊，我會去說明。在她回來之前，我們要把這間店顧好，不要讓別人發現異樣。」

「是！」

「今天沒發生什麼事吧？」

「一切都很正常。」阿涅斯回答，「只是......，有幾個人鬧事，然後新來的哥哥擺平了。」

阿涅斯小心翼翼地說，大家都知道梅花姐不喜歡那名不速之客，平時也都盡量不提到他。

「是嗎？」梅花面無表情地說。

房裡突然陷入一陣沈默，每個人都低頭不語，彷彿在哀悼玫瑰的死去。

許久，梅花開口。

「你們去休息吧！明天照常營業，不要讓客人感覺到不開心。」

隨著眾人解散，艾列也先行回到了房間。

他躺在床上，玫瑰的臉佔滿了思緒。

從小就是孤兒的他，幾乎沒有體驗過親人或朋友的死亡，當他第一次看見陌生人發生意外死去時，那震撼感至今餘悸猶存。

直到現在，看到死亡發生時，他還是會感到害怕，就跟絕大多數的平凡人一樣。

即使意外多了一些能力，也沒有改變他的怯懦與無知。

短短兩天，玫瑰純真、青春的樣子早已烙印在艾列心中，他難以想像一名女孩就這樣輕易地逝去。

整個晚上，艾列輾轉難眠。

他不斷胡思亂想，想著幾天前經歷的地獄，想著改變他人生的那場意外，想著平和死去的玫瑰。

然後，他想起了婕希。

「不。」

不知道哪來的想法，艾列突然想去看看玫瑰。

他從床上跳起來，輕輕地開門，踮腳走到最裡面的房間，緩慢地開啟一小道門縫。

確定房間裡沒人後，艾列迅速地走進去。

「我在想什麼？」

時序已趨凌晨，微微的光線自窗外透進來，玫瑰的容顏是冰封的瑰寶，沈靜而絕美。

艾列緩緩伸出了手。

他謹慎、輕輕地按住玫瑰的額頭，一股暖流悄悄地流了進去。

受到牽引，玫瑰體內殘存的靈波重新流遍全身，同時流進艾列體內。

「嗚。」一連串快速閃過的影像在腦袋裡轉，就像是三十二倍快轉的電影，冷汗滲流而下。

隨著靈波的增長，夢中那兩片白光，再度出現在艾列的背上。不同的是，白光中參雜著完全對立的黑色，形成黑白交雜的奇象。

混亂的影像中，惡魔手持由頭顱串成的長鞭，與吟唱聖歌的天使在翻轉的場景中搏鬥，雷電與天火不時閃爍，將大地燒成一片火海。

當背景來到一扇巨大的門時，天使與惡魔以捨命之姿互相撞擊，無數隕石降臨人間，形成末日之景。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道無聲地咆哮，深陷火海的艾列奮力一抓，將快要墮入深淵的少女強行拉回。

玫瑰突然瞪大雙眼，用力地深呼吸一口。

兩人的連結斷掉，艾列滿身大汗地跪倒在地，汗水浸溼了床緣的棉被，在地上滴成一大攤水。

「呼，呼，呼，呼！」奇蹟似復活的玫瑰，劇烈地喘氣，蒼白的臉龐恢復了血色。

從鬼門關走了一圈，不明所以的玫瑰坐起身，發現倒在一旁的艾列，恍惚地問：「發，發生什麼事了？」

「成功了。」艾列扶著床起身，微笑地對著玫瑰說。

事實上，艾列根本不清出發生了什麼事。

也許是直覺，也許是不捨，將他帶到玫瑰的面前。

然後，他居然將玫瑰救活了！

玫瑰本想開口，但她突然露出驚訝的神情，艾列順著她的視線往上看，兩片巨大的翅膀就這樣映在眼前。

「這，這是什麼？」艾列嚇傻了，完全沒有意識到是從自己的背上長出來的。

「天使與惡魔？」玫瑰從沒見過這種景象，白翼與黑翅極不和諧的長在同一人身上。。

此時，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聲音似乎驚動到了其他人。

「快把翅膀藏起來！」玫瑰緊張地說。

「什麼？我不會啊！」艾列都不知道怎麼長出來的，當然也不知道怎麼收。

「誰在裡面！」

「是梅花姐，被看到就慘了。」

玫瑰急中生智，將玫瑰狀的靈波送進艾列嘴裡，從中找到了靈波的中心，接著將它覆蓋住。

失去源頭，兩片羽翼漸漸變成透明色，然後消失不見。

碰！門被用力地撞開，梅花殺氣騰騰地闖進來，首先看到的是站著的艾列。

接著，她看見了甦醒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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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

「玫瑰姐！」

「嗚嗚嗚嗚嗚嗚嗚！」

大廳裡，孩子們爭先恐後的與玫瑰擁抱，對於這麼一個奇蹟，沒有人不感到欣喜若狂。

「你怎麼辦到的？」梅花沒了先前強烈的敵視與警戒，這讓艾列放鬆不少。

儘管梅花不再那麼討厭艾列，但她依舊保持謹慎，畢竟這一連串的事件都是在他來之後才發生的。

「其實我不是很清楚，我只記得我把手放玫瑰的額頭，接著一堆影像接二連三衝擊我的腦袋。」

「靈子共鳴。」梅花若有所思。

「什麼？」

「都到這個地步了，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你來到歐洲，是為了解開身上異於常人的能力，對吧？」

「這…...。」被看穿的艾列，還在猶豫是否該坦承。

「不用否認，我看得出來你是真的不知道，不然也不會在我們治療玫瑰的時候，什麼反應都沒有。我問你，你知道基本靈子源學說嗎？」

「雖然不是記得很清楚，但印象中那個學說不是在發布不久就被批判為邪說，那名科學家很快就被學界唾棄，銷聲匿跡。」

「沒錯，但那其實是精心策劃的陰謀。」

「什麼意思？」

「靈子學說發布不久，美國政府就命令學界施壓，刻意營造出學說造假的現象，但實際上那名科學家被藏到一個偏遠的小鎮，繼續完成他的實驗。」

「什麼實驗？」艾列隱約想起那項學說一鳴驚人，因為提出的理論與假設簡直無懈可擊，幾乎解開所有世上的謎題，只差完成品。

但在當時卻受到各界抨擊，甚至連本國不支持，導致一時熱烈的議題沒多久就沈寂了。

「如果說，世上所有的理論與規則都建立在一顆遠小於夸克的分子上，而解開謎題的是一個一夕成名的普通人。」

「國家會想盡辦法不讓秘密外流！」艾列終於明白。

「這是場騙局，所以美國才會有恃無恐的開戰，然後又自導自演地和平收幕。」

「這不過是你們『人類』的鬧劇，但對於我們來說，卻是麻煩的開端。」

梅花看著與大家嬉笑的妹妹，嘴角不禁流露欣慰的笑意。

好久沒有這麼放鬆呢！

「你們？」艾列逐漸掩飾不住高漲的情緒，終於可以解答多年的疑惑了。

「我們，跟你一樣，是所謂的變異者。經由意外或訓練獲得控制靈子的能力，一般人是感受不到，也無法用現有的一切知識得到答案。而能夠更進一步操縱靈子高能者，就是御世師。」

「御世師……」

這個名字，果然是這些祕密的關鍵。

「御世師是一群遊走於黑暗地帶的守衛，他們的職責只有一個，那就是維持世界靈脈的平衡。」

「何謂世界靈脈？」

「拿一個瓶子，在裡頭放滿石頭、沙子與水，接著蓋上蓋子。不論你怎麼搖它、破壞它，裡面的物質相應位置與能量是不會改變的。以此假設作為基礎，世界就像是一個大瓶子，裝滿了各式各樣的東西，與之不同的是，這些東西是可變性的。因此，御世師的責任就是維持其平衡。」

梅花突然發現，自己今天話有點多。

「所以說，每個人身上都擁有靈子，只是自己感覺不到也無法控制？」

「與其說是擁有，不如說是構成所有東西的基本體，就連空氣中的分子也是依據靈子生成的。你能想像當全世界的人類都能控制靈子，世界會變得如何？」

「人類將進入前所未有的全知時代？」艾列說出本該感到興奮的話，卻打了個冷顫。

「或者，世界會大亂，一場比任何你所知的戰爭都要巨大的紛亂將爆發。」

艾列不禁沈默，原來這一切都不是奇蹟或是超能力，而是極有可能引爆的危險因子。

「所以那名科學家所提出的假設，在多年後驗證了。但是為什麼美國要收手呢？」

「美國確實憑藉那名科學家橫掃所有國家，但在未成熟的技術下，他們也犧牲了許多人。況且，一場遊戲如果沒有對手，那還能進行下去嗎？」

「原來如此。」艾列恍然大悟，在他曾經研究過的第三次世界大戰資訊中，確實有非常多不合邏輯的事件。

梅花突然移開視線，站起來說：「別誤會，我只是因為你救了我妹妹，才告訴你這麼多。我還是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我們，以後還是保持距離。」

艾列急忙起身，「不，我非常感謝你告訴我這麼多，總算解開心中的困惑了。」

說完，用力地鞠了個躬。

「你，要離開了嗎？」

梅花突然覺得沒那麼討厭艾列了。

「我......。」

完成了最初的目的，艾列也沒有理由再待在這裡。

即使回去會被追殺，總比留在這牽連到無辜的人好。

何況，還有一個人在等著他。

「放心吧，你們救了我的命，至少得幫你們賺一筆大錢才行。」艾列微笑。

一顆球朝艾列飛過來，他頭也不轉地接住。

「艾列大哥，來玩來玩！」德免與賽河朝他招招手。

「好！」

好久，沒有這麼放鬆了。

「孩子們！」

梅花拍拍手，所有人都看向他。

「今天休息一天，慶祝玫瑰復原，晚上開派對吧！」

酒吧爆出一陣歡呼聲，所有人都洋溢著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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