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冰漾/微重漾) - 諾 88

當鬼之影在世界邊陲、魔之歌響徹天境、魔之身降臨深淵，黑色徵兆出現在夜裡。這段話語太過熟悉，導致一直以來，我已對它不假思索，並且認為那個預言就是單指當年旅程中的陰影災禍。

可是，陰影事件並不只爆發一次。

妖師重現於歷史、沉默森林再次有了歌聲、失落的分家出世。世界之白悄悄退出世界，世界之黑不再單純象徵渾沌與邪惡，一切都變化得無比自然，所以只有很少很少的人察覺，這個世界早就不只屬於白色種族了。

不論身為褚冥漾還是白陵漪，所加諸在我身上的歷史任務都是一樣的，只是現在我才意識到罷了。

「所以，你打算怎麼做？」一道淡漠的嗓音在我腦中響起，有點像然，又有點像凡斯，又或許它只是屬於妖師一族歷代首領的共同意志。

「妖師已經不能，也不需要再隱遁了。」我對自己說，就算逃，也逃不過歷史和命運，那為何不挺身而戰？

「那，你已經清楚了你的道路。」那道聲音這麼說，但卻感覺不到一絲讚許或否定，只是漸漸遠去。

※

你想做什麼？

看著身邊的人出格的舉動，冰炎想問，但是看見他的神情時，卻又生生噤了口。當然不是因為他的笑容，這個人的什麼表情他沒有見過？卻是因為他湛藍的眼中令冰炎感到陌生的一絲陰騭，彷彿被抽換了靈魂。

就在這憧楞的片刻間，他站起身來，用力量催動了所有的幻武兵器，幾絲黑色的細髮跟著輕輕飄起，乍看竟像是連髮梢也充沛著力量，但是冰炎知道，他的力量早就應該在和比申一戰時耗盡了才對！

可是現在看起來又不是這麼回事，他所擁有的黑色步槍漂浮在身前，像是蓄勢待發等著主人的使用，靈體則化為一隻黑鷹，站在他的肩上，散發出毀滅的陰冷力量；但他背後展開的白色雙翼卻被聖潔的柔光包裹，一如天使如的翅膀，充滿希望和光明，強烈的對比像是在彰示他亦光明亦黑暗的特殊身份。

在場的其他人，或許會因為這樣強烈的視覺衝擊而被引走注意，甚至已經有幾個種族因為感覺到危險，已經開始張開防護。但是他不會，因為他不會漏看米納斯出現在會場的雲霧間，巨大的蛇身若隱若現，眼中卻飽含著對其主人的擔憂。

他的直覺在告誡他，絕不能讓眼前的愛人這樣下去，儘管他現在看起來足以震懾對方，冰炎卻看到他冰冷強硬之下，支撐的是仍然懦弱而溫柔的本質，就如他與他初見之時，那個茫然而且時常陰力量倒楣的小妖師。

可是他卻蹬腳起飛，一瞬間的躑躇好像是內心的些許動搖，又好像是在告訴他：不要阻擋我，這是我應該的事。

冰炎知道了，他的愛人要親自懲戒這個罪人。以妖師一族的方式。

所以他只是看著，褚落在大理石桌的正中央，近乎張狂的舉止在他看起來卻又那樣孤單無助。

接著，會議廳未關上的大門飛入了有著熟悉力量的白鳥式神，彷彿因著其所擁有的強大力量而從容不迫，在大廳上方盤旋引來注意之後才停下，傳出白陵然的口訊：

「我是妖師一族的現任首領白陵然，現在已經知曉了這個會場上發生的所有事。我在此同意我的繼承人白陵漪，以少主的身分代理這次審判的一切，執行妖師一族應行之事。」傳音結束之後，式神立刻變回紙質，墜落的時燃盡並消失，其上捎帶的言靈力量鎖住了場上不善者大半的力量，更威嚇性的擊碎了幾個種族代表的防護術法。

短短幾句話裡，明面上是對褚的授權和對各族的威懾，暗裡卻著重在「少主的身分」和「應行之事」這個詞彙裡，約束著他的行為。看慣了妖師首領對於褚一貫的寵溺之後，就連冰炎也不確定白陵然這樣的作為，究竟算是縱容還是懲罰。

來自妖師首領的口信足以讓大部分明事理的代表閉口，但那名奇歐的親王依然緊咬不放，說：「混沌骯髒的血緣者──原來就是你！」

石桌上的褚並未變換表情，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只是淡淡的斜睨對方，輕描淡寫地反問，說：「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以奇歐王族的身分一心翦除黑暗的你，又真的心向光明了嗎？」接著，他輕笑一聲，在噤若寒蟬的會場中傳到冰炎的耳中，接著抬起前臂讓黑鷹棲上，然後說：「這是湖之鎮陰影化成的兵器，他的力量並未被時間之流沖刷掉多少，凡是陰影都能夠與他共鳴。所以，我如果想要覆滅一個地方，在妖師一族其他人不出手的情況下，只是眨眼間的事而已──當然，保住危急的學院也是一瞬間的事。」

不顧場上壓抑的輕微騷動，褚抬了抬手臂將黑鷹往前送，黑鷹拍動翅膀向上飛後發出長嘯，本能服從陰影與妖師的七名夜妖精鬼族，便在眨眼間帶著奇歐的親王，來到大里石桌上、褚的正前方。

他們向褚彎身致意，隨即整齊劃一的轉向外，改以背後包夾奇歐親王，並從各自空間叫出了戰敗的比申七大貴族，接著以刀尖整齊畫一的指向幾乎已經奄奄一息的他們，彷彿行刑的現場上俐落無情的劊子手。

褚的身邊溢出了暗色的力量，像是霧氣氤蘊的圍繞著他，他就這樣對夜妖精鬼族們問了：「你們願意服從於我嗎，即便我的命令會使你們犧牲？」

很快地，數道低沉聲音的回覆：「吾等願意服膺於您，真正的妖師力量者。」同時，他們以恭迎王族一般的姿態單膝落地，似乎在宣示著忠誠。

褚見狀又笑了笑，但他並不能從那笑聲中品出半點愉快，能感覺到的只有空洞而已。

「鶇。」他又喚了聲，仍在空中的黑鷹便迫不及待的化成迅疾的黑色洪水，體積並不龐大卻隱隱有當初遮蓋整片天空的氣勢，接著傾盆般地朝地面蓋下，也在其中的奇歐親王發出慘嚎，但夜妖精鬼族們仍以行禮的姿態一動也不動，和比申七大貴族的殘體一起被永恆的黑暗淹沒。

在那驚心動魄的一瞬間，就連冰炎承認，他差點以為褚真的打算以陰影的兵器吞噬那名奇歐王族，作為對方的懲罰。不過當陰影縮小為黑鷹時，十四名鬼族都無聲無息地消失了，那名奇歐王族來在原地，雙膝無力的跪倒，大張的嘴已經喊不出聲音，但是很顯然沒什麼事。

但是他的心卻仍沉重了起來，眉頭蹙起又不敢太過，凝視著下方仍表現得若無其事的褚，強行忍下想要到他身邊的衝動。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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