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周最後一天，打掃時間時班上幾個女生聚在一塊兒不知道在幹嘛，圍了一群又叫又笑，蹭到了程戚桌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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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生股長因為急性腸胃炎請假了，許姐正好有事不在，班上的同學壓根連掃地工具都沒拿出來，各作鳥獸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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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不知道跑哪裡去了，靳聞笙翹著椅子戴著耳機打匹配，何宜婷從一群女生裡越眾而出，往程戚的抽屜裡塞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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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只當是小團體惡趣味的捉弄，他一把抓住何宜婷的手腕，皺眉道：「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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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是我朋友要送程戚的東西。不然我也送你一個，放行一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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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硬塞了一包東西到他手裡，快速跑出了教室。一個女生迫不及待的湊上來，帶著十二萬分的興奮問：「怎麼樣，成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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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宜婷紅著臉道：「嗯哼，兩個都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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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剛戴上耳機晃亮螢幕就聽到了一陣激動的叫聲，像一陣刺耳的吹狗螺。女生在幹嘛他是真的不懂，螢幕裡的角色之前正在修機，就在他說話的功夫被打了個震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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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順手把封信塞進書包，抬眼看到程戚回來，問道：「你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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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同時程戚看到了那個信封，他順口問：「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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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異口同聲的問出問題，又不約而同的頓了一頓道：「你先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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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動作幾近一致的扶了一下額頭，又面對面地笑了起來。程戚微微彎腰，一手撐在靳聞笙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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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我剛剛去了趟老李的辦公室，回來的時候順路買了點吃的。」他從口袋裡抽出一根果汁冰棒，啪的一聲折成兩半。「分你半隻，別跟老師講我沒打掃，不然我班長的地位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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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班長本人接過結了一層白霜的桃子冰棒，聲色並茂的嘆了口氣：「本來打算篡位的，不過看在冰棍的份上只好讓我的登基大業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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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用自己手裡另外半隻冰棍指了指靳聞笙的書包：「那什麼東西，我看到你隨手塞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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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叼著冰棍道：「沒什麼，何宜婷塞了一份在你抽屜裡，說是她朋友要給你的。為了賄賂我順手給我了個什麼，應該是糖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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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在心裡皺眉，自己剛剛看到的東西明明是個櫻粉色的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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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順手拉開椅子坐下來，笑著道：「你最近做什麼好事了，一堆人搶著給你送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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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屜裡有一個鼓鼓囊囊的淡紫色紗袋放在他的書上，裡面全是紙星星。一個小小的玻璃瓶裡捲著張紙，程戚都不用打開就知道內容。他皺著眉把袋子翻了個看署名，把那包星星放進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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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鐘聲叮叮噹噹的響了，風拂過窗外的樹，發出一陣沙沙的聲音。靳聞笙抬起頭來習慣性動了下，發出吱嘎一聲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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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伸手按住他的後頸：「別這樣拗，對脖子不好。真不舒服了回去我幫你按按，不收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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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如同針尖碰在皮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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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輕輕避開，低頭收拾好書包站起身對程戚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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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笑了下：「你去隨便哪裡等我，我有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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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沒有說是什麼事，但是靳聞笙知道他要去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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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靳聞笙想的一樣，程戚的確是要去處理那包星星。他在樓梯追上那個女生，領著她回到空無一人的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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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采潔同學。」他勾住口袋裡的絲帶，把那包星星勾了出來。「謝謝你的星星，但是我想把它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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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生低下頭，小聲的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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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看著偏頭看著黑板上方的國父像，這樣他的目光就不會讓對面的人感到不自在。他似乎總是這樣，看上去溫和，永遠給別人留一分餘地，卻沒有人能接觸到真正的他。跟他相識幾天時會發現他幾乎什麼都知道，當你吹牛時他帶著微笑認認真真的聽，偶爾發出幾句聽上去由衷的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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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幾乎跟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但是當你把自己的老底都抖完了，他甚至知道你在五歲就在姨媽塗著香氛口紅的大嘴上獻出了自己的初吻，卻不會拿此打趣。你能知道他是一個溫和的人，但就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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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帶著這種如深潭一般的溫和，用修長的手指把袋子往前推了推：「雖然這樣聽起來很像在找藉口，但是我最近剛喜歡上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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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猛然抬起頭，幾滴淚水忍了太久，隨著她的動作一齊滑落，在下巴停留了片刻，噠的一聲摔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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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聲很輕，程戚抽出一張衛生紙疊起來遞給了她：「妳會遇到比我更好的人的，我真的沒有妳想像得那麼好，妳的人生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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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采潔接過衛生紙攥在手裡，帶著鼻音說道：「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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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攏起手指，微微垂下眼道：「很抱歉，我不想說。這屬於我的個人隱私，而且我也不希望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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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掩住臉：「我就想知道是什麼樣的人，值得你的喜歡……我想知道我有沒有可能，做的跟他一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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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嘆了一口氣，探身從書包裡拿出一個紙盒：「聽說今天是妳生日，很抱歉讓妳失望了，但是我還是要跟你說一句，生日快樂。希望妳心裡每天都是妳最喜歡的天氣，希望妳年年平安，事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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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采潔接過紙盒，發現裡面是一個玻璃試管做的天氣瓶。她掛著淚擠出一個笑，站起身來說道：「那個……我先走了，我媽還在校門口等我。禮物我很喜歡，我會好好收著的。謝謝你的祝福，程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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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太陽下山，氣溫開始驟降。風還在沙沙的吹著葉子，學校走廊亮起了慘白的日光燈，飛蛾噠噠噠的撞著鐵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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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系聞笙哇？你這些天西去抖了？你阿母過身啦，死體爛去若天啦，幾裸拖鳥氣喀林母欸面，喀丟跤骨攏出來啊啦。緊蹬來啊，幾若志工底加們挖季勒歐巴桑啦。」
（是聞笙嗎？你這幾天死去哪了？你媽媽過世了，屍體爛掉好幾天了，一大堆老鼠咬你媽的臉咬到骨頭都出來了。趕快回來，一堆志工在這邊問我這個老太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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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良久沒有說話，電話裡的老婦人又喂了幾聲，他才道：「您打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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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從樓梯間吹過，帶來了一陣冷意。程戚在樓梯上找到了靳聞笙，他彎下腰來把一件校服外套搭在他肩上，就像一個一觸即分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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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為了省錢，校服買的都是舊物捐贈。尺寸特意挑大了幾號，打算穿到畢業。內裡的絨毛層是程戚縫上去的，當時他拿著校服外套坐在檯燈前，一針一線的把舊睡衣裁下來的法蘭絨布縫在內側，笑著道：「既然要穿得久，那就要穿的舒服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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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戚溫和的嗓音響起，淡淡的在樓梯間散開：「穿這麼少還坐在這吹風，不怕著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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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聞笙站起身來，抬頭看了他良久，輕輕的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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