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拓猛地從病床上彈坐起身,胸口劇烈起伏,如同拉滿的風箱。他大口喘著粗氣,冰冷的汗水浸透了身上的病號服,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彷彿剛從深水中被拖拽上岸。背部傳來一陣陣陰冷的抽痛,那裡,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些詭異的羽毛,如同蟄伏的寄生蟲般,緊緊地蜷縮在脊椎的底部,帶來揮之不去的異樣感。
窗外,陰沉的天空如同潑墨般灰暗,細密的雨絲連綿不斷地敲打著玻璃,發出冰冷而潮濕的聲響。空氣中瀰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濕冷,彷彿無數冰冷的觸手緊緊扼住了他的喉嚨,讓他每一次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
就在他努力平復心跳時,床頭的手機突兀地響起,尖銳的鈴聲劃破了病房的沉寂。他拿起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一條來自系上助教的未讀訊息。
「阿拓,教授的書房已經清理完畢。我在他藏在書堆裡的一本舊書中,意外發現了一張年代久遠的照片。這張照片似乎有些蹊蹺,你最好能過來看看。」
阿拓的心頭湧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他努力回憶著教授,那位總是神神秘秘、對古老傳說和儀式有著異常興趣的老學者。他藏在書中的舊照片,會是什麼?
他強忍著背部的疼痛,掙扎著下了床,換上衣服,撐著傘走出了醫院。陰冷的雨絲如同無數冰冷的針尖,不斷地刺痛著他的皮膚,也讓他腦海中那揮之不去的詭異夢境更加清晰。
很快,他來到了助教的辦公室所在的教學樓。走廊裡空蕩蕩的,只有雨水敲打窗戶的單調聲音迴盪。他走到助教辦公室門前,發現門竟然只是虛掩著,露出一條狹窄的縫隙,內部寂靜得有些異常。
「學姊?」阿拓壓低聲音,輕輕地喊了一聲,試圖確認助教是否在裡面。
沒有任何回應,只有一片令人不安的沉默。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地推開了門。辦公室內光線昏暗,窗外的陰雨天讓室內更顯陰沉。桌面上,那張助教訊息中提到的舊照片依然靜靜地躺在那裡,旁邊還壓著一本被翻閱得有些破舊的筆記本。
阿拓走上前,拿起那張照片仔細端詳。照片的年代確實非常久遠,泛黃的底色和模糊的影像都訴說著歲月的痕跡。照片中,一群身穿寬大黑色長袍、頭戴造型奇特的鳥喙面具的人,肅穆地站立在一個看起來像是古老儀式場的空間中央。那些人影在模糊的光線下显得诡异而神秘,他们周围的场景也充满了古老而压抑的气息。
照片的背面,用潦草的筆跡寫著幾個字,墨跡已經有些褪色,但依然可以辨認:
「羽民國 ‧ 初代信徒合影」
阿拓只覺得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脊椎竄上後腦,他的指尖微微顫抖,握著照片的手彷彿失去了所有的溫度。羽民國……這個在夢境中出現的詭異國度,竟然真的存在?而且,照片中的这些人,竟然自称为“初代信徒”?
他放下照片,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旁邊那本被翻爛的筆記本上。筆記本的頁面已經變得有些鬆散和捲曲,顯然被頻繁地翻閱過。他拿起筆記本,隨意翻開一頁,只見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教授熟悉的字跡,但幾乎每一行都是重複的一句話,如同某种狂热的呓语:
「羽化,是贖罪,是重生。」
阿拓的心中湧起一股更加強烈的不安。教授研究的究竟是什么?羽化……难道是指变成那些长着黑色羽毛的怪物吗?赎罪?重生?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不安地翻到下一页,只见这一页的墨迹突然变得粗黑而扭曲,仿佛书写者在极度激动或痛苦的状态下写下的。那句话如同诅咒般醒目:
「若羽化者说谎太深,将永堕羽民國。」
就在阿拓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的墙壁后面传来一阵令人不安的撕裂声,那声音细微而尖锐,像是某种东西正在艰难地剥离自己的皮肤。他猛地转过头,只见靠近角落的墙壁壁纸微微鼓起,一道细长的裂缝正在缓缓扩大,一小撮如同梦中见到的那样,漆黑而扭曲的羽毛,正从那裂缝中缓缓地、诡异地挤了出来……
啪!
头顶的灯泡突然发出一声爆裂的声响,火花闪烁了一下,整个助教的办公室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阿拓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吞噬了他。他下意识地转身想要逃离这诡异的办公室,却猛然看到,原本空无一物的门口,此刻竟然站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穿着宽大的黑色长袍,如同照片中的那些“初代信徒”一般,脸上戴着一张造型怪异的鸟喙面具,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你也是说谎者吗?」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那声音冰冷而僵硬,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仿佛来自地狱的低语。
阿拓想要喊叫,想要呼救,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恐惧如同冰冷的毒液,迅速麻痹了他的四肢。
黑暗中,面具下那双眼睛显得格外醒目,那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苍白,如同腐烂的肉中蠕动着的蛆虫,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阿拓认出来了,这个人……不再是人类,他就是照片中那些第一代羽民國的信徒!
那“信徒”缓缓地抬起一只枯瘦的手,指向阿拓的背部,指向那些如同寄生虫般蜷缩在他脊椎底部的黑色羽毛。
「你已经……在羽民國的门口。」那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死神的低语,宣告着阿拓即将坠入那片充满谎言与审判的黑暗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