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沒有天空,也沒有地面。只有永恆的、令人窒息的黑。那是一種純粹的虛無,彷彿吞噬了所有光線與色彩,連時間的概念都變得模糊不清。當阿拓緊緊握著楚瑤的手,兩人踏入那座由無數細密的黑羽交織而成的拱形「門」時,周遭的一切都像被施加了定身咒,瞬間陷入詭異的靜止。
沒有風的吹拂,沒有任何細微的聲響,甚至連彼此的心跳聲都彷彿被這片 абсолютная 的黑暗所吞沒。他們彷彿墜入了一個真空的世界,感官被剝奪,只剩下彼此緊握的雙手,證明著他們並非孤身一人。
就在這令人不安的寂靜之中,一道聲音突兀地響起。那並非透過耳膜傳遞的聲波震動,而是一種更加直接、更加原始的衝擊——如同無形的利刃,瞬間穿透他們的靈魂深處,直抵意識的核心。
「請說出你的真名。」那聲音低沉而莊嚴,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壓,彷彿來自亘古的法則。「否則,羽民國的門不會開。」
楚瑤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閃電擊中,猛地一顫。一股難以言喻的劇痛從她的脊椎深處爆發,彷彿有什麼冰冷而堅硬的東西要從她的骨髓中生生抽出。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雙眼開始不受控制地滲出濃稠的黑色眼淚,如同兩行蜿蜒的黑蛇, Crawling down her cheeks.
她緊咬著下唇,試圖抑制住那股撕裂般的痛苦,聲音因為恐懼和掙扎而變得嘶啞:「我……我叫楚瑤。」這個名字在她口中顯得如此脆弱,彷彿一陣微風就能將其吹散。
然而,周圍由無數黑羽構成的空間依然沉寂,沒有絲毫回應。那些羽毛如同沉睡的野獸,靜靜地懸浮在黑暗之中,沒有任何波動。
「這不是妳的真名。」那道聲音再次響起,語氣中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冰冷,彷彿審判者早已看穿了她言語中的虛假。
下一刻,楚瑤的指尖猛地爆裂開來,尖銳的黑羽如同鋒利的骨刺般刺破她的皮膚。鮮紅的血液還未滴落,便迅速被周圍的黑羽所吞噬,如同被乾渴的海綿吸收。痛苦如同潮水般湧上她的意識,她的手臂、肩膀、背脊也開始滲出鮮血,那些鮮血如同有生命一般,蜿蜒流動,融入虛空中的每一片羽毛裡,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語。
阿拓目睹著楚瑤所承受的痛苦,心如刀絞。他想要衝上前去幫助她,卻突然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將他包裹起來。無數黑色的羽毛如同活物般湧動,迅速在他周圍編織成一個密不透風的繭,將他牢牢地禁錮在其中。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楚瑤在痛苦中顫抖,無力施救。
楚瑤在劇烈的痛苦中緊咬下唇,她的臉頰因為承受著巨大的壓力而扭曲變形。豆大的汗珠從她的額頭滾落,與黑色的淚水混雜在一起。終於,在瀕臨崩潰的邊緣,她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嘶吼,如同困獸的哀鳴:「我……叫羽珂。」
就在這個名字脫口而出的瞬間,周圍的空氣彷彿被一柄無形的利刃劈開,發出震耳欲聾的爆鳴聲。那一剎那,所有懸浮在虛空中的黑羽如同受到某種神秘力量的召喚,如同黑色的浪潮一般,鋪天蓋地地自上方傾瀉而下。
包裹著阿拓的黑羽繭也在同一時間轟然破碎,他掙脫束縛,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去,緊緊地抱住幾乎要癱軟在地的楚瑤。他能感受到她身體劇烈的顫抖,以及那份深入骨髓的痛苦與絕望。
「妳……是羽民王的妹妹?」阿拓的聲音因為震驚而有些沙啞,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懷中面色蒼白的女子。
楚瑤緩緩地點了點頭,她的眼神已經不再像之前那般充滿迷惘與恐懼,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宿命般的沉靜:「我為了逃離這個詛咒,將關於這裡的記憶如同珍貴的寶藏般深深地藏進肉身的每一寸紋理;我將真正的名字如同最脆弱的秘密,小心翼翼地藏進跳動的心臟深處;我將所有的情感如同塵封的往事,層層疊疊地埋入靈魂的最底層……」她的聲音輕柔而飄渺,彷彿在訴說著一個古老而悲傷的故事。「但我終究,還是回來了。」
就在這時,一道更加低沉、更加難以辨識年齡與性別的聲音再次在虛空中響起,如同來自亘古的呼喚,帶著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嚴:「現在,換你了。」
阿拓的身體瞬間僵硬,如同被冰冷的鎖鏈束縛。那聲音如同幽靈般在他腦海中迴盪,勾起了他深埋在記憶深處的碎片。他呆立在原地,眼底如同走馬燈一般,浮現出過去從未見過的、如同打碎的鏡子般錯亂的記憶片段:冰冷的手術台,無助的眼淚滴落在白色的床單上,被火焰燒焦了一半的紙本名冊,以及一個被粗暴地劃掉的名字……那些破碎的畫面如同鋒利的玻璃渣,刺痛著他的神經。
一股難以言喻的痛苦如同海嘯般席捲了他的意識,他再也無法支撐,痛苦地跪倒在地,雙手緊緊地抱住頭顱,發出壓抑的呻吟。他感到背後的皮膚如同被烈火灼燒一般,灼熱的刺痛感如同跗骨之蛆般啃噬著他的神經。他能感覺到,有什麼黑色的、如同火焰般的光芒,正從他背後的羽毛中緩緩燃燒起來,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毀滅氣息。
「你不說,就會被『羽之炎』吞噬。」那聲音再次響起,帶著最後的警告,彷彿在倒數著他生命的終結。
楚瑤見狀,不顧自己依然虛弱的身體,緊緊地握住了阿拓冰冷的手。她的眼神堅定而充滿力量,如同在黑暗中燃燒的火焰,照亮了他前方的道路。「阿拓!這裡不是叫你放棄——這裡是在逼迫你面對真正的自己!找到你一直以來逃避的、最真實的那個你!」她的聲音充滿了鼓勵與信任,如同溫暖的陽光,驅散了他內心的寒冷。
阿拓緊緊地閉上雙眼,他能感受到楚瑤手心的溫暖,那份溫暖如同錨一般,穩定了他在痛苦的漩渦中搖搖欲墜的靈魂。他努力地回溯著那些被塵封的記憶,試圖從那些破碎的片段中,拼湊出一個完整的答案。他的胸口猛地一震,彷彿有什麼沉睡的東西在他的靈魂深處甦醒。
他猛地睜開雙眼,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一種掙脫束縛、尋回自我的光芒。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嘶啞地喊出了那個被他遺忘已久的名字:「我叫……黎拓森。」
轟!!!
就在那個名字脫口而出的瞬間,周圍凝聚的無數黑羽如同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引爆,瞬間炸裂成漫天飛舞的黑色光片,如同夜空中綻放的黑色煙花,瑰麗而又充滿毀滅的力量。羽民國的黑暗虛空中,一道耀眼的光芒如同利劍般撕裂開來,形成一道巨大的裂縫,彷彿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通道。
阿拓和楚瑤緩緩地站起身,他們彼此對望,眼中都倒映著對方堅定的身影。這一刻,他們不再是孤單的受刑人,不再是迷失在黑暗中的羔羊。
他們是——
選擇了說出真名,掙脫了過去枷鎖的羽民之王與羽民之刃。他們的身份,在這一刻完成了蛻變,他們的命運,也將因此而改寫。那道光的裂縫之後,等待著他們的,又將是怎樣的未知與挑戰?而他們與那個始終隱藏在黑暗深處的羽民王之間,又存在著怎樣千絲萬縷的聯繫?一切,都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