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一聲巨響傳來時，眾人都愣了一下，望向敞開的休息室門口，尚未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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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過了幾秒，也或許是眨眼間的事，在張澤青說出「怎麼」兩個字時，白堯安便飛快竄出休息室，只留下一道背影讓人措手不及。而後，他自己也狂奔而出，眼角餘光瞥見邱墨生緊跟在後，前方則是白堯安越跑越遠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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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時，方祐年難耐地睜開眼睛，嗚咽一聲好讓人發現自己的所在。他趴在樓梯口前，能感覺到自己整張臉都皺了起來，承受重量的手腕痛得好似有火在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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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是左手。方祐年還有餘裕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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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方！」一道驚慌得幾近破音的聲音傳來，方祐年恍惚片刻，才意識到那是白堯安的叫喚，他第一次聽到隊長的聲音這麼失態，「有摔到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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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搖了搖頭，這才被小心翼翼地翻過來，終於能望向地板以外的地方。他茫然地眨眼，看著白堯安那張向來游刃有餘的臉，顯出了恐慌，「能聽到我說話嗎？嗯？聽到就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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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此刻搖頭，也能證明自己聽得見吧？方祐年有點佩服自己在疼痛中，居然意外獲得了幽默感的提升，他的視野裡很快擠進了張澤青和邱墨生的臉，隨後柯榮恩也來了。再之後，一群人圍在他身邊，彷彿在觀望動物園裡的珍稀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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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依稀聽見有人叫救護車的聲音，意識模糊之際，他的身子被人抬起。其實不用那麼費工的，他只是手扭傷而已，但或許是他此刻迷離的神情嚇到所有人，方祐年甚至看見有人在偷抹眼淚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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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那是張澤青在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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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死。」方祐年從喉中艱難擠出這句話，想讓跟在一旁的張澤青停止哭泣。聽到他終於出聲，眾人肉眼可見鬆了一口氣，也有人因為他的話語而笑出聲來，但張澤青卻沒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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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這種話。」他的嗓音沙啞，帶著因哭泣而黏稠的鼻音，「你怎麼會……對不起……我應該要跟你一起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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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是不要吧，他不再是上個廁所還需要爸爸陪的年紀了。方祐年恍然地想。他搞不清楚張澤青為什麼要道歉、為什麼要哭？教練採訪結束了嗎？他跌倒的事情是否傳出去了？更重要的是，他的手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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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到頭來，方祐年最關心的，果然還是這件事。即使他的音量極輕，白堯安仍是聽到了，立刻大聲表示：「沒事的，你會沒事的，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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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沒什麼可信度。方祐年暗自心想。但說出這句話的人可是白堯安，誰會懷疑他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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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模糊之際，方祐年無力地笑了起來，「那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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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手受傷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全聯盟。當他被送去治療時，網路媒體已經將寥寥幾字的新聞稿發布而出，裡頭遍佈猜測的說詞和言論，顯然是捕風捉影未經實證的猜測，但已經足夠引起軒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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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載晚上總沉迷於巔峰賽，並不那麼活網，因此得知消息時還是藉由他人轉告的。蘇呈衝進去直播房，見到葉雨晞和李延然也在，他不假思索道：「Shield手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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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葉雨晞聽是聽見了，但消化資訊需要時間，直到反應過來內容，他才發出更加響亮的一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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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程千載已經站起身來，奪過蘇呈手中握著的手機一看，那簡短的新聞稿根本解釋不了任何事，反而讓人更加摸不著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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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找他。」程千載說道，隨後一把抽起椅背上的外套，卻被蘇呈攔住了，「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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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on。」葉雨晞也出聲，盡可能保持平靜地提醒：「明天有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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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然手中的遊戲仍在進行，但他的目光在手機螢幕與眾人之間徘徊，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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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如何是好？程千載也想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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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扶在椅背上，望著蘇呈抬起來阻攔的手，平生第一次有了想對誰動怒的心思，但他很清楚蘇呈是無辜的。明天有比賽，此時此刻他最好是待在俱樂部，哪裡也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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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打給他。」程千載垂下眼，洩氣似地妥協。他拿起自己的個人用機，找尋方祐年的號碼，但其實也不用特意找，畢竟現在還會用手機聯絡人功能的並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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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撥通，等候的嘟聲如此漫長，有好幾次程千載想幹脆坐下等待，但他發現自己無法鎮定下來，腳步漫無目的地閒晃。那可是方祐年，他的手受傷了，在開賽之初，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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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多個職業選手，因意外而導致傷害也並非常見的事，憑什麼偏偏就發生在方祐年身上？程千載知道這種想法不該有，卻停不下思緒瘋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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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候聲長到幾乎要讓人放棄希望，就在程千載心想是否要到轉語音信箱時，嘟聲忽地停止，而後是顯然非方祐年的聲音說：「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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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是Eon。」程千載很訝異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如此平靜。他怎麼好意思表現得這麼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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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來電顯示有寫。」電話那人說道，由於聲音聽起來實在過於陌生，程千載沒忍住問道：「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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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墨生。」完整報出自己的身份以後，他接著說：「醫生在處理他的手，等等要照X光。隊長和張澤青在裡面，手機在我這裡，柯榮恩在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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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串資訊聽起來有些生硬無情，但對此刻的程千載而言簡直是幫了大忙，「把手機給Ker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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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詢問原因，邱墨生立刻就把手機塞到柯榮恩手裡，一陣窸窣的聲音之後，另一道聲音傳出：「你是第一個打來的，如果不算那些媒體的話。他大概沒時間接你電話，有什麼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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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受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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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榮恩深吸一口氣，回顧了下幾分鐘前，方祐年的話語，「他去廁所回來，說是腳步不穩，從樓梯上摔下來了。」停頓一下後，他接續道：「但已經叫聯盟那邊的人調閱監視器了，之後情況還需要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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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載點點頭，但他知道柯榮恩看不見，於是說聲「好」，而後脫力似地坐進椅子裡，又站起來。無意義的舉動。他暗自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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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多久才會好？」程千載開始計算著，ME剛結束常規賽的第三場，他們的賽程前期有較多寬裕，或許能換來一點喘息的機會，不至於因為方祐年受傷就失分過多，「這段期間是17換上來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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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已經通知趙思齊了。」柯榮恩回覆道，內心隱隱有些訝異自己居然能鎮定地和程千載溝通，他以前可沒怎麼跟這傢伙有過交流，「康復時間不確定。得照完X光確認，雖然目前看來只是扭傷，但醫生說，不排除韌帶撕裂的可能性。不過看他剛才還能正常說話的樣子，狀態應該還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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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句話聽起來根本是在寬慰自己，然而事到如今，柯榮恩也不知該怎麼做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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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是方祐年呢？他明明運氣總是很好，卻碰上這種狀況……為什麼非得是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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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扉打開的聲音響起，醫生快步從眼前掠過，方祐年則在白堯安和張澤青一左一右的護衛下走出。許多人立即想湊上前詢問情況，卻被白堯安警告的眼神制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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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走出，柯榮恩出示手機的通話介面，並向方祐年解釋：「Eon。」僅僅這一句話，就足夠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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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此時沒辦法接電話，雖然他傷到的並不是右手，卻也沒有力氣動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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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近柯榮恩，腳步放緩一些，對著手機螢幕裡靜候的那一人，輕聲道：「晚安，我很快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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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程千載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不經思考而本能脫出的話語，「我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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