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又討論一陣,依舊得不出確切的結論。
三人於是決定暫且擱置此事,回去一同搬運死者,放入這坑安葬。
由於台地墜落,碎石處處,造成清理不易,因此才擇定於外面更濕軟的泥土層掘塚,賀蘭飛曦在回程中向他們解釋。
他們便在彩霞撥弄風雲,五顏六色的色塊有如花朵在剎那間綻放,凝暈在如畫板般的天空上時,徐緩地推著簡陋的拉車來來回回了兩趟。虧得副將不懼屍臭,任憑他人將屍體堆置到他背上,由他來載運部分死者,才大幅減緩了他們的搬運時間。
旭烈慎戚然看著萊坤斷裂的軀體,這位他們參軍引以為傲的神射手,如今已經撒手人寰、魂魄西歸,只剩癱軟的肉塊傳來曝曬後的臭味。他禁不住擰起眉頭。
卒清山、卒清海,他們昔日鋒利無儔的矛早碎成了一條條多邊狀的木條,兩人的屍身被蒐集起來靜靜擺在一塊,唯獨不見他們的小弟卒清空。多希望他是死裡逃生了,而非只是被壓在某處石礫底下,或是在旱道上因抵禦不住敵人的殘兵而慘遭殺害。他也看見不遠處的星瞳,埋頭泣著,淚水流淌雙頰,滴落在商長殘缺不全的身上。
他看見更多熟人,心中深念以往共處的時光。他們全部人都胸懷悲涼、眼神愁苦,不僅是孤寂的夕照和空腹所致,同伴壞毀的遺骸亦是主因。四下靜謐,無人有心啟口,如今縱然他心中千頭萬緒,類似灼絮是否聯手、附近是否有敵人存在、台地上的同伴是否安好、今後該何去何從……的念頭縈滿於懷,但他也只緘默,半句不說地隨著眾人往返。如此形景,彷彿一支送葬的隊伍在荒野沼澤中踽踽獨行,唯乏葬歌相隨。
人人低頭作業,將死者挨個置於飛曦挖好的坑底,儘管只由前蹄刨挖而成,卻也是大而方正了。他們看著同伴錯落排放的軀體,分屬於棘皮、森林、勞氏家族……等等,許多死者的身體仍然有所欠缺,不過由於時間有限,他們實在無法悉數尋得。他們在正中央掛上代表驍族的棕黃旗,眾人之前遍尋印有不同家族紋章的披風,此刻俱將它們掛於旗下,然後由賀蘭飛曦率眾念第一句,眾人開始齊聲朗誦驍王事典中的葬禮篇。直至落日喘著最後一絲氣息,彩霞由濃轉陰,緩緩撤至天際,餘光黯淡,他們才堆土掩埋。
至於那些滑人屍體,他們則堆拋成一個小丘,一把火燒了。
事畢,柳下貴和卞邦帶了食物過來,都是從墜落的貨物中拾得的,譬如肉乾、醃魚、彩色豆、白米、饅頭。他們很快生了火堆,圍坐一圈,然後草草煮了吃喝。
「該來談談明天了,慎,你報告一下,我們先前所談的推測。」等眾人大略喫完,賀蘭飛曦開口說道。他的身體至少佔據了營火邊的三分之一,他四肢收攏、吻部擱在泥地上,說完閉上雙眼。
「是。」旭烈慎站起,把方才的發現與推測重述一番,有些人早知道了部分的訊息,不免分心撥弄著火堆,有些人全程聚精會神的聆聽。期間當他娓娓說到對敵人身分的推敲時,驚詫之聲從營火四方紛紛響起。
「一群該死的灼族人!」札木凱不屑的說。「我早該知道,不敢露臉的孬種。」
「我們應該要將這事上報宮廷。」柳下貴疾呼。「甚至是勝天城。他們鬼鬼祟祟,肯定不懷好意。」
「拜託,我們現在在這鬼地方。」納哈平挖苦的說。「是要怎麼去上報?用飛的嗎?」
「我是說……」柳下貴尷尬的說。「等到我們回去以後。」
「等到我們變成鬼,用飄得飄回去……」納哈平伸出兩指戲謔地在半空中耍。
呼延克捷張開長吻,打岔問道。「所以,現在在我們身邊,或許還潛伏著數量不明的敵人,是這樣沒錯吧?」
「只是說有這個可能。」旭烈慎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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