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羅漢-
釋長平(約八百年)
二O二O年七月九日
所有法界都在關注此處,香光大佛寺,只要蘇佛一開口,法界必有一番不同的震動。就以魔界來講,思不同、想不同、行為不同於宇宙之間,卡於執著、自我之間,不同於修行的境界,他們則是我行我素於宇宙之間闖蕩,也將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沒想到千年後一股慈悲的暖流救了大家,讓魔界從宇宙間的黑雲化為光亮,實為大幸也;否則苦無出期的果報是必要承擔的後果。此股慈悲的暖流即為蘇佛之慈悲力,其度魔界之大勇非是一般人可及,長平感佩至極。由此之因,長平會於定中觀察香光大佛寺的動態。長平可見從香光大佛寺透出的金色光亮一天比一天更亮,實為廣度無邊眾生之功德啊!法輪常轉,乃是日日超度之功德力。
長平這個法名是師父給予長平最大的祝福,希望長平能夠順利長成。長平出生時是一位早產兒,身體乾乾瘦瘦的,為家中的長子,自然全部人的眼光都關注在我身上。先天上有些口齒不清的我,沉默寡言,直到四歲那年,從長平口中講出來的字不到十個,這讓父母的心總是懸在長平身上。為了讓長平的成長有所進步,父母帶著長平四處找大夫,試過很多方法,就為了想讓我多講一些話;但長平卻對眼前舞刀弄槍的大人一點也不領情,狀態依舊一模一樣。曾經一位道長在長平面前搖鈴鐺,鈴鐺搖到第三下時,長平見到瞬間有許多的透明煙霧聚集於前,道長與透明煙霧的對話,長平聽得一清二楚。他要這些透明煙霧進到我身體裡讓我講話。就在這群煙霧朝著我靠近時,我身體好像有一道阻隔,他們無法穿越,丁鈴噹啷了好久,怎麼樣就是起不了作用。許久後道士才停下來,和我母親說道:「這孩子並不好救。」話一出,母親的表情顯得有些緊張,我拉拉母親的衣角,表示要走了。但母親還想要上前問個清楚,我就更用力地拉母親的衣角,此時母親才拉著我的手離開。走了一段路後,耳朵內傳來道長的聲音,有些跺腳地講到:「這小鬼之身為何進不了?」從沒想過在我身內幾乎安靜無聲的世界中,竟然聽得如此清楚外界的聲音。幾年過去了,母親終於放棄為我治療,就當我只是個話少的孩子,沒有異樣。
一年中家裡最熱鬧時就是過年,平日大宅院內大家各自努力地生活,過年時大家則張燈結綵,一起迎接下一年的來到。伯伯每年都是跳出來融合一大家子感情的人。他總是買了許多紅粿,蒸了一些年糕,替孩子們買一些鞭炮,讓過年的氣氛變得喜氣洋洋的。其中有些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伯伯有一位大太太,三位姨太太,每年都會為了跟伯伯討東西而彼此間有些比較,甚至爭得面紅耳赤或是爭鋒吃醋和表現。每年過年,每一位姨太太都會幫自己生的孩子好好打扮,看哪一位打扮得最得體、最好看,在家中的氣勢就好像越是佔上風。如今講起來,當時姨太太們的嘴臉還在長平的意識中打轉,一個又一個講話都顯得有些不太客氣。大太太先是提到:「去年過年放火花的錢是由我們大房出的,今年應該換人了吧?我們大房讓賢就是了。」講在嘴裡的話有些酸溜溜,二太太提到:「這麼說起來庫房的柴火不都我們出的,要不要也換人啊?」三太太沒說話,但用鄙視的眼神看著大太太、二太太,覺得可笑。小太太因為是最晚進來,又是老爺目前最疼的,平常就已經成為大家的眼中釘,所以不敢吭一聲地抱著孩子。每次過年就看著姨太太們嘴上舞刀弄槍的,把彼此當作箭靶,就是要比個高下,比個輸贏。大家雖嘴上不說,但看他們一人講一句的嘴上戰爭,都累了。這劇碼總要吵到祖母出現時才會停下來。雖然他們已經各自停了下來,但空氣中仍有女人戰爭的火藥味存在,也有銳利的眼神互相掃射,過個年,怎麼像極了女人的戰爭。
看到這兒,我心中呼嘆,還好父親只娶了母親和小媽而已,母親總是大方地容忍小媽的任性和爭寵。母親把父親對女子的關愛全數讓給了小媽,就任憑著小媽在父親面前怎麼表現,母親不爭,也不搶。家裡除了伯伯和父親外,還有五個姑姑,都是祖父三房姨太太生的孩子。除此之外,大宅第內,還有祖父大房、二房和四房生的伯伯、叔叔和姑姑們,一大家子開枝散葉,祖孫滿堂。
長平在出家前姓王。王家大宅第座落於出城前方的空地上。小時候父親告訴我,我們這大宅第可是住上了七十八位子子孫孫!隨著弟弟、妹妹出生,我們這一大家子好熱鬧啊!隨著祖父和各長者的離開,祖母就成為這個家之中最大的家長,住在東廂房的正中間。此廂房本為每個大宅第中最受尊重之人所住的房間。祖母很和藹可親,身邊跟著三個丫鬟,就住在偏房內照顧祖母的起居。祖母年紀大了,腳顯得有些浮腫難行,左右兩邊都需要靠著人攙扶才能夠順利地行走。祖母每天都走出房門曬曬太陽,看到在中間院子裡許多孫子們一同玩耍。孫子們嘻嘻笑笑地在地上筆畫,還撿來石頭堆成各種樣子,或是在地上挖個小渠道灌水等等,一整天整群孩子們都不無聊。祖母從東廂房門口叫我:「正明啊!」沒錯,我的名字叫王正明,我這一輩名字中間都有個正字。家譜寫到「廣納正群,天下為順。」這是早期祖父本想去官場一展鴻圖所寫下的;不料後來遇到政局急轉,祖父這才放下仕途來從商。而這些原本祖父寫下的字,就成為子孫們傳承王家的家譜。我是正明,弟弟為正興,還有正德、正祥、正紈、正雄、正仁,這些都是和我同一輩的弟弟們,至於女生在家族裡由大長者取名,沒有家譜的限制。
我是這些弟妹們的大哥哥,由於比較早出生,祖母很疼我,也記得我的名字,而後的子孫輩們每年增加的速度太快了,祖母都來不及記了,只好每次都只叫自己知道的名字。我,正明,就是祖母最常叫的名字。我總是在祖母叫我時抬抬頭,並且么喝弟妹們齊聲喊道:「奶奶——」這麼一叫,祖母嘴角樂呵呵的」,馬上派身邊照顧祖母的婢女去一人發一顆糖。祖母就在房門口看到每一個孫子都得到糖,齊聲說「謝謝祖母」後,祖母才滿足地又進到房裡。祖母疼我就像疼父親那般,在我還小時,祖母總會把我抱在懷裡,跟我說他和祖父相遇的羅曼史。祖母在描述過去時,表情瞬間變得嬌羞,好像回到自己過去年輕時的樣子那般。祖母的外家是望族,當時也支持祖父做布匹買賣生意。祖母的父親靠了一些人脈,才讓祖父開的布匹生意有很大的起色,因為這樣的關係,祖父相當地尊重祖母。而後這布匹的生意越做越大,就這樣養活我們一大家子。祖父除了在鎮上開店之外,還會將布匹運輸到別的城市去賣,甚至曾有皇室的人看上祖父所生產的布匹,這讓布匹的店越開越大。布匹店所得的利益不小,這也讓同行看了,相當地眼紅嫉妒。
就在一日夜裡,布匹店突然起火,大火焚燒,許多珍貴的布匹就這樣在這場大火中化作灰燼。布匹店發生火災這件事,處理起來可大、可小。若要搞大,就必須要一狀告到地方官員那去查個清楚明白;若要自己解決,就是摸摸鼻子再賺就有。當時祖父為了不得罪同行,默默地接受。為了弭平同行的嫉妒,祖父會幫忙同行運送他們的貨物到外地去賣,所得之利益再回饋給同行,等於幫同行製造了不同的通路。有好幾次祖父在運送布匹的過程,都遇到了山賊來掠奪,若不是祖父以巧智應對,又給了山賊好處,祖父早就沒命了,說起來還真是有驚無險。祖父以心量來撐起布莊生意,除了自己經營之外,祖父還將不同處的布莊交給親戚們負責,讓大家可以過得安穩。祖母嘴上說起祖父就感到驕傲,雖然祖父不只祖母一位妻子,但祖母還是以祖父為中心,並且包容。祖母常說:「女人家,丈夫就是天,自己為地,有天、有地才為圓滿。」祖母常會把我叫到跟前來說說話,也問我幾歲要娶個孫媳婦給祖母抱曾孫。單純的我不太懂是什麼意思,但只要我點頭,祖母就好開心地把我抱起來親。此時的我大約十歲,安定的生活就只有這十年。
突然,有一日我在庭院玩,母親喊了我一聲,叫我回房。我以為母親給我帶了什麼禮物;沒想到母親開始慌張地打包行李。我問母親:「怎麼了?」母親沒有答話,叫我收拾一下簡單的行囊,並告訴我:「我們要搬家了。」「搬家?」我大聲喊道,母親沒有再說第二次,快速地把要帶的東西收一收,拉著我的手跑出房門。此時我聽到大宅第內吵雜的聲音,親戚們都喊著:「快點,快點!」我看大伯母的兒子小寶,還喊了一聲「小寶——」小寶正被大伯母牽著,快速地往前走,小寶回頭看我,叫哥哥——哥哥——母親喊了我一聲:「不要叫!」我這才嚇到,母親沒有這麼凶和我講過話。母親拉我上了馬車後,感覺到馬車駛得飛快。我問母親:「奶奶呢?」母親沒答話,只是眼淚好像快要流下來。我再問:「父親呢?正興、正紈呢?」母親還是沒有答話。母親越是不答,我的心越是急了:這到底是怎麼了?馬車駛到一個我們完全不認識的地方才停下來,已經是一天一夜過了。後來聽母親說後,才知道外頭已經是戰火燎原了。我很想知道但卻不敢回頭想我家中其他人的處境會是怎麼樣。同於母親娘胎出來的,還有三個弟弟,兩個妹妹,母親都沒能帶上,看得出來母親很難過。幫我們駕馬車的是母親最信任的老王,在家中服務了一輩子,此次領著我們一同逃難。有時路途久了,我問問母親:「我可以去坐老王旁邊吹吹風嗎?」母親看看窗外,若是個窮山僻壤之處,就同意讓我出去。坐在老王旁邊,風快速地打在臉上,我問老王:「你會害怕嗎?」老王不發一語,好一會兒才說:「我只盼能保住你們,我老王一個人,死也無所謂。」我問老王:「我們要去哪裡?」老王答:「一處可以平靜的地方。」
馬車就是這樣不斷地往前,再往前。直到某一天馬車經過一處荒地時,突然出現了大震動,聽到老王大聲地喊:「走開,走開!」沒幾聲後,馬車歪斜倒落,我從窗戶摔了出來,聽到母親的尖叫聲。眼前是幾個土匪,手上拿著大刀,看到我們就叫我們交出值錢物。母親為了讓我們保全性命,拿出了從家中帶出來的珠寶盒;但是土匪還是不滿意,認為我們還有,不斷地向我們逼近。老王擋在我們前面,對著土匪吼喊道:「都給你們了,別靠近,退後,退後!」土匪們看到我們的反應,發出了大笑,並無情地往老王的脖子一刀劃下,母親尖叫,把我的臉埋在他的衣服裡,讓我不要看到這無情的畫面。土匪殺了老王後,還是一直朝著我和母親逼近,最後硬把我和母親拉開,我被一位土匪綁住。母親被重力地丟到地上,撕下老王的衣角,塞在母親嘴裡,將母親強行輪暴,輪暴到死去。我大聲地哭喊後暈厥。
醒來後,我被帶到土匪窟去綁住,眼神已經不同,心中佔滿了痛苦跟恨。我看清楚害我們的土匪,咒他們會有報應。土匪看到我看他們的眼神後,走過來打了我一巴掌,生氣地說道,如果我再這樣,就把我眼睛給挖出來。我就這樣,被綁了一個禮拜。每天有一位被土匪俘虜的女子會來餵給我一餐,女子盡量把飯裝到最滿,並告訴我要先聽話,先讓土匪放下戒心,才有機會被放下來,放下來後要好好觀察可以逃脫的動線。我點點頭。雖然我和這位女子不相識,但直覺告訴我,他的話可信。一個禮拜後,我被土匪解綁,他們開始叫我做些粗活,幫忙燒水、煮飯給大家吃。小小年紀的我不會,但為了活命,我還是聽話,什麼都做。我不像其他小嘍囉一樣討好土匪們,我選擇一句話都不說,就是做,也不跟任何人講話。
終於等到半年後的一日,土匪們辦了慶功宴,慶祝搶劫了許多錢財跟珠寶,酒水下肚,他們意識都開始迷茫了。我早就觀察好所有要逃脫的動線,今天就是最好的時機。我跟著那位幫我的女子一起逃脫,我倆說好一個往東,一個往西,各自逃各自的,女子點點頭。逃出郊區的土匪窟時,我快速地跑,一直跑,不回頭地跑,跑進人群之中,往前走了好久,好久,才感覺到自己應該是安全了,累得倒在一個角落睡著了。一覺醒來後,前方茫茫之路,十歲的我不知道何去何從。已經再也不是養尊處優的少爺,而是流浪街頭到處討東西吃的乞丐,人給我什麼,我吃什麼。有時窮人家看我可憐,給予我快要酸掉的食物,為了活一口氣,我也還是吃。有時吃在嘴裡便快速地作嘔,但也還是憋氣吃入,為了讓身體至少有點體力繼續活命。從小,祖母告訴我們,要珍惜生命,老天爺關一扇門,總會開一扇窗。就在這段生命最無依靠的期間,這些話一直支持著我活下去。夜半時分,我無遮蔽物,身體感到寒冷時,就移動著身體跟草地摩擦生熱。直至某一天的寒流來襲,我身上只有單薄的一件衣服,身體已經蜷曲在一團,卻還是冷到全身顫抖,感受到身體快沒有溫度了,眼前就一陣發白,暈了過去。
意識模糊之時,聽到有一個人說:「師父,師父,這個人怎麼啦!」就這樣,進入深層無意識之中。這段無意識期間,我的靈魂回到了自己的家鄉,看到祖母的面容,我流淚、哭泣,想告訴祖母:「我的心好苦,沒有依靠。」就在哭泣時,我看到祖母離我越來越遠,我越來越看不到,我想追,我想拉祖母卻拉不到,我很害怕,哭著醒過來。醒過來,身體打了一個寒顫,雙眼轉了一圈,看了四周圍,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就在聽到有開門的聲音後,眼睛趕快閉起來。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我的心有些緊張,一個宏亮又穩重的聲音開口說道:「醒啦!」我這才羞澀地張開眼。眼前看起來是一位表情嚴肅、口吻慈悲的師父。師父什麼話也沒問,只叫我好好休養。每日都固定會有人送飯來給我。
直到我身體痊癒,比較有能量後,我開始下床走走,也好奇地推開房門,看看外面的世界。房門推開後,外面是一片的寂靜,耳邊只有傳來一個規律的音聲。就在我走出房門的那天下午,師父又來看我,第一句就說道:「心願意打開啦!」怎麼我的心理狀態如何,這位師父都知道呢!確實今天是我逃出家鄉後心中最平穩的一天。這平穩的感覺就在看到四周圍的環境後更是安心了。逃難這段時間的我,如今十三歲了。當我聽完師父講的話微微點頭時,師父說:「孩子,這是你的家。」聽到「家」這個字,我雙眼的淚水止不住地流下來。放聲大哭說道:「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的反應就連跟在師父身旁的師兄都感到一陣鼻酸。師父沉默不語地讓我發洩,並要身旁這位師兄以後都帶著我,師兄點點頭。師兄的年紀有點像大哥哥,也有點快要可以做我爸爸。就在師父和師兄要離開我的房門前,師兄拍拍我的肩,要我明早準備好,他要來帶我認識環境,我點點頭。這一夜我沒有睡好,心情顯得有些緊張。
隔日早晨,師兄先領著我到一處涼亭,告訴我,這涼亭叫「心境亭」,心若有事時可以來此停留,把想說的話留在涼亭內,離開涼亭後,又是一個從頭開始的自己。我點點頭。接下來寺廟各據一方的是鐘樓和鼓樓,晨鐘暮鼓意味著一天的開始和結束,於寺廟中提醒大眾及於寺廟共同修行的空間眾靈,不可怠惰一分一秒的珍貴修行時光。寺前這顆大樹在寺廟建成前就有了,代表著對生命的尊重。門前的守護獅代表著肅穆,地上的石磚代表著歷史。簡單的大殿沒有太多的裝飾,卻很莊嚴,一尊佛像於前,羅漢於旁,一股沉靜的慈悲照在我身上。抬頭一望「慈恩寺」三個字以金字雕刻,好像瞬間看到無比的光亮在眼前閃過。往大殿後面走經過一個長廊道後,是一些廂房,師兄說道,此處為僧眾之寮房,第一間就為師父的房間。我點點頭。
突然鼻子聞到陣陣傳來的香味,肚子咕嚕地叫了一聲,師兄微笑,指著大寮的方向。大寮外有一位滿頭大汗的師父在劈柴,師兄要我看:「這位師父每劈一次柴,不管是眼神和動作都在定中。這位師父是在寺廟成立後就在此處的,數十年如一日,也不因自己為元老級的身分就不劈柴,反而還是於做中修行。」往大寮內走去,只見幾位師父、義工們和師兄對眼後合十恭敬,沒有發一語。大寮內的東西看起來井然有序。整個寺廟不管走到哪兒,只能用兩個字形容,就是「寂靜」。這份寂靜讓我可以清楚看到自己的內心,我的內心蜷曲在一個角落抱著腳,頭埋在腳裡,四周圍好黑暗!離開家後所有恐怖、害怕的記憶都還停留在我的腦部內,心中一直在喊著奶奶,好想他們還在我的身邊。就算是已經到寺廟一段時間了,有多少的夜裡我都還是哭著醒過來!只有自己拍拍自己的胸膛安慰自己,自己擦乾眼淚。
白天,師兄給了我一份替大寮燒柴的工作,我必須起得比別人早,因為沒有經驗,無法一下子就把火點燃,必須要靠著猛力地吹,再吹,吹到看到火苗後,我的臉都已經黑了一半。此時不可以停下來,必須使出肺部最大的氣力,猛吹一下,大火這才燃起,乾柴、乾草趕快往內放,讓火可以維持燃燒的狀態。這時大寮的師兄弟們才出現,開始煮水、備料、切菜,一整個流程不急不徐。剛開始我顧的火勢並不穩定,忽大忽小,耽誤了準備早齋的時間,師兄們沒有過多的責備。一整個準備早齋的流程順暢,不多語,整齊、乾淨。
半個月過去,我這雙曾經嬌貴的手已經變得粗糙不堪,有時甚至還會被乾柴給刺傷,雖然所住的環境大不如前,但我無助的心總算是漸漸地平穩下來。於寺廟服務兩年後,師父看到我的狀況漸漸穩定下來,才開始命師兄教我打坐。這兩年來,看到師兄們打坐,自己早就認真學習,模擬一番。如今真正輪到自己可以練習時,心定了下來,眼觀鼻、鼻觀心,靜下後,師父讓我每天於大眾打坐的時間共同參與。剛開始打坐時,焦點放在突破自己的色身,色身總會有各種酸、麻、痛的感覺。剛開始還真是坐立難安,從半炷香,再到一炷香的時間,讓身體慢慢地適應!除此之外,身體甚至會有飢餓的感覺,畢竟色身處於壯年的我,平日可以吃上三到四碗白飯,如今為了練習打坐,讓自己的色身清淨、淨空。一片安靜的禪坐房,突然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是從我肚子裡發出來的,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瞇瞇眼看看四周大家的反應,沒有一個人有反應,我這才放下心專心於自己的調息當中。
就當身體之感覺可以漸漸放下後,先是看到眼前有些霧濛濛的,想看清楚卻看不清楚。身體越來越喜歡這種靜下來的感覺。直到有一次一個人於禪房精進時,剛進入境界時,眼前突然看到的是當初母親被輪暴的畫面,我立刻把眼睛張開,有些大口大口地喘氣。我無法再靜下來打坐下去,感覺到內心底層的瘡疤被挖了起來,就連晚上回寮房闔上眼時,畫面仍舊在眼前。這一關我真的不知道怎麼突破,我以為這過去痛苦的記憶已經於修行中抹去,沒想到其實一直都還在。從看到母親受害的畫面後,我顯得有些心神不寧。師父觀察我幾天後,便把我叫來跟前問道:「長平,何事堪憂?」我嘴中講不出這殘忍的受傷記憶,只是愣在師父跟前。師父像是知道似地和我說:「長平啊!如今你已經有能力了,看看過去吧!看看過去,你才能夠釋懷,才能夠放下;否則深埋於心中的汙穢將障礙今生修行之道。」我點點頭,即使已是夜半時分,我選擇坐回禪房,我問自己:準備好了嗎?心雖有些緊張,但也還算堅定。
雙眼垂目後,眼前出現了一個很幽靜的村莊,一行身材魁梧壯碩之人來到此地,便將此地畫為自己的地盤,要求此地的人民都要交保護費。若有看到喜歡的家禽,則直接用掠奪的。繳不出保護費的家庭,就拿家中年紀二十歲上下的女子來抵押,便可以省下好幾個月的保護費。就在這群人將規則訂立好後,村長為了保護村民便跳出來不從,不願人民受苦。這群人沒有多說話,站最前面,身材最魁梧的一個壯漢使了一個眼色,後面的人便退後離開,幾分鐘後抓回了村長的女兒,是位長相清秀的女子。抓住村長的女兒後,這群人再問村長從不從,村長表示自己不會為了女兒而犧牲村民。當下,壯漢聽了相當地憤怒,便將村長的女兒推倒在地,在大眾面前污辱了村長的女兒。村長像是抓狂一樣朝我們猛衝來,被一推後,頭部撞了石頭,暈了過去。幾位跟在壯漢後面的男子輪番污辱了村長的女兒。看到這畫面,我痛不欲生,我知道那帶頭的壯漢就是我,後面幾個和我共業的小嘍囉分別就是我今生的母親和為我們駕馬車的老王。母親之所以今生遭受輪暴,乃是當初在我耳邊提議這件事,所以必須要一報還一報。這因果就這樣強烈地顯在我眼前。此刻除了愧疚之外,再也不敢多想。好一段時間後,這些畫面才在我眼前消失,讓心可以再安定下來。
好不容易讓自己恐慌的心安定下來後,連續而來的是猛力的昏沉,就算已經是比平常吃得更少,還是在打坐時一坐下後,頭部馬上進入渾沌的空間之中。我從小不是愛睡的孩子,自認為離開家後,心性已經是被磨得平順許多;沒想到底層中的傲慢仍然存在,甚至於打坐時見到,過去自己就是因為傲慢而曾經進入魔界。如今這魔性的顯前或許是提醒自己該面對的時候。我於和師兄的相處時,開始盯緊自己的每一個態度。有好多時候我發現原來自己不是真正地服從,心中會有大火、小火,甚至悶火,這都是自己積壓於底層的少爺脾氣。這脾氣一旦起來,要再讓自己進入打坐之靜中,非是一件容易之事。於此境界顯前時,我一個起身,便往五里路外的河邊走去,將身上脫到只剩下單薄的衣物,雙手、雙腳甚至頭部泡入水中,用這外在的刺激來弭平當下強烈的心性。果然這一泡,全身開始打寒顫,抖個不停,身上原本不平的感覺已經無法再想起,只感覺到全身的冰冷。於這次經驗中,我知道冰冷是最能讓我自己克服色身的。於一次打坐昏沉之中,我便坐於雪地之中,讓自己的身體感受到極凍之感,讓頭部昏沉之感可得消失,完全清醒過來,這才又坐回屋裡。一個月沐浴一次也全以冷水淨身,以此來克服身體帶來的各種障礙,和放下對身體的每一絲執著。
於打坐時更會有許多誘人的境界顯於前,各種考驗欲望之境。微細再微細,就連於地上拾起一顆橘子之境,皆不可貪。裸露之女性,對於二十五歲的我,心中真是一番震動;但一想到母親正是被其所害,便就敬而遠之。一層又一層的考驗突破後,是一層又一層不同的修行境界。人體何其奧妙!我發願真正放下這個色身,以此願力,佛力加被,長平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靜,靈出體後看到許多不同的境界。曾經過天界和兜率外院,也於人間看到今生和過去生之家親眷屬之貌,輪轉之苦。於三十一歲願放下一切,打坐入定至阿羅漢法界。於阿羅漢法界之中仍精進實修,讓自己靜中更靜,破煩惱、破無明,於無之中更顯不同,於定之中更顯寂靜。
在知道香光大佛寺之前,長平仍於阿羅漢法界精進修行之中。直至某日,四聖法界震動,一陣陣講經說法之音聲於空間中不斷地傳來。句句都是在調整內性,甚至提到釋迦牟尼佛說四聖法界為「焦芽敗種」;沒想到我內性之中感到相當地驚訝,甚至有些生氣。這是至阿羅漢法界以來,第一次我內在的心性又再次受到震動。我試著讓自己靜下心來體悟。常常喊出救世名號的蘇佛,確實於經典中提及長平從未注意過的內性問題。於悟之中,長平慚愧自己與蘇佛修行的目的不同,蘇佛所講皆是為眾生破迷開悟,破貪瞋無明,甚至面對自己的心性改過,而真正達到修行淨化的目的。這並不是如自己過去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可以比擬的。修行向內,其更重要的,確是幫助自己以外的眾生可以離苦,甚至跟自己一樣開悟、了道。幾百年來自己往錯誤方向精進,如今盼求可以一同加入彌陀救世行列,一同幫助眾生。此願於心中顯後,便以薄雲漫舞於天際,和天人、四聖一同前來,盛況、盛景,無量無邊的眾靈早已恭候超度。我等於佛號中一同進入金光之中,如今於西方極樂世界,以蓮花為父母,於西方積極精進,盼來日能真正度眾,以了今生未落實度眾之遺憾。感恩彌陀、蘇佛和香光大佛寺。
附註:釋長平之母親王氏阮鳳於驚嚇的空間中,家丁老王——王朱,輪迴成一顆石頭,皆由蘇佛救起至香光大佛寺西方法性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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