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殘陽少懷篇前傳 - 第一章孤城焚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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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孤城焚

夏酒不是菜

May 14, 2022

571

10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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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午月，烈日當頭驕陽似火，西安鎮卻安靜地嚇人，空盪盪的街巷，了無生氣，偌大的城池卻連半個活人都沒有。

偶有風動銜著暑氣，喚醒不知誰家門前孤伶伶的風鈴，叮咚搖擺，這裡的死寂襯著鈴聲，顯得格外響亮。

就算此時掉下一根繡花針，都算是個刺耳的噪音。

再往深處，能見一些人們生活的痕跡，放果菜的推車，不過上頭早已生滿了蛆蟲果蠅，隨風飄盪在街道的紙鳶風箏，掉在地上被蛀蝕剩一半渣渣的冰糖葫蘆。

不難看出，這曾是個還算熱鬧的集市。

但無法想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這裡變得如此荒蕪。

若是拐個彎，陰影之下，會先聞到空氣中一股惡臭膠著的難聞氣味，然後是大面積乾涸的污血，順著望去，便會看到滿地人的殘骸。

那些屍骸屍體堆積如山，死亡時間不一，有的已成了一具森森白骨，有的還正在發臭腐爛。

有男有女，有稚童有老者，唯一相同的是他們都已經死了。

興許是為了方便焚燒，而將死者推疊在一塊，形成了一個屍山血海的亂葬崗，活像個人間煉獄。

只是沒有哀戚、慘聲、哭喊。

一切都是如此的平靜無波。

一個白衣男子走到這來，身為再正常不過的活人，他的出現卻與此地顯得十分格格不入，寧靜到只有在草木枝椏沙沙喧嘩，伴隨的腳步聲。

來人步履很沉重，如同足踝上繫著重石，每踏出一腳印似乎於他而言十分艱難。

一身白袍孑然而立，駐足於此，那張臉線條很柔和，會有一種他很脆弱的錯覺，澈淨潤透的桃花眼，波水中盈著血光倒影，宛若仙人注視修羅場般的凡間，他輕聲嘆了一口氣，還有一絲不甘堵在心頭，怎麼順也順不開。

彈指間，掌心竄出一簇火苗。正欲覆手蓋下，他卻聽見了什麼，十指一握滅了火簇。

是氣息，很微弱，但說明還有生者。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出現了，但應當離自己不遠，懷著至少能救到一個人這樣奢侈飄渺的希望。

顧不上污血玷染淨如雪的衣袂，忍下令人刺鼻作嘔的腥臭味，終在一層一層厚重的死人堆裡找到了。

那是一個髒得要命的小孩，渾身斑駁的血漬與泥濘，臉頰上爬著零星的小蟲子，他的氣息很薄很虛，隨時都可能咽下這口氣。

輕輕將人撈出攬在懷裡，也不嫌髒，握住他的小手腕，探了探脈搏。半晌，白衣人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可仍是蹙著眉。

古書裡頭記載的一種邪門的詛咒：不死滅，被修真界的七大門派視為禁術。

一開始在城裡擴散時，像瘟疫一樣，但尋常藥物是治不好的，最後五日之內都會七竅流血萬分痛苦地走向死亡。

實際上這並不是一種疾病，是巫蠱。

「蠱」是一種巫者畜養的毒蟲，將各種不同的多隻蟲放入瓦罐或罎中，使其互相殘殺撕咬，並吞食屍體，最後能存活下來的蟲就叫「蠱」。

整座城池，都是施蠱者的瓦罐，裡面的凡人如同百蟲螻蟻，而放出的死滅毒則是篩選「蠱」的媒介。

最後活下來的，稱之「不死滅」。

白衣人的身份並不是施蠱者，他是七大門派之一，清虛山的掌門楊子晞。

倏地，一線銀針帶著殺意朝人刺來，目標徑直對準他懷裡抱著的不死滅，所幸被楊子晞拿捏住了。

「蟲蠱已鑽心，要想拔除絕對不可能的，況且救了也不一定能活。」不知何時一人立於他身側，金邊袖口枝出一纖纖玉手，持著長煙斗沉著低嗓道。

方才擲針的正是這位青衣男子，鳳目凌凌，這樣厲烈的眸子，使他看上去不怎麼溫和平易近人，添了幾分高傲氣質。

此人也是一大門派的掌門人，藥千谷主游不霍。

「殺了他怕是治標不治本。」楊子晞目光堅定，將銀針還給人，況且他可下不了手的。

「那你打算怎麼辦？」游不霍壓著怒意側著頭問道，指間托著一煙管，仰頭望天呼出一口雲霧繚繞。

「救。」瞅了楊子晞一眼，又瞅了他手上那個髒死人的小孩，最後一臉嫌棄：「別跟我說你要養……」雖然年輕，但論醫術之道，游不霍可是宗師輩的，居然在這裡一個人也救不了。

他現在心情十分不佳，或許是緣於所處環境的不堪，又或者是第一次徹頭徹尾失敗的窘迫感……

「呵，算了，你隨意。」藥宗中人，見得多了比誰都看淡生死，可楊子晞不同，一整個城池的人在生前向他求救、哭喊的畫面如在眼前，但到頭來仍是無力回天。

命運在他面前掠奪一個又一個人命，這樣的罪惡苦楚壓得他喘不過來，好不容易抓住一漏網之魚，怎會忍心抹殺餘孤，於是楊子晞做了個重大的決定，帶回山上先養著。

不過這孩子始終緊閉著眼，楊子晞抬頭覆在人額上，很燙，有些發熱。

轉頭看向游不霍，這不巧了，剛好有個現成的郎中。

游郎中表示：「你先給我把他弄乾淨了我才把脈。」他嫌髒不嫌人，雖然這個醫者沒什麼仁心還潔癖的很，但也只是不喜麻煩事多。

游不霍掌心上燃起一團火焰，下手俐落反掌一蓋，焚了這亂葬屍山。

既不能在生前救他們，也不能在死後讓他們安歸塵土，只能惆悵的看熊熊烈火燒這十里長街。

化作一杯濁濁塵土、化作一縷天青煙波，不帶來亦不帶去的離開此間。過了門關，除卻他們倆再也沒有人知道西安鎮曾經發生了什麼。

「一路上受了你不少幫助，回去的時候我貼點錢給你吧。」沉默許久，楊子晞終於出了聲。

「別，收起你的良心，藥千谷從不缺錢。」游不霍學醫並沒有什麼心懷天下、濟世救人的雄心壯志，單純繼承家業罷了。

游家世代從醫富的流油，沒有人會和命過不去，自然不缺錢，修真界若真要比窮，清虛山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出了西安鎮時，已是傍晚，橘紅色的夕日，隨著翻湧的濃雲如墨隱去，天色陡暗，兩人加一個孩子找了個客棧住上一宿。

游不霍住的上等房室內整整放了四座薰香爐，仙氣飄飄，霧海繚繞，不知道的還以為哪位高人駕雲成仙了。

趁著楊子晞去借廚房弄吃的，游不霍砸錢叫上幾個奴僕去把那孩子從頭到腳洗了一遍，又把人泡在裡頭，擱著些藥草、乾花、精油，活像要煲湯煮來吃了。

這樣才肯提碰他……

「饑饉、病溫，除了這些身上還有一大堆毛病，不過目前影響最嚴重就這兩個，飲食你自己調養，三日之後沒有退燒再來找我看看。」簡單來說就是營養不良加上發燒。

「當然，還有不死滅，這個回去後再說。」診脈完後，游不霍摘了腕上那對翡翠鐲子，兩手一擺讓一旁女奴細細按揉著，不知道的還以為剛剛他幹了什麼粗活，這幾日可是真委屈這位大爺了，本以為兩三天就能離開西安鎮，便不帶自家僕從，誰想到瘟疫爆發。

「咳咳、咳，你燒了多少薰香，整個屋子都是，人都要被你薰死。」楊子晞被嗆著連連咳嗽，邊掩著臉，邊將浴桶裡被浸到兩眼昏花的小孩打撈上岸，再晚點撈他就要被醃漬入味了。

「也不看看方才那裡都臭成什麼樣子，還有，你別跟我說身上那套衣服洗洗明天還穿！」游不霍氣的甩手就往人臉上丟了一套新衣袍。

楊子晞：「……」

回到自己的普通房，瞬間低了個檔次，空間稍嫌擁擠，一床榻、一木桌、一板凳就佔了部分位置。

嗯......問題不大，能住就行。

楊子晞用浴巾包裹面前濕漉漉只穿一層單衣的小孩，現在身子正病弱，生怕又給著涼了，放到床榻上，擦乾他微捲的頭髮絲，洗去了臉上的污漬，仔細一瞧這小朋友，總覺有點眼熟，約莫五、六歲，瘦骨嶙峋的，衣裳十分單薄隱隱透出身上的紅斑和瘀青，雖然浸過藥浴消退不少但傷口仍然存在。

端著肉末粥輕輕的靠在人嘴邊，小手撐在碗邊啜飲粥水，剩下比較稠一些的，楊子晞就用勺子一口一個喂到他嘴裡。

靈動的睫毛眨了眨，像倆黑黝黝的小扇子，雙眼圓睜就這麼靜靜地瞧著楊子晞。

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說，不哭也不吵嚷，想來應該是餓昏了才沒有力氣，手背輕觸那張沒什麼肉乾癟癟的小臉蛋，好像比之前更燙呼一些，旁邊事先泡好的涼巾沾點水，拂面輕拭。

今天晚上楊子晞是不打算睡的，將一床被子給人蓋上，接著便把燭台燈火熄了。

「嗯，怎麼了？」那小手捏住了他的衣角，可能是怕黑，那孩子依舊趴著一聲不吭，只是垂著頭、抿著嘴兒，攥緊衣袂一角。

「沒事了，睡吧。」楊子晞柔聲哄道，指間捋了捋額前散著的髮絲，手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他的後腦勺，直到看著人闔了眼，呼吸起伏逐漸平穩，才默默抽開手。

他不能再承受任何一條性命於自己面前消逝，所以特別的謹慎小心。

看著熟睡的小臉，忽然想起自己見過這孩子，在西安鎮一切正常，瘟疫尚未蔓延肆起時。

當時集市路邊裡他自己一個人待著，也沒人理睬，楊子晞便當作是誰家走丟的小朋友，非常好心的帶著他去找家人。

看他赤著腳丫子沒穿鞋，就直接抱著人，滿大街的尋、挨家挨戶的找。

就和現在一樣半聲不吭，問他話有時點頭有時搖頭說不清。但當問起名字時，小指頭在楊子晞掌心畫寫了三字。

「夏墨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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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花了一個暑假琢磨琢磨修文回來，好累嗚嗚嗚，學生一枚，不定時更，雖然應該咩有人在等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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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1 第一章孤城焚

#2 第二章聚北疆

#3 第三章歲寒地

#4 第四章白鹿林

#5 第五章中秋月

#6 第六章赤兵亂

#7 第七章鳳雛兒

#8 第八章同切磋

#9 第九章入書閣

#10 第十章長山行

#11 第十一章山鬼殿

#12 第十二章天眼鼎

#13 第十三章山君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