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黑结局】
灰崎当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找不到黑子之后,回到帝光那个废弃的物理实验楼。
他还隐约记得,虽然因为黑子突然出院而担心,不过走进那幢楼的时候,他的心情非常平静。距离他第一次带黑子来这里的时间过去了大约两年,黑子的外貌就像完全没有成长一样,这样会让灰崎有种,他从未从那天离开的错觉。
他平静得过头了,以至于在帝光实验楼看到黑子的时候,他花了三秒钟才意识到那个就是他要找的人。
“哲也。”
黑子的脚伤自然还没好,他坐在电动轮椅上的背影,也许是因为那日哭声的原因,让如今的灰崎看来,比以往任何时候的他都要瘦弱。
灰崎了解黑子,此时的他不需要任何安慰。他索性坐在了废弃料理台上,与对方相对,两两沉默。
“我有时在想,如果当年没有跟着灰崎君来这里。以后的那些事会发生么?”
灰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心底是庆幸着当初的相遇的。他想抽根烟,不过身上没有带。
“但是我并不后悔。”
黑子不知道从哪拿到了半包烟,递给灰崎。在灰崎惊讶的目光中,黑子指了指以往灰崎藏烟的那个角落:
“那里又有了新的,也许是有别的后辈发现了这里。”少年轻笑,抬起头来,由于他背对灰崎,所以此时他的表情是个秘密:“也会有人,像我们这样相遇么?”
他的声音十分温柔。
灰崎狠吸了口烟:“哲也,我可能会离开学校了。”没等黑子发问,他就继续说,“嘛,我也不适合读书,再读下去也没什么希望。还不如早点出去工作,帮家里分担点。”
他咳嗽了下,手指尖把玩着那半根烟:“哲也,一直以来我都有种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下,真的如此了。”
黑子的声音听不出悲喜:“我从来没有觉得灰崎君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我知道,你在我的世界里,从来不想离开。”
他扭过头,那双眸子,如今亮晶晶的:“你想过要离开么?”
“开什么玩笑啊哲也,我可是个混账东西。留着我在身边有个屁用。”
灰崎不敢看黑子的眼睛,然而仍然逃不过黑子的发问:“你想离开我么?”
这下,在灰崎心中最深处的本愿还是被唤醒了,他狭长的眼里有坚决的光:“从来没有。”
黑子笑了:“我也会离开东京一段时间。脚伤还是需要去美国治疗,虽然不用截肢,不过可能不会打篮球了。我不打算告诉任何人我要走的事情,包括火神君。你了解我,这次离开,算是败兵而逃。”说着这话的黑子并没有太多悲伤,也许是那天在病房里都哭喊了出来,反而疏通了心中的积怨:“虽然我很喜欢篮球,不过以我本身的身体素质,也不可能打一辈子。或早或晚都会放弃,如今以这样一个理由放弃,还显得更像一个悲壮的英雄。”
比起将来成年,只是因为生活繁忙就不再打篮球,这样的结果,也许还更好一些。至少想起来,可以把放弃挚爱的篮球,归结为外力原因。
“和火神君的恋情,大概也就无疾而终了。至少在最近两年,我不想看到任何会让我想起篮球的人。”黑子犹记得和火神的光影协议,而如今,那份曾经热血的约定,竟像是烧红的烙铁一样,烫得黑子难过。他平复了下又要急促的呼吸,转头问:
“灰崎君呢?有什么打算。”
他用力转过轮椅,看着坐在料理台上的灰崎。灰崎的表情并不张扬也不悲愤,他安静地,流露出温柔地看着黑子:
“我啊,想养你呢。”
“我不需要,不过还是谢谢灰崎君的好意。”黑子的回答果然是这个。灰崎收起玩笑话:
“我就想要赚钱,做什么都行。”他继续道:“哲也,我知道你不会说那些废话阻止我。”
黑子果然只是带着不舍的表情:“灰崎君,你要保重。”
“你也是,哲也。”
窗外的樱花瓣浮浮沉沉,蓝发少年的嘴角有了笑意:“又是樱花开放的季节啊。”
“我离开日本的话,也算是给过去的荒唐事一个完结了。”他眯着眼,看着粉色花瓣在四月的微风中打旋:“这样,我也可以专心对待灰崎君了。”
“哲也啊,这话可不是对一个炮友该说的。”灰崎语调又滑腻起来,黑子则平静而淡然地笑答:“我从来没正式承认过我们是炮友。我们是合作关系,现在,是长期的了。”
不想去问为什么选择自己的灰崎,只是认识到这个事实,就已经可以让他从心底里认真对待黑子起来。那是自然,他很早之前,对待黑子的态度,就全然只有认真了。只是如今,他心中的因为自己身份而起的自卑,被黑子的承认所抹去。
就算是如此简单的承认都可以鼓舞他,因为他,实在太看重黑子的话了。
灰崎不再多言语,他只是从料理台上跳下,走到黑子面前,蹲下,直视对方的眼睛:
“我会保重的,哲也。以此作为交换的是……”
“等我好么?”
黑子很久之后,像是慎重考虑了,才回答:“我等你。”
这句我等你,花费了黑子七年的时间。从高二一直到他大学毕业。
去美国养伤的黑子,休学之后并没有在诚凛继续读书。而是回到东京的另一个学校,这所学校以学习见长,也没有篮球社。黑子就这样几乎与以前的生活隔绝,只是偶尔和火神及其他人邮件联系。
上了大学之后,赤司和绿间选择出国读书,火神也回了美国。黄濑本来就很忙碌,桃井则因为心中的愧疚感而相处尴尬,不愿意再见黑子。只剩下黑子和青峰能偶尔联系。
只是青峰黑子都不是擅长说话的人,场面常常十分冷清,这样一来,见面的次数从一月一次,到后面一年都见不了一次。
那次事故,几年之后再回忆起来,除了在梦中格外清晰,在现实中,被琐碎的繁忙给冲得如同清水般淡泊了
但是,灰崎的那句等我好么,却7年来如初日那样,时常在黑子的脑海中回响着。
直到那一天。
黑子大学毕业,从原来的城市上京。准备搬家的时候,在网上寻找可靠的搬家公司。
因为路途比较远,他不想找那些昂贵的大公司。一些二手交换网站上会有小公司的广告,他一个一个的挑选,一直没有满意的。正想关掉网页时,突然在线弹窗弹了出来。有个叫HK的家伙说:
[喂,你要搬家么?]
这个家伙的口气很不礼貌,但是黑子对这样的口气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是的。]
[我们公司正好要搬到东京去,我开的小皮卡是空的,要不要一起?]
黑子生性谨慎,他坐在电脑前想了一会。对面那个连头像都没有的家伙实在可疑,他仔细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东京?]
[猜的。不是,我就换一个人问。]
这么坦率而傻气的回答惹得黑子在屏幕后一笑,他的戒心被这句话打破:
[好的。]
黑子的行李不多,大概也就4个箱子。约定好出发的那天,春日的风很和煦。黑子站在老旧的公寓楼下,远远地看着一辆小皮卡慢悠悠地开过来。那辆不怎么新的皮卡,感觉要随时抛锚的样子。
黑子有种奇怪的错觉,觉得就像是一个家伙正在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车停在了他的面前,贴了黑色贴纸的车窗摇了下来。
黑子先看到的是一头灰色的板寸,然后一个右眼上有细长伤疤的脸露了出来。那张脸变得有了更硬的棱角,不过脸上那抹坏笑还是从未消失。黑子因为惊讶,和些许的陌生感呆滞了很久,他觉得一切都像是一场迟来的梦一般。
树梢被风揉搓着,发出沙拉沙拉的声音。
“是……是……”
“鄙人灰崎祥吾,请问你是黑子哲也先生吗?”
虽然用词礼貌了一些,但是那股调戏的腔调还是没变。然而一向正经的黑子也说不出纠正的话,因为他太激动了,激动得差一点就流下泪水。
七年之前,只因为对方一句请你等我,就一直等到现在的黑子,见到故人,当然非常激动。他心里清楚当初为什么只凭那么一句无根据的话就能等到现在,因为他对灰崎的感情,早在事故发生之前,就已经超越了炮友的界限。
是他喜欢他,他也喜欢他,这样的关系。
见黑子因为见到自己太过激动,灰崎像是带着点不耐烦似的跳下车,一口气帮黑子把所有箱子都搬上了车。然后几乎是边拉边推把他拽上了副驾驶座。直到灰崎帮黑子寄好了安全带,黑子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第一句话:
“你怎么知道,那个是我呢?”
“你从国中开始,就总用那个网名。我跟大辉联系过了,知道你最近要往东京那边搬。所以类似的网名上线了,我就会敲他们一下看看是不是要去东京咯。”
灰崎发动车子,黑子由于惯性,撞在了靠背上。他满脑子都是浆糊,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那……为什么青峰君没有跟我说。”
灰崎只是不言语,黑子也马上反应过来。虽然最后感情淡了,但是青峰毕竟也曾经对自己有感情。灰崎恐怕也是花了非常大的代价才从青峰那里得到黑子的消息。
“你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呢?”这是黑子的第二个问题,灰崎发出了他16岁时那种不良的笑声:“哲也啊,久别重逢,还是稍微难忘点好。”
不管你怎么做,哪怕是平淡地出现在我面前,我也忘不了你。黑子想,但他什么也没说,而是抛出了第三个问题:
“这些年,你去哪里了。都做了什么呢?”
灰崎抿着嘴,最终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车子驶入东京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黑子和灰崎在这期间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突然见面却没有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大概是因为两人知道,从今以后,两人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相互说话,所以叙旧可以慢一点来。
毕竟,可能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来聊天了。
到了灰崎在东京租赁的门面,灰崎就停车跳下车厢,准备把黑子的东西往里搬。黑子的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神情:
“灰崎君,我租住的房子还要再前面的辖区。麻烦你再开一段了。”
灰崎不言语,自顾自地把黑子所有的箱子都从车上卸下来。然后,他才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把黑子从车上抱了下来。黑子有些害羞,也有些气恼:
“很过分,灰崎君。”
“呐,哲也,还是老样子。这次你可是欠了我的。”
“要多少钱?”
“谈钱多见外啊,我啊,还是老样子。”灰崎凑近黑子的脸,然后,那个让人熟悉的恶劣笑容浮现在灰崎脸上:“以身相许,怎么样?”
这场景何其熟悉,就像他第一次和灰崎单独出去,看见天桥上的青峰后,落荒而逃被灰崎追上的时候。那个时候,正是灰崎的一句玩笑般的以身相许,以及黑子当时不知所措的心情,才让他们以炮友的身份在一起纠缠,最终产生了彼此不可分离的情感。
直到这个时候,黑子那种见到灰崎所产生的错愕感才彻底消失。他从虚幻中回过神来,知道了眼前的一切都不是错觉。激动的表情延迟许久之后,出现在黑子脸上。他紧紧地抱住了灰崎,后者听到他伏在自己胸膛间的,刻意压抑着的喘息。
灰崎知道,黑子哭了。他轻抚上黑子依旧消瘦的肩,低沉着声音,又无比温柔地说:
“我回来了,哲也。”
“欢迎回来,祥吾。”黑子镇定的声音中,还是有一丝因哭泣而产生的颤抖。
灰崎更加用力地拥抱住了黑子。
灰崎对自己这7年之间做了什么很少提及,他只是告诉黑子,自己在海外赚了一笔钱,而如今带着这笔钱回来,在东京一个背街的门面做起了运输的声音。说是所谓的运输公司,其实一开始只有他一个人。
那天之后黑子就和灰崎同居了,门店很小,下面用来接待客人,上面是灰崎和黑子最开始的爱巢。房间很小,只有十几平,可能晚上摊开了被褥,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在那个房间的几年,是灰崎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那段时间,灰崎的事业刚刚起步,工作经常是起早贪黑的。最早最早的阶段,整个公司只有他和黑子两个人,接到的运输工作也是别家公司不愿意去的地方或者几乎根本没钱的交易。有时灰崎会烦躁,黑子总安慰他,一开始不要想赚钱,要先做好口碑。
累的时候,几乎早上天不亮就起床,晚上深夜才能回来。这样艰苦的日子,黑子也毫无怨言地帮助灰崎。灰崎有时会让黑子去找别的,在办公室里工作的职业,这样才对得起他大学生的身份,黑子总是如此拒绝他:
“灰崎君,现在根本雇不起别的工人。虽然我力气很小,但是至少也是个男人。搬搬东西还是没问题的。至于报酬嘛……”
黑子那个平时只棒读的嘴,竟然也扯了一个半成品坏笑出来:“灰崎君说过,以身相许好了。”
明明是开玩笑的话,但是灰崎眼角却被这话给刺激得很酸很酸。
他们做的工作太辛苦了,有很多很多次,黑子在工作的间隙,就躺在瓦楞纸箱间睡着了。灰崎拿着便当回来的时候,看到黑子穿着T恤睡着,脸上,额头上,还带着汗水。虽然环境恶劣,但是他睡得很沉。无论怎么都晒不黑的脸,那精致的脸上,睫毛随着呼吸起伏而扇动着。
灰崎的心中,又有一股暖流,又有一种疼痛。他总是默默地看着黑子,不忍心叫他起来。有次,黑子醒来,埋怨灰崎不叫醒他时,灰崎却不回应,只是翻身死死抱住了他:
“哲也,跟着我,太苦了吧?”他心中充满愧疚,那是种不能立刻让心爱的人过上好日子的心情。尤其是黑子腿不好,他偶尔会看到刻意避开他的黑子,在暗处按摩自己的腿的样子。
他发过誓,一定要让黑子过得好。而如今,他未曾忘记那个誓言,反而是每一天,每一天,在睁开眼睛的第一个瞬间,就会再次向天起誓。
我灰崎祥吾,今生都要对黑子哲也好。
努力总是有结果的,尤其灰崎虽然因顽劣而成绩不好,却是个深喑市井规则的精明的生意人。很快的,小小的以运输起家的公司越做越大。第二年时,灰崎和黑子就告别了那个小门面,搬到了大一点的房子中去。第三年时,灰崎手下已经有50多个员工了,这个时候他开始不允许黑子经常外出,并且给黑子请了专门的家庭医生和按摩师负责保养黑子的腿。第五年的时候,灰崎买下了一个写字楼的三层做办公处,并且也在东京一个离市中心不远的地方买下一栋只写着黑子名字的房产。
“有家了呢。”
黑子看着那幢房产,和灰崎一起走了进去。
走上正轨之后,一切扩张和融资快了起来。灰崎开始不局限于物流,尝试从其他方面寻找商机。那之后的两年,如同有神助力般,一切都发展的异常顺利。最终第七年的时候,他的公司颇具规模起来,这样他也获得了和巨大财阀合作的机会。
那个财阀,正是他的老同学,赤司征十郎名下的财阀。
赤司很早之前就知道灰崎和黑子在一起的事情,他心中对黑子有感情,但他不是那种会刻意地抢夺人爱的人物。他始终认为爱人是靠吸引来的,而不是追来的。那之后说他完全打消了对黑子念头也太过不切实际了些,不过黑子单方面地斩断了与旧识之间的暧昧关系,斩得干干净净,让所有人,包括赤司,都无法下手。
毕竟,等他从英国回来的时候,灰崎已经和黑子同居了。而如今,他们在一起,也已经七年了。若从最初的相识开始算起,已经14年了。
从那爱谈笑的少年郎,已经变成了被生活打磨过的即将步入中年的青年人。他们,已经29岁了。
是啊,灰崎都变得不像以前那样外强中干的虚浮了。这是赤司在HK公司主动提出合作,他偶然得知竟然是灰崎的会社,而让人去调查之后得出的结论。
他看着录像上的灰崎,那头张扬的小黑辫子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利落的板寸。尽管以前那么看不上他,不过太久没见,对方是自己初中同学的身份,连带起赤司对那学生时代的回忆,从而也减少了他对面前人的厌恶之感。
年轻时的敌人,也可以是长大之后的朋友。
赤司看着那个私家侦探给他的录像,突然呼吸停滞了一下。是的,他看到了,灰崎从家门口出来,然后转身又拥抱某人的影像。被拥抱的人没有露脸,只是露出了额前淡蓝色的碎发,但是就是这个碎发,赤司知道,那个是黑子哲也。
黑子,你变成什么样子了呢?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双眼间尽是温柔和认真。又或者像自己一样,在岁月流沙的冲刷下,已经长出了第一根皱纹。
年少的爱人,愿你一直站在光华下,不忍看你老去。
虽然完全可以让私家侦探再去调查黑子,但是赤司思考之后,决定还是不要这么做。仅仅是看到他的身影就影响了自己的心情,不知道有了他这些年来的全部消息,赤司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横刀夺爱的行为。
哲也他,很幸福吧。毕竟灰崎那家伙,都笑得那么开心。
只是待赤司再翻看灰崎的档案时,有些细节还是吸引了他。
那是一种隐约的不安。
几天之后的谈判进行的很愉快,让人吃惊的是,日理万机的赤司征十郎竟然亲自参与这场算不上重要的商业会议。赤司在属下发问时,非常自然地回答:
“因为灰崎先生是我国中时的同学,所以想要来叙叙旧。”
他的眼神,非常自然地看向谈判桌对面的灰崎。对方也带着意味深长的笑看着他。
因为谈判结束,大致的条款已经谈妥,接下来是两边的法律顾问开始拟定合同。所以,几乎已经算敲定了事情的赤司,站起来,主动向长桌对面的灰崎伸出手:
“虽然是老同学,但生意上还是要谨慎。合作愉快。”
灰崎淡然地站起来,同赤司握手:“合作愉快,赤司先生。”
在生活和现实面前,过往的不快就像是一粒微小的尘埃一般不值一提。这就是成年人成熟的世界。只是,那只是表面上的。私下里,他们依然心中怀有对对方的不满。
在结束了礼仪性的晚宴之后,赤司约灰崎去他常去的一家,非常低调的会所里小酌一杯。在不被人打扰的VIP客房,赤司刚刚关上门,就口气严厉地质问灰崎:
“灰崎祥吾,你到底有没有彻底洗白。”
赤司从私家侦探的调查中发现,灰崎在离开日本的那七年里,有过在境外,包括缅甸等地方的涉黑活动。这也解释了灰崎的第一桶金是如何得来的。本来他可以拿到更多的钱,只是他几乎是冒着生命危险从那个充满恶狼猛虎的地方逃了出来,当然一路上偷偷摸摸地走,光是给蛇头就给掉大部分的钱。
而且,他还受了伤。他的小手指是伸不直的。
这一点,灰崎觉得应该只有自己知道。至少面前的赤司不会知道。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对别人有让人厌恶的掌控欲啊。我的事大概没必要向你汇报,你可不是我的队长了。赤司大人。”
只有两人时,灰崎的成熟气质消失不见,他又成了那个16岁的混账小子。赤司不怒反笑:
“你的死活我根本不在乎,只是你现在……”
那个名字赤司说不出口,而灰崎则是不想提。
“我洗干净了,洗得一干二净。”灰崎虽然带着恶意,不过还是回答了赤司:“不用你这个含着金钥匙的大少爷操心,我不会让他有任何的危险,这辈子都不会。”
赤司被灰崎难得认真的表情给堵住了嘴,灰崎接着说:“哦,不对,现在该叫你老爷了。”
赤司征臣并未去世,只是选择了去北欧养老。赤司财阀下的系列产业全部交给了赤司。以往只涉足地产,汽车,船舶等重工行业的赤司财阀开始在第三产业,包括互联网产业投资。赶上了朝阳产业,让赤司家已经从日本前三的财阀,成为了第一。
赤司征十郎,也成为了全日本第一的钻石王老五。
不过,这些和他灰崎祥吾没有关系。他只是对对方还是这么一副有掌控欲的态度不满。不过他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么问,换做是自己,估计也会如此在意。
觉得话不必多说的灰崎,转身就要离开时,赤司还是丢出了一个问题:
“HK,是灰崎和黑子的意思?”
“啊哈,是啊。”
“哲也他,知道么。”
“我从来没说过,不过那家伙,怎么可能猜不到呢?”
他所认识的他,就是这么聪明,坚定不怕困难的一个人。他从一开始就了解他,而如今7年的生活,只是让这份了解更加自然,仿佛与生俱来一样。
他已经,渐渐变成了灰崎的一部分,刻在生命里的一部分,这辈子,他灰崎都洗不去的。他也从未想要洗去。
赤司已经从灰崎的神态中读出了一切,说没有失落是不可能的,但也不复少年时那样深刻了。毕竟已经是成年人,有许多事,一旦是已经被决定的了,再多纠结也是无意义的。
他最后送给灰崎一句话:
“虽然从来都不喜欢你,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这辈子都顺利。毕竟,你可要照顾哲也一生的。”
“不用你啰嗦,我也会的。”
窗外的小道上,散着城市的华光,仿佛太阳倒置在地面上,照亮了夜空。
灰崎从车上下来,远远地就看见自家别墅的灯还亮着。他不觉得奇怪,他知道黑子总是会等他回来才入睡。和那些劝他早点睡的虚伪混蛋不同,灰崎什么都不会说,但他得知黑子这个习惯之后,会尽量不太晚回来。
今天,也没有超过午夜12点。
他推开门,钟点工早就走了。桌上剩着的是黑子亲手给灰崎熬的粥。灰崎拿起来就喝掉大半碗,黑子则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和赤司君谈得怎么样?”
“妥了。”灰崎想想赤司不忍提及黑子的态度,他开口,“哲也,你为什么不一起去?好歹,你才是公司的最大股东啊。”
灰崎早就把名下的股份全部转让给黑子,所以说,现在的灰崎也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灰崎。
不,不一样的是,他有黑子。
“还是算了吧,下次有机会,叫上其他人一起,会比较合适。”虽然黑子到最后都没有接收到赤司的心意,不过他是那种认定了一个人,就不想再和其他人有任何私情的类型。哪怕是有私情的可能也不允许。
如今,他眼前只有这个,从七年前就陪伴他到现在的男人。
黑子走上前去,从后面抱住了灰崎。灰崎则抚摸着黑子那多年都未曾变过的细白手腕。正当黑子想要催促灰崎洗漱时,灰崎开口了:
“哲也你,从来没有问过我那七年做了什么吧?”
“嗯,因为我知道,灰崎君想告诉我时,自然会告诉我的。”
想着今天和赤司的那番谈话,他心中也确信黑子早就隐约猜到了那段日子,如今两人相处已久,正是坦白的时机:
“那段时间,我先是在日本呆了两年,没什么前途。最后还是加入了帮派。后来跟着大佬混到了越南去,做了些挺不干净的事情。”
黑子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抱紧灰崎。
“干了两三年,我就想回来了。我想回日本,想见你。但是哪有那么容易走。攒下的钱大半都喂了蛇头,自己也是受了伤。后来在泰国躲了两年,等风声过去了我才回来的。”
他也没叹气,就是发出干笑声:“哲也,我本来可以早点回来的。”
“都过去了。”黑子靠在那个,从少年时起,就非常宽阔的后背上:“谢谢你今天跟我说这些。”
黑子的手,握住了灰崎受伤的那根小拇指。灰崎知道,黑子从一早就猜到了这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只是啊,现在都好了起来。慢慢地,向着他少年时那个梦在前进着。如今的他,可以带黑子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而不用像当年那样省钱。
“我的手,还是那么不干不净的。”灰崎回握住黑子的手,那双手从最最开始,就是灰崎想要保护的一尘不染。他发誓过的,不会让那个透明洁白的人染上尘埃,哪怕自己浑身沾满地狱的血污。他觉得自己做到了,所以不为过去的不堪而后悔。
但是黑子的回答却是:
“如果灰崎君说自己是不干不净的,那我也宁愿自己也不干不净。我不想你总是做出那种不忍靠近的表情。”黑子还是转到了灰崎面前,他细细地看着灰崎的脸。年少的沧桑让灰崎有时看起来不那么年轻,只是这脸上的顽劣变为了成熟和隐忍,让对方男人味十足。
他抱住了灰崎:“我想和你在一起,而已。你去哪,我就去哪。”
灰崎的思维回到了过去,他感觉黑子从来没有变过。哪怕他年长了,也终有一天会白发苍苍。但是在灰崎眼里,他永远是那个少年的样子。永远是那个劝说自己打篮球,眼睛闪闪的黑子。
灰崎也抱住了黑子:“白痴啊,现在不就在一起么?”
“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的。”
5年,10年,20年,一辈子。都会在一起的。
“什么时候,也该和你父母说我们的事了。”
“嗯。”
“要不,我们领养个孩子吧?”
“可以是可以,不过灰崎君可不能带坏他啊。”
“哲也,叫我祥吾。”
“……祥吾。”
HK在那之后也有起伏,所幸的是凭借灰崎的控制和黑子不离不弃的支持,公司到后期做得非常的大。黑子和灰崎领养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有着和黑子一样的大眼睛,不过脾气却烂的像灰崎。
身为执行董事的灰崎工作繁忙,应酬也很多。但是他从没有在12点之后回过家,纵使对方再多阻拦挽留,他都会走。
“有人在等我。”
这是他给的,数十年都不变的理由。
并且,任何人给灰崎安排的情色活动,或者任何人投怀送抱,灰崎都会以非常糟糕的态度拒绝。导致最后都没人敢提这件事。人们都不理解这其中的原因,直到45岁之后,功成名就的灰崎选择公开和黑子的关系,人们才噤声。
灰崎祥吾此人,少年时期就爱上了一个人,那之后心有所属,便再无他人的容身之地。
一生,唯爱一人,难么?
对他来说,是幸福之极的事,完全不难。
黑子哲也,是灰崎祥吾的朋友,知己,友人,亲人。
也是他的爱人。
但最开始,他们其实是炮友关系。
黑子哲也最终87岁逝世,那之前10年他就和灰崎祥吾一起搬到加拿大养老。最终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坐在躺椅上看书的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无疾而终。
对黑子来说,他的死,不过是最后,手中的书,落在了地上。
而灰崎,则在黑子火化后,留下遗书给养女,周游世界去了。遗书上说,他带着黑子,第4次周游世界。再去看那名山大川,再去看那神秘古庙,再去看那乌蓬小船,再去看那樱花满地。
只是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回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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