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现任和炮友[ALL黑] - 前任现任和炮友[all黑]18

18.

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听不到。

身上的血迹变成了黑色，腥臭气却越来越浓了。虽然不是自己的血，却好像疼在自己身上一样。

火神在黑子身后走着，深夜的大街上孤灯闪闪，连车都很难拦到。黑子执意走在前面，火神有些担心黑子会摔倒，所以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跟着。

这种担心不是空穴来风，因为从他们沉默着一起走开始，黑子的脚步就歪歪斜斜的。火神十分焦躁，拦车的手就没有放下来过。

即使是这样，也没有能在黑子倒下之前拦到车。那个单薄的身影终归还是不堪重负般，在停住脚步之后瘫软下去，火神连忙伸出大手撑住黑子的腋下，他的额头抵上黑子的额头：

“好烫！去医院吧，黑子。”

“火神君，拜托你了，我只想呆在个安静的地方。”

因为这是虚弱着的黑子的请求，火神背起状似发烧的他，朝着自己家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又特意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黑子身上。他闻得到那股已经干燥了的血腥味，他很想问，但是觉得不是时候。

身后的黑子发出虚弱的呻吟声，火神开始跑了起来。反正也拦不到车，再拖下去他实在担心黑子的状况。

幸运的是火神的公寓离学校并不远，到家也就花了半个多小时而已。他乘电梯进门，连鞋都没脱就把黑子放在了沙发上。先用手探了探黑子的温度，然后索性用额头抵着对方的额头，有些昏昏沉沉的黑子睁开眼，就看到火神近在咫尺的脸，双眼中透着担心。

黑子有些好笑，用手勾住了火神的头：

“怎么了，火神君？”

“你发烧了。”

这个时候黑子才发现自己异于平常的疲劳，他以为是因为遇到了太多事，没想到是生理原因。正要挣扎着从沙发上坐起来的他，被火神摁了下去。

“火神君，放开，我要去洗澡。”

火神不仅没有放开，反而抱住了他：“我担心你。”

“怎么了？”

“担心你晕倒在浴缸里。”

被一大只庞大的身体裹着，黑子因发烧而起的寒有了些好转。他稍微使了点力气站起来，火神跟着他站了起来，只是还抱着他而已。

“我没事的，火神君。” 透露出小孩子一面的火神让黑子有些哭笑不得。

“我和你一起。”

“什么？”

“和你一起进去。”

直到火神也跟着黑子一起走进浴室，他才意识到和你一起指的是什么。

在进门之前先烧好等下要给黑子喝的热水，把退烧和安眠药准备好，手里拿着备用的睡衣。火神站在洗浴间外侧靠在墙上，看着黑子迟迟不肯脱衣服。

“怎么了？都是男人害羞什么？”

“火神君，” 黑子无奈地笑了，勉力站住的他，看向火神的眼神迷离而模糊，“我曾经喜欢过青峰君，所以对我来说并不是单纯的都是男人这样。”

他的头开始痛了，果然是生病了么，想要举起自己的手摁住额头，无奈那手臂变得十分沉重。他眼中因为发热而没有了距离感，只感到那头火色头发在眼前飘啊飘的。

他近了么？黑子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的唇被什么温软的东西覆盖住了，这点温软彻底击溃了他的最后一道防线，他几乎要瘫坐在地上，却被对方牢牢抱住。

“这样可以了么？”黑子有点看不清火神的双眼了，那语气中有无奈也有温柔，“我对你，也不是什么单纯的都是男人这样。”

黑子没有太反应过来，他整个人都因为高体温而在游离着。

火神拉开了点距离，看着黑子那张还沾有血污的脸。当时得知有不良帮派聚集时，从不后悔的火神也后悔了，扯了那么多所谓的理解，到头来却是对方一个不妙的消息，就能让他理智的坚持土崩瓦解。

他好害怕黑子会出事，想一下坏的结果，恐惧就铺天盖地地盖上来。

所以当他和青峰赶到，看着黑子身上的血，他差一点就想当场吻住他了。不过，自己又算什么呢？青峰那家伙还在场呢。

还有一个家伙，在用生命保护他。因为在暗处，所以看不清楚他长什么样子，况且身上又是脏兮兮的。不过火神打心眼里对那个人充满感激。

他用手蘸了点浴缸里的水，然后十分轻柔地把沾在黑子脸上的，已经干涸的黑色血液擦掉。黑子穿着衣服，感受着开了浴霸，又放满热水的狭小室内的热气，他更加看不清楚火神了。

小心翼翼地把黑子脸上的脏垢拭去，用手指搓开已经粘连在一起的，尖端黑色的头发。然后他又吻了吻黑子：

“洗澡吧。我和你一起。”

火神开始伸手解自己的衣扣。

在浴缸里的黑子感到很温暖，不止是因为水，还因为从背后环住自己的火神，他的胸膛火热火热的。已经疲累加发热的黑子，完全地瘫软在火神的怀里，他有点庆幸火神说要一起洗的决定，因为他真的有可能晕倒在这个大浴缸里。

水流轻柔地顺着黑子虽然瘦却依然有肌肉纹路的身体滑下来，火神用手撩水浇在黑子的身上，再用毛巾帮黑子一点一点的擦拭，擦得那么小心，仿佛在擦拭自己的心尖。黑子慢慢地想要闭上眼睛，正要沉入昏睡中的黑子，突然发出了笑声。

“干……干嘛啦！”

火神也知道为什么黑子会笑，他窘红了脸，幸好黑子因为背对自己而看不到，他想。

“火神君……以前谈过女朋友么？”

“小学的算么……”

“也算。”

之所以扯到这个话题，是因为黑子感觉到了火神的器官，半硬不硬地顶着自己的臀瓣。或许是生病的原因，平日应该回避或者义正言辞指出的黑子，此刻因浑身无力，只是更加软在了火神身上。

“火神君。”

“嗯。”

“关于灰崎君的事，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嗯。”

“等之后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嗯。”

面对着只是应允着的火神，黑子心中不知道涌出了一股什么样的情绪，他站起来，浴缸里的水发出哗啦的声音。由于站得太急，他一阵头晕。火神连忙伸出手扶住他的后背。

他转过身来，看着火神:

“你太温柔了，火神君。”

火神那堪称野性的脸有点纳闷地对着黑子，他伸出强壮的胳膊想要搀扶住他，被黑子一把打掉：

“火神君，好狡猾。”

“黑子？”

“只是这样温柔着，站在我身边。在我低落难过时鼓励我，然后在我恢复时又站的远远的。好狡猾啊。”

意识到黑子有些胡言乱语的火神说：“黑子，你生病了，洗好了就休息了。”

“真的好过分，就像一直给小兔子喂菜吃，等到它吃饱之后再躲得远远的。小兔子就只能原地傻傻地等着，期待着再一次肚饿。”

“因为再一次，就又可以等来主人。”

黑子弯下腰来，自己清秀的脸正对着火神那张狂放的脸。他的眼神清晰了一瞬间，然后又模糊了起来：

“火神君，我现在好累，不想喜欢上任何人。”

下一秒钟，浴缸里的水哗啦哗啦地溢了出来，大约有小半盆都扑到了外面。火神一把把黑子拉到他的怀里，然后对着那个微微张开的嘴唇，疯狂地吻了下去。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不远不近地站着，看到他伤心了就去若无其事地安慰，其实状似无心的话每一句他都想过才说的。

他了解黑子，所以知道黑子要什么，只是这种关心，却时时刻刻让火神感到胸闷。

因为太克制了。

他本不是这么克制的人的，只是因为对方是黑子，本能的，他收起了老虎尖利的爪子，变成了一只猫。

而如今，他疯狂地吻着黑子，抱着他的身体，用力地揉搓般拥抱着。在温热的浴缸水中，他的身体也越来越烫。下体的反应更大了起来，黑子则因为疾病而持续虚弱着。

下体已经涨的有些难受了，火神却停止了亲吻的动作，变为只安静地抱着黑子。

“火神君，关于灰崎君的事……”

“你生病了，不要多说。我帮你擦一下去休息吧。”

“灰崎君他是……”

“黑子！”

不管不顾黑子的虚弱，火神还是忍不住吼了出来。浴室里一瞬间很安静，暖黄色的灯光让一切都模糊不清起来。

“黑子，我不想听。”

火神其实，早就隐约猜到了什么。他踏出浴缸，然后拿着大浴巾包裹住也站了起来的黑子。用浴巾的一脚帮黑子擦头发，看到那淡蓝色的发，他又忍不住吻了上去。

“我不想听，只有这件事，我不想面对你的坦白。”

他坦率地表达了自己的真心。

因为知道听到之后会伤感，所以才想要避开这件事，他只要黑子是他所认识的样子就可以了。这样他就可以继续若无其事的面对黑子了，这是他的一点小小私心。而这私心，也是喜欢上才有的。

“火神君，又是因为什么理由逃避呢。”

换上火神的备用睡衣的黑子，由于撑不起宽大的衣服，显得更加瘦弱。火神一把把他打横抱起来，抱进了自己的卧室里。出去又回来把药和水放在了床头柜上。

在火神严肃的眼神注视下，黑子把药给吃了。

“晚安。” 他什么也不想多说，“我想一个人呆着。”

抱歉了，火神君。反客为主大概说的就是这样。尽管如此，一向谦和的黑子并不想再礼貌些什么，他的心太乱了，晚上发生了太多事，他只想一个人静一下。而且，也只有面对火神君才能如此任性。

黑子不想承认，他需要一个只有一个人的地方，来让他哭。

火神把黑子完完整整地掖在被子里，然后盯着那双眼睛:

“晚安。”

他吻了吻黑子的额头。起身，给黑子留了一室黑暗。

黑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干二净的脸。他不敢闭上眼，尽管室内一片黑暗，他还是拼命地捕捉窗外的月光。只要陷入黑暗之中，他就会想起灰崎的那个眼神。那个充满绝望，但没有任何放弃的意图的眼神。

黑子想起那时，在情急危难之下他问灰崎的话，如果自己死了，他会怎么办。

灰崎的那个眼神，大概是在回应说，你死了，我也绝对不留在这个世界上。

黑子作出呐喊的口型，在火神温暖的床上，无声地作着嚎叫的口型。他仿佛那样声嘶力竭地喊着，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室内的摆钟，秒针走动的声音才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声音。如果有人听得再仔细一点，也许能听到黑子的泪水渗透在枕头上的声音。

再见了。

他心中真正的与灰崎告别。

深夜的安静，让头脑发热的黑子混混沉沉，不久就陷入了浅睡眠里。由于退烧药的原因，他出汗量很大，口干舌燥。不过让人惊奇的是，迷迷糊糊中他感到，床头的水杯里总是有水。额头上的冰贴总是很凉。

因为发烧而有些神志不清的黑子，也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晚上到火神家之后的事情，他都有点记不得了。

满脑子，都是那个钢管打在灰崎脑袋上时的闷响。

这一夜，似乎是睡着了，又似乎完全没睡。天亮的第一时间就醒了，但醒了之后很久才神智清晰起来。

有人说过，遇到再大的事，醒来之后心情就没有那么波动了。这话很对。黑子此时，因为烧已经退了，而且也算是睡了一觉，回忆起昨晚灰崎的事情，竟然觉得好像是几个月前发生的一样。

黑子揉了揉自己的乱发，把床头剩下的半杯水一饮而尽，拉开了卧室的门。门口似乎有个靠墙坐卧的家伙，差点吧黑子绊倒。

“火神君！”

190的大个子，大咧咧地靠在墙上睡着了。身上只穿着洗完澡之后套上的厚睡衣，手里不知为何攥着手机。

那家伙，就这么坐在门口一整夜么？

听到黑子的声音，火神像触了电一样站了起来，探上黑子的额头，发现对方已经正常后，露出了松了口气的表情。

为什么要坐在这里，黑子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大概是因为担心黑子病情加重，而又明白黑子需要独处，为了时刻倾听他的需求，就在门外坐着吧。其实这样，只要仔细听，是可以听到黑子无意识地呢喃“喝”或者“冷”这样的字眼的。

倒水和盖被子，是黑子最需要的两项基本照顾，整夜要重复许多次。而且，体温的变化也要时刻监控着。

手里的手机则是定了半小时一次的闹钟，这个时间大概是冰贴失效的最长间隔。每次换贴和探体温都昏昏沉沉，到后半夜，几乎是手机一震，火神就半睡半醒地站起来向屋内走

为了不影响黑子的浅睡眠，火神还特意把手机调了震动。

对自己身体有自信的火神，觉得一夜不睡并不会影响什么。相比这个，他更担心因为没有人照顾，黑子的病情加重。所以早上发现黑子退烧，他心里的快乐让他疲劳一扫而空。

黑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火神当然也不会说。只是心中的担忧放下，分叉眉又口气凶凶:

“乖乖坐着去！”

他把黑子摁在大沙发上，硬裹上毯子，转身就忙活早饭去了。

开放式厨房因为灶火而产生了白色的烟气，火神系着围裙的背影在烟气里感觉居家了一些。黑子围着他给的厚毯子，抱着一个装满热水的马克杯。他回忆不太起来昨夜来这里之后发生的事：

“昨天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么火神君？”

“有什么奇怪的话？想太多了吧你。” 火神的口气一如既往。

虽然因为发热而记忆模糊，但是那之前的事黑子全部记得一清二楚。他从桌上摸到自己的手机。关机状态的手机触感提醒了黑子昨夜的事。

原来这一切，都是发生过的啊。

被饭香吸引，从失落感中抽离的黑子，看到火神把精心烹调过的早餐放在黑子面前。是很清淡的那种，大概是顾及到自己刚刚退热。黑子那出筷子正要默念“我开动了”时，被火神敲了敲额头:

“刷牙去啊，备用牙刷已经准备好了。”

那两道应该会显得人凶悍的眉毛也可爱起来。灿烂的阳光从落地窗闯进来，盖了整个客厅一个满。

黑子在吃早饭时得知，自己昏昏沉沉来火神家之后，是火神特意给自己的父母发了邮件告知。他心中感激火神的细心，于是在吃完饭要回家的时候，很严肃地跟火神道谢。对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是嘱咐他回家还是要多休息：

“周一的训练如果你撑不住，我跟相田说。”高大少年把头一扭：“还是有脾气的你比较可爱啊。”

“火神君，请你说话大声一点，后面我都听不到了。”

“什么也没说！”

口气别扭的火神让黑子很无奈。

由于是休息日，平时没什么人的街道也热闹起来。特意围着火神强塞给他的围巾，黑子步速缓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乘坐公车下车之后，车站附近正好有个M记。刚刚退烧的黑子，口里很苦。他抑制不住想喝奶昔的心情，不顾火神刚才再三警告，还是买了一杯香草奶昔吸起来。

[喜欢么？奶昔？]

[那就行了，别废话。]

刚刚喝下第一口时，黑子的脑子里突然有人跟他说这两句话。稍一回忆就能得出，这两句话是那日在深夜食堂里，灰崎冲出去买了奶昔之后对黑子说的。

与和青峰的别离不同，和灰崎的别离更加剧烈，但却没有那么持久的心痛。

因为已经是第二次了，若是第三第四次，也许当天就可以恢复了。

黑子心中涌起沧桑的感觉，在这份感觉下他开了手机。

[哲也，无论发生了什么。那都不是我做的。]

发件时间是刚刚关了手机之后，发件人是赤司征十郎。

原本因生病而产生的对昨夜回忆的疏离感彻底消失了，赤司的邮件让黑子把所有的细节都想了起来。那种钝感的疼痛一次一次击打着黑子的头，而之中则夹杂着愤怒，不甘相信的情绪。他又翻了翻未接来电，有三通。

都是在发了邮件之后不久，都是来自那个唤为赤司征十郎的名字。

黑子反复地开合手机，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回拨回去。

不管灰崎的事是不是赤司做的，黑子都不想再去想了。现在他只想回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安静一整天。

要快点调整情绪，下个礼拜日winter cup的比赛就要开始了。想起篮球，黑子的脚步稍微欢快了一天。

在就要走到自己家社区的那条小路上，一向存在感低的黑子竟然被拦了下来。对方是一个年约60穿着正式的绅士，伸出手的姿势也非常英式。

黑子有些疑惑地停下，围着大围巾的他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还要年轻，就是个国中生样子。

“是黑子哲也先生么？”

对方标准的日文发音和高雅姿态让黑子的态度也正式起来，他后退半步，然后半鞠躬：

“正是在下。”

“我家少爷有话想跟您说。”

被比自己年长的人用敬语，黑子有些心虚，他依然平淡地回应：

“不知您家少爷是……”

老绅士伸出手来指了一下，停在家门口小路拐角处的劳斯莱斯露了个头，黑子能看到玻璃贴了反色膜的后座方位，有个俊秀的侧脸。

是赤司。

不知为何，黑子的心跳加速起来。他再一次，更加郑重地向眼前的长辈鞠躬：“十分抱歉，请允许我遗憾地拒绝您。”

从开始就表情温和的管家，也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尽管如此，他依然脊背挺直姿态不改：

“这可就难办了。少爷从天没亮就命令属下驱车从京都赶来，他也不喜欢跟我们下人解释为什么，只是说见到黑子先生您就回去。”

老绅士抬手看表：“下午2点还有老爷请来的国际象棋大师要与少爷切磋，这样下去可能会赶不及。”

黑子拒绝的态度动摇起来，赤司很少会做这样冲动的事。他扭头看向豪车的方向，只能隐约看到赤司的侧影。因为贴了只有车内才能看到外面的反色膜，黑子想，就算是赤司转过来看着他，他也无法观察对方的表情。

仿佛是知道了黑子心思的车内人，竟然真的在此时转了过来。

隔着那个黑色的膜，黑子只能捕捉到对方脸大致的轮廓。还是那么精致的脸型，尖翘的下巴。那张脸上，到底会带着什么样的表情呢？

而车内的赤司，却可以把黑子的表情看得完完整整。

围着厚围巾的黑子，显得有些虚弱。赤司看到本来白皙的脸，现在有些苍白，显得黑眼圈很重，似乎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真的发生了什么，赤司断定。

昨夜他收到黑子的邮件，几乎没有入眠。失眠的原因有很多，心事繁重或有重大事情发生。对赤司来说，都是，也都不是。身为赤司财团的少爷，他要考虑的事一向很多，而面临大事也早已临危不乱。

只是因为，这次那些复杂的原因中，还夹杂了一丝丝心痛。

一丝丝，足以让赤司不眠。

因为，这是史无前例的。

一向不在意别人看法，只需要别人臣服的赤司，因为对一个人产生了保护与照顾的情绪，而变得柔和起来。但是，他不需要，赤司征十郎并不需要柔和，所以，那份心痛中还夹杂了一点自我厌恶。

几乎是想要立刻解决这些负面情绪，在明知道与国际象棋大师有约的情况下，他还是命属下驱车前往黑子住址。

那时候，天还没有亮。

而现在，几乎已经正午。从京都马达全开驾车过来，大概需要2个小时，那么，赤司已经在车里等了几乎要四个小时。

黑子依然看着那个隐约的，姣好的脸，他想，赤司这样日理万机的性格，在等的时候大概会看些公司有关的资料，或者研究棋术吧。

善于观察的黑子猜错了，赤司只是看着他发的那封邮件，思考一切关于黑子哲也，昨夜，可能发生的事。

直觉告诉赤司，是跟灰崎有关。

他心中那种对这个曾经不听话的家伙的敌意情绪又升起了。比这份敌意更加浓厚的感情，是想要跟黑子解释清楚的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人的误会与否？

赤司，这样下去，你那隐藏在强权之下的脆弱就会被人发现了。

本因为此有一丝犹豫的赤司，在看到黑子的脸之后，那犹豫就消失了。黑子还是上次那样平淡地站着，脸色虽然不好，表情却很淡定。

不卑不亢，不屈不挠地站着。而这样的黑子，最初也是他赤司发现他的特殊之处。那之前，除了青峰，所有人都认为他太过平凡。

只有赤司，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发现，他与一般的人大不一样。

黑子依然保持着，恭敬的谨慎的站姿。管家老先生已经不再平静，赤司少爷这次出行并没有报备老爷，他非常担心以老爷严苛的性格，少爷回去之后会有怎样的惩罚。

那种冷冰冰的，心里上无形的施压。少爷正是在这样的教条下，才成长为不允许自己有一丝失败，一丝缺点的赤司征十郎。

完美的接班人，帝王后备。

失败的，本应该热情向上的，16岁少年。

“少爷已经等您等了许久，无论如何请您见上少爷一面。他……”管家说不下去后半句话了，他从没这么在意过一件事，做到如此已经是竭尽全力。在让他主动下车站在黑子面前，会摧毁他这些年来苦心经营的所有尊严。

黑子心里都明白，只是他现在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气面对赤司。除了赤司之外也有可能会有人做那样的事，但是黑子不想去想。他太矛盾，一方面想到赤司可能做这样的事，心中就很难过，另一方面，当时的他需要一个出口，发泄他的悲伤。

只能用怒气。

“对不起，请您跟赤司说，昨夜是我太冲动了，给他发那样的邮件，我真的很抱歉。”

黑子又一次深深鞠躬。

让他静一静吧，太多的事发生在最近，他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赤司。

那个看不见的车玻璃后，那张完美没有任何瑕疵的脸，带着无可挑剔的表情。他无法面对那样的赤司。

但是他不知道，那个车玻璃之后的脸，并没有那样的表情。

而是寂寞的表情。

无法再劝说黑子的管家，也已经准备后退。只是这时，他和黑子二人都发现，那辆豪车的黑玻璃开始缓缓地往下降。已经能看到赤司玫瑰色的头发，他白皙的额头也露出了一个角。

黑子有些惊讶，即将要直面赤司的他，心中并没有上一次那样紧张的情绪。他感觉到了，这一次赤司也许没有那么盛气凌人。

他的眼睛并没有离开那个车窗，只是突然喉头一痒，因为一阵路过的风，尚未完全好透的黑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十分用力，甚至弓起腰来。

已经摇下一些，几乎要露出赤司双眸的车玻璃，停止了。正在帮黑子拍背的老管家，听到随身携带的对讲机里，传来了少爷的声音：

“回来，让哲也回家。”

简短不容置疑的命令，符合赤司一贯风格。

管家待黑子停止咳嗽之后，便回到了车的驾驶位上。从后视镜里看去，赤司的表情依然完美无缺，看不出任何破绽。刚刚他还猜测，是因为少爷看到黑子受寒咳嗽，不忍心再让对方站在寒风里才叫他回来。在这个表情之下，他内心嘲笑自己的天真。

赤司征十郎，真的不简单，连历经世事的老管家都骗倒了。

冰冷表情下竭力盖着的，正是这一份关心。他是帝王，他不需要这些。

其实一切都很简单，如果想要解释，那就从车里走出来，大声地对他吼出来，不顾一切地跑到他面前，用所有能说的语言解释就好了。

火神会这么做，青峰会，黄濑会，灰崎会，甚至，绿间说不定也会以另一个姿态这么做。

只有他赤司征十郎不会。

那份维持着的帝王尊严，让他高高在上，让他无边孤独。

哲也，我痛恨。

这是赤司，转瞬即逝的想法。

在回到位于京都的赤司公馆之后，由于迟了和大师约定的时间十五分钟。赤司征臣大发雷霆，那种冰冷的大发雷霆。他并没有提到任何关于这次迟到和外出的事，连话语中都没有责备之词，只是管家知道，老爷真的生气了:

“征十郎，下不为例。”

他只甩给他的儿子，一个冷漠的背影。

而原本十分在意父亲想法的赤司，这一次竟然破天荒毫无反应。只是在回到自己房间之后，非常坚决地嘱咐管家：

“给我查，给我从灰崎祥吾身边所有的关系查起，给我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尽力保持着优雅的姿态，但是管家还是听出了那之中夹杂的杂念。

“一定要给我查的清清楚楚，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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