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好像黑色的碎片停止了飄落、藍白的花朵也不再搖曳,世界失去了聲音與動態,卻多了寧靜與安穩。然後,黑色空間徹底崩散,午後漸漸暗下的清藍天幕重新出現在他們頭頂,藍玫瑰與白荼蘼的幻象,也凋為一瓣瓣的花瓣隨風消散了,一切似乎也恢復了平靜。
在兩人相貼之處,冰炎漸漸感覺到了尋常的體溫,隨後黑髮的人身上再次亮起屬於精靈的光暈,與他自己身上的交融在一起。接著他的黑色眼睫輕輕顫動了一下,冰炎幾乎覺得那羽睫就搔在他緊繃的心尖。
岸邊的人正好也趕了過來,把他們兩人團團圍住。就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他睜開了帶著迷茫的眼睛,深邃的海藍眼睛裡沒有焦距,也沒看向任何人,只是對著藍色的天空。
接著他眨了眨眼,望向離他最近的冰炎,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壓抑般的抿起了唇,目光環視一了圈所有人的臉孔,隨後淚水奪眶而出,埋到了冰炎的胸前,開始啜泣起來:
「謝謝……學長還有大家……我回來了。」哽咽之間,他努力吐出了這句話。
所有人終於鬆了一口氣,圍在一旁的米可蕥第二個開始掉淚,然後像是會傳染似的,好多人都紅了眼眶。有的像米可蕥一樣哭了出來、有的別開臉默默擦掉眼淚、有的微笑著抹去不斷流出的淚水、更有的直接抱著身邊的親友埋臉哭起來。
最遠的六羅看著自家小弟的背影,拍了拍對方僵硬的肩膀:「西瑞你不過去嗎?」
「過去幹什麼,一群人在那裡婆婆媽媽的!」西瑞嘴上罵咧咧,狀似凶狠的轉過頭面對他家老四,臉上沒有涕淚的痕跡,卻紅著眼繼續罵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再說漾那個沒良心的,收到免死金牌也沒想過要來找他主人我磕頭道謝,大爺才不爽去見他!」
六羅努力忍著笑,又問了一句:「你真的不──」
「你笑個屁啊,不要以為大爺看不出來你在偷笑!回去了啦!」
稍遠一點的亞那也蹲跪在池邊掉了眼淚,隨後唱起了歌謠,讓歌曲滌盪所有的緊張、犧牲與過往,為了眼前的一切,更為他也將甦醒過來的那位友人。安地爾則在他身邊,專心致志地收起池裡的血獄之心。
回到人群中心,冰炎用力擁住對方閉上了眼,忽然覺得這麼多年來的努力都不算什麼了,他沉默的安撫著此生再也不打算分離的人,心情異常的平靜恬適。
漪已經在冰炎懷中哭成淚人,卻沒有人知道他並不都是喜極而泣,讓他哭泣的還有深刻的悲傷與無奈,對於生死未卜的另一人。哭泣很快就耗盡他這虛弱身體僅有的力氣,就這麼在冰炎懷裡睡著了。
清爽的風吹拂過,帶起了所有人的髮絲又吹向樹林另一端,風精靈將消息傳遍了世界,而這個訊息也將帶給守世界更大的變化。但那微風只是稍微吹開了白陵漪額上的髮,冰炎看著對方的睡顏,便把他的瀏海再撥開了些,接著在那雪白的額上印下一個深情的吻。
然而白陵漪的沉睡,並不只是普通的沉睡。
「七天,七天了。你不是說他體力恢復之後就會醒的嗎,為什麼他還沒有醒來?」關上有著精緻雕花的房門之後,他對著身邊人稱醫療班第二把交椅的人質疑道,完全沒有了剛才在房裡的小心翼翼。
「天曉得。照他身體恢復的狀況來說,早就應該醒過來了啊,說不定他已經醒來過了,只是沒檢查出來或沒人在場……?」提爾避重就輕的說,希望能稍微緩解旁邊半精靈的怒火。
「那你就給我在妖魔地住下來,每兩小時去確認一次。」他用沒得商量的語氣下了結論。
「我才不想跟你們一起成為通緝犯,冒險溜進來幫忙已經是友情支援的上限了好嗎。妖師一族已經在對公會施壓要你們把人交出來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還好,還是派白陵家的代表出來而已,要是紫袍巡司或白陵然直接出面,你猜公會會不會被翻掉?」提爾安撫著自己有點抽搐的眼角,深深覺得應該把那本寫著「驚爆!冰炎殿下夥同妖魔強擄妖師少主?揭露忤神事件花邊秘辛!」的八卦雜誌拿給友人看看。
「要是現在把人交出去才真的會引發妖師一族的黑暗戰爭,你要不試試看?」
……
揉了揉眼從床上坐起身,我緩慢地從枕頭下拿出催眠藥草的解藥。即使沒有抬頭看妖魔投影給我的直播,學長和提爾輔長抬槓的聲音還是不斷地傳入我的耳中。
烏鴉站在我的床頭,嘴裡吐出水妖魔的慵懶的聲音說:「嘻嘻,沒想到小妖師也喜歡惡作劇,明明醒過來了為什麼還要裝睡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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