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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神的力量後,蓮稻殺掉的第一個人是繼父。那天她從醫院漫步回家,他倒在床上,酩酊大醉,看到她,嚇得酒醒過來。她脫掉衣裳,向他展示光潔可人的身體,握著水果刀,「有件事……我想問問你。你算過命嗎?」
「……」
「算命,為什麼會有准,和不准的呢?你知道嗎?」
「……」
叮叮叮!不回答就算棄權。
「我覺得,是因為命是沒有規則的。神是故意這樣的。因為只要有規則的東西,人就要去找它的便利,鑽它的空子,攻擊它的弱點。人真的太壞了。壞得已經沒有救了。」
男人怪叫著撲向她,挾持刀把刺進她的身體。
正好。磁場彌散。
鼻尖對著鼻尖,她深看他,戀人一般甜蜜地笑。恨意融成一柄無形巨刀,把他釘在牆上。他膨脹至極,如打散的鵝毛枕頭飄揚紛飛。
不是祈禱,不是朝拜,也不是參悟,她細緻的看他痛苦地吐出最後一口氣,那才是她最接近神的時刻。要成佛,得要拿起屠刀才行啊。你們都錯了。
她要成佛。
或做了一場成佛的美夢。
她醒過來。躺在手術台上。右邊的床位是空的,沒有翻開胸膛的乾屍。
「醒了?」穿白袍的男人拿吸管湊近她的嘴角,「喝吧。」
「醫生……?」
「我只是實習生。等下我叫醫生來。喝一點吧。」
她不喝,眯眼瞧他胸口的工作證。「九……方……?」她認識的字不多。
他耐心教她,「不是九方,是‘元’,‘守’。利元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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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元守在管制局的研究所做事五年多。上頭還有一個長他三歲當外科醫師的姐姐利元芳。本來打算步姐姐的後塵,哪知暈血暈得厲害。姐姐托朋友幫他在疾病管制局的附屬研究所里謀了一份差事,不是公務員,也算鐵飯碗。
他先在地下一層的器材倉庫做錄入。第二年往下挪了一層,調到臟器冷藏室當管理員。到了第三年,又深一層,在太平間處理屍體、廢棄的肢體和內臟。到了這一層,聽到的東西就多了——基因植入,長生不老,抗癌組織,世界末日……什麼樣的故事都有。聽說更深處還有一層「飼養場」,裡頭正如火如荼的測試著「深藍基因」的適配性。同事里也有對陰謀論嗤之以鼻的。如果真有長生不老的深藍人,怎麼沒人知道?再說了,人就是愛去知道那些他們不該知道的事,自討苦吃。阿守不這麼想:「美國的羅斯維爾,1947年就有外星人著陸了。為什麼我們就不能有深藍人呢。」朋友笑他:「說得跟真的似的。你見過了?」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覺得,想看就能看見的。」
「哈哈哈,別亂說,這可是妖言惑眾啊。」
「就說人類的壽命好了。石器時代平均壽命只有30歲。如果有人活到50歲,就是先知中的先知,凡人中的神仙。不管是醫療水準的提高,還是天災人禍的避免,這個數字將來勢必再升高……法國的雅娜·卡爾芒,今年102歲。(注:雅娜·卡爾芒過世於1997年,122歲)那也算是凡人中的神仙呀。長生不老也不難吧。」
「100歲和長生不老可差得多呢。」
「那我問你,界限在什麼地方?假設雅娜活到103歲呢?104歲呢?110歲呢?120歲呢?到幾歲,她才會脫出人的範圍,變成神仙妖怪?反過來說,也許神仙就活在我們中間。只是我們不去看見。」
「這話你跟我說說就算了。怪力亂神,傳出去說不准要掉腦袋的。」
他又笑笑,不好意思:「我也是隨便說說。要是能看見就好了。」
研究所名義上是致力於乾細胞臟器培植。實際上,實驗室培育的各式臟器從不外銷,來此接受移植的實驗對象成活幾率也幾乎為零。他們把不同的器官嫁接、填補、替換入人體,是在尋找某種特殊的適配性。而這種適配性帶著能夠拯救人類的奧秘。
聽說唯一在適配中活下來的,就是少女蓮稻。
聽說她不但成功與純藍的臟器同化,還繼承了藍人的力量。
聽說她是人類的曙光。
阿守不否認自己對蓮有不同的感情——蓮前幾次適配失敗,被丟到他的樓層等死,都是他把她從屍袋里拖出來,一邊血暈一邊清理膿液。然而踏出鬼門關的那一刻,就意味著她要再次被推進神秘的「最底層」摘除和替換另一顆內臟。
兩個月前傳來了少女逃逸的消息。研究所傷亡慘重。因為人手驟減,他榮幸的接到「降級」通知,破格提拔他去最底層。城牆一般厚的鐵門一一撤開,前方是一望無盡的長廊。
長滿眼球的手臂,嘴巴被縫死的頭顱,長翅膀和牛蹄的人魚……無論如何不可能來自於乾細胞。主任說:「組織既然信任你,就好好做下去。知道信任是什麼意思吧?信你就是要你去死。上頭的人信了你,就是要你也信他替他賣命。人總要為誰賣命的,關鍵是要信對人。這份工作不簡單,姐姐照樣會以你為榮。」
說完全不怕是騙人的。但這也許就是「看見」的代價。
兩個月後,和蓮再次「見面」了。
她坦然而麻木的看他,頭髮挺長,系了個馬虎的馬尾,五官帶著女性的婉轉陰柔,溫馴的眼睛藏在鏡片後,看了讓人心軟。阿守被看得局促,摘下口罩和帽子把玩,想說兩人淵源挺長,但無從說起,笑笑:「還喝水嗎?」
她半坐起身,手術服敞開一條縫:「這是哪兒?」
他尷尬的撇開臉,脫下衣服給她披上:「別勉強,妳睡了一周,身體還不行。」
「這是哪兒。」
「研究所」
研究所。那麼說,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只是一次科學作業?她不信。她已然成佛。划破一根手指就能喚來天雷滾滾。她倒要看看研究所是何方神聖。
手術室偌大玻璃窗瞭望無盡的長廊。四壁包裹著暗色橡膠,用來絕緣,或者說絕磁場。這是專門為她這種人而設的。也就是說這裡還有其他和她一樣的傢伙……她想起那些方盒子里的人體拼接物,舌頭跟下顎釘在一起的金髮少年,腦門吐出子彈的敏杉,變成黑蟲的實二,難不成全是研究所的成果?
「這兒還有和我一樣的人嗎?」
「我只是個實習生,新來的。知道得不太多。」
「實習生,是幹什麼的?」
「什麼都乾。主要負責照顧這裡的人。」
「你不怕?」
「不怕。」
「我的事,你知道多少?」
「唔……聽說妳很了不起。」
「哦?」這個聽了開心,說得詳細點,「怎麼個了不起?」
「我也只是道聽途說。說妳有神的心臟,能帶領人類殲滅深藍,是戰勝世界末日的救世主。怪力亂神了,是真的嗎。」
深藍,那是什麼?不,那不重要。他剛剛叫她什麼?救世主……
「……你再說一次。」
「說只要有妳在,世界末日就不會降。」
沒錯,她就是神的代言人,人類的英雄,領袖,守護神。這才像話。原來他不是不知道她的危險性,而是誤以為她與他們同一戰線。又或者誤會的是她。她的陣營一直在這邊才對。她就要成為殲滅藍人的英雄。救世主她當定了。
「你信嗎?」她問。
他不懂她的意思,點頭:「信。」
答案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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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電梯直達最深層,城牆一樣厚的鐵門撤開,現出無盡的長廊。
罕井響跟在主任身後,還有幾位白衣黑衣的醫生幹事們。
腿傷加上幾日的絕食,走上幾步就頭昏眼花。那天她從沈睡中醒來已是半夜,身側無人。參事,油頭,嘍囉,和姐姐都不見蹤影。大腿的紗布重換過了。
門口無人把守。這並非放鬆警戒,而是有她絕對逃不出去或不會逃的自信。
這是一棟洋房的閣樓。她拾階而下,摸著價格不菲的原木欄桿,揣摩屋主的身份。一樓罩在黑暗中,西北角的書房是唯一的光源。房中無人。
滿坑滿谷的書籍把房間添得像燕子窩。獨有一面牆壁空著。
說空也不空,正中央是一張巨幅地圖。四周則是無數張簡報,照片,便箋。遠看像個馬賽克的黑洞。地圖上扎滿小圖釘,釘上牽著紅線,指向外圍的某一張紙片……圏成一整幅錯綜的謎面。她摸上一根圖釘,扎在德國的某個城鎮,紅線扯出兩米,到達註解的便箋,字跡略潦草:1694/c,約翰·雅各布·齊默爾曼。
「‘1694年的秋天’的意思。」來人站在門口,一手端著熱騰騰的茶具,另一隻捧著更多紙張書籍。圓眼鏡微微反光,聲音古板但溫和,超過四十歲。
她連忙撤手,穩住陣腳:「我姐姐呢?讓我見姐姐。」
「他們只送了妳一個人過來。以為妳明天才能醒,我什麼都沒準備。家裡沒有什麼,我請他們送點粥來吧。」
她要拒絕,他沒理會,呼叫總機吩咐了幾句。
「不必麻煩了。我說過配合研究,但是請先讓我見姐姐。」
他倒兩杯茶遞給她,見她不接就放桌上:「我沒見過你姐姐。我是研究所的人。管制局的幹事已經走了,要找人明天早上再說吧?」
瓷茶杯花紋精緻,她推測他官階不低,「所長?怎麼稱呼您?」
「我只是個後勤主任。敝姓肖。」在此之前他一直擔當資料室的統籌。兩個月前那場腥風血雨後可用的人手寥寥無幾,才無奈從後勤轉戰臨床。她看得出他謙虛的回避,越覺得他不簡單,心中敬畏幾分。想自我介紹,又發覺沒有必要。
「這地圖上頭,也有罕井家的淨通山嗎?」
「沒有。還沒有。」
「這些……」地圖布滿密密麻麻的圖釘,「都是有塔的地方嗎?」
「塔?哦……妳是說四面塔?」
「難道不是嗎?那是……」只有一個可能了吧?「是神住的地方?」這些該不會是世界各地所有類似罕井家的家族所購買的,用來供養神的私置地吧?
「妳說‘神’,是指深藍人嗎?」
「深藍人……?」
「妳不知道?」要博出命去保護名字也不曉得的神,對一個小孩來說未免太沈重了,「嗯,那麼妳知道這件事嗎?有這麼一種說法,說罕井家是神的……」
「是神的鑰匙。」她說,「聽母親說過。」
「嗯。那麼妳知道,這個鑰匙,是打開什麼用的?」
她拼湊出幾個重復的關鍵詞:「神的國度?」
「神的國度要怎麼打開?不,首先,妳知道神的國度是什麼?」
「光是看字面的意思……是由神統治的國家?」
「不盡然。不過沒關係。就按照妳的說法,假設,這個由神統治的國家,只允許神的兒女居住,而它的降臨就意味著人類的滅絕。妳覺得怎麼樣?」
他描繪出來的是「神與人絕對無法共存」的畫面,與她的認知完全相反。神不但沒有協助和保護人類,反而要用人類的末日換取王國的降臨?一定是哪裡搞錯了。「我……在《聖經》里好像看過類似的說法,末世來臨時,接受並通過審判,證明是純潔正直的人才允許踏入神的國度。和您的說法還不太一樣。」
「妳讀過《聖經》?那正好了。」他眼神一亮,從凌亂的書櫃抽出一部藍色封面的耶路撒冷版《聖經》給她,「約翰福音第三章第三節,‘人若不重生,就不能見神的國’。妳覺得重生又是什麼意思?」
「我以為是洗心革面的意思。總不見得是用人類的滅絕為神開路的意思吧?這好像說不通吧。您是說神的國度不是一個實在的地方,而是一種人類全部被抹殺的狀態?」
「不然妳覺得神的國度是在什麼地方呢?」他反問,「耶穌強調,神的國不在任何地方。《馬太福音》里,‘法利賽人問:神的國何時來到?耶穌回答:神的國來到不是眼所能見的。人也不得說:看哪,在這裡!看哪,在那裡!因為神的國就在你們心裡。’心裡的國度,在什麼地方?」
她隱約瞥見答案的輪廓,但又否定了:「這難道不是‘心誠則靈’的抽象說法嗎?心裡住著神的國度,就像東方人講的‘佛心’一樣。心地善良正直,廣施善緣,就能成道。」見他未加肯定,反而以目光鼓勵她說出正確答案,心一橫,「心裡的國度……總不可能是在說心臟吧?心臟是通往神的國度的通行證?」
他未置可否,又添一杯茶:「很難想象嗎?」
「不,只是……且不說如何住進神的國,首先,讓它降臨的條件就已經很苛刻了。歷史上,好像還沒有達到全人類毀滅的災難吧。難道像神話里的大洪水那樣的天災還會出現?不,重點是,如果是毀滅性災難,人類還有可爭取的空間嗎?如果非天災而是人禍,怎麼可能存在人為的毀滅全人類的手段?所以……第一個條件就無法達成了。神的國度不就也永遠無法降臨了嗎?」她百思不解,又回爐重煉,突然想出玄機,脫口而出,「您的意思是……已經降臨了?!」
他衝地圖點頭,「1694年。1694年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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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雅各布·齊默爾曼是德國的神學家,數學家和天文學家。他預言1694年的秋天,世界末日即將到來。他跟一乾信徒約好橫跨大西洋到美洲去迎接神重返地球。不想臨行前的春天就死了。余下的信徒在約翰內斯·開普勒斯的帶領下前往朝聖。想當然以失敗告終。1694年的秋天,神的國度沒有降臨。
以獵殺巫女為終生信條的臭名昭著科頓·馬瑟接著預言,1697年將是世界的終點。1697年平安無事的度過了,神的國度沒有降臨。
發明瞭伯努利定律的數學家丹尼爾·伯努利的祖先,也是最早使用「積分」一詞的數學家雅各布·伯努利曾預測1917年4月5日是人類的終點。4月5日,神的國度沒有降臨。
創建了名叫和諧會的邪教的神父喬治·拉普聲稱神會在他有生之年降臨。他死於1847年8月7日。神的國度沒有降臨。
1900年11月13日,俄羅斯的紅色死神兄姐會的百餘名成員集體自殺,以示末日。但是沒有降臨。還是沒有降臨。
瑪格麗特·羅文聲稱天使親口告訴她世界末日將降臨於1925年2月13日,星期五。千真萬確的黑色星期五。沒有降臨。
七束光兄弟會的領導者瑪麗安·基奇宣稱世界將於1954年12月21日毀於洪水侵襲……沒有降臨。
喬安娜·索斯科特,自稱聖母處女瑪麗,64歲時宣稱腹中懷有基督之子,神將在1814年12月25日由她帶來這個世界。她死於當天。屍體解剖證明腹中沒有任何東西。她的信徒們繼續著「索斯科特教」的信義,等待神的降臨。最盛時期達到10萬名會員,其中也包括在1848年發表了《共產黨宣言》,聲明「共產主義者從不宣揚道德」的卡爾·馬克思。
……
從公元前2800年的一塊亞述人的泥板上鑽刻的「我們的星球已腐敗墮落,各種跡象表明我們正走向終點」的痛心疾首的自白開始,……末日就在來臨。每個圖釘踩中的地方,都牽出一個日期和一個名字。日期均勻的分布在世界每個角落。匆匆到來又離去。而預言的人,有的是傑出的天才,有的是聲名狼藉的瘋子,同樣到來又離去。大主教埃里潘多斯的793年4月6日,托萊多的約翰的1186年9月23日,捷克的尼克·華沙的1420年2月14日,漢斯·哈特的1528年5月27日,數學家夏埃爾·施蒂費爾1533年10月19日,喬治·貝爾的1763年2月28日,納撒尼爾·布拉· 海爾海德的1795年11月19日,歐文·摩爾的1870年6月28日,米蘭·艾斯克的1957年4月23,克努茲·西安偉京的1967年12月25日……
末日不斷的降臨,卻又似乎猶豫不決要來不來。
然後是1977年。
1977年有三個名字。約翰· 若恩,威廉· 布萊恩,亞當· 魯斯福特。一位索斯科特教成員,一位是正統派基督教教主,一位金字塔學家。
神的國這一次會降臨嗎?
「所以,又回到了最初的問題。要‘如何降臨’,‘如何毀滅’的問題。不是嗎?」響眉頭緊皺,「難道我們罕井家的地裡藏著什麼能毀滅全人類的武器嗎?」
「我們對‘藏’和‘武器’的看法不同。」把東西藏在某個實在的地方是小孩才會做的事,他不怪她會這麼想,「如果換一種角度呢?書里怎麼說的來著?」
「神的國非肉眼所見?而在你們的心裡?」
「對了。要藏,就要藏在看不見的地方。但是,世界上是沒有‘看不見’的地方的。只要弄懂‘看’的方法。對以前的人來說,外太空和細菌都不存在。但是有瞭望遠鏡,就能看見太空。有顯微鏡就能看見細菌。所以,不是看不見的地方。」退後一步,縱觀整張地圖,「要藏在看不懂的地方。」
「所以……不是藏在地裡?」
「當然不是。」他又添茶,「今天妳也很累的,先休息吧,明天再說好了。」
「不必休息了。請您不吝賜教。我也不打算逗留太久,明天還要去見姐姐。」
他若有所思:「妳好像和姐姐感情特別好?」
「嗯……」
「如果,妳姐姐也是毀滅人類的元兇呢?」
「什麼意思?」
「我說得也許太重了。但假設她也是即將吃掉人類的兇手的一環,妳還想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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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不再談。以絕食為要挾。肖莫可奈何,他和前方管制局沒有聯動關係,參事那邊不肯放人,他也只能和她乾耗。僵持到第五天,上頭批准對響開放研究所底層的權限。他到她床邊:「走吧。去見姐姐。」她緊閉的雙眼撐開一條縫。
電梯降至底層。邁進被橡膠包裹的另一個次元。
肖先止步,說:「等下要看的,就是你們一直保護著的深藍人。不是什麼漂亮的畫面,先跟妳打一聲招呼。要是害怕,隨時可以出去。」
「我不怕。」她跟上他,「‘深藍人’,就是神的意思嗎?」
「可以說是‘我們中間的神’。不知妳對神話一類的書有沒有興趣。故事里不是常說,許久之前神來到地球和人類的女子成婚嗎。生下來的孩子就是深藍人。」
「為什麼叫做深藍人?」
「最初的叫法各種各樣千變萬化,巨人族,皇族,天子……現代稱呼他們為‘深藍’主要是因為身上的深藍色記號。」
「這些人有毀滅人類的武器?」
「說來話長。我長話短說好了,有一種說法,最初來到地球的神是從尼比魯星球來的阿努納基人,他們修改了猿人的基因,加入自己的成分,也就是聖經中說的‘神按照自己的樣子造出人類’……妳知道‘基因’是什麼吧?」
「是DNA?是人類的起點?」
「可以這麼說。妳就當DNA是一張藍圖。每個人出生前就被定制了一張圖,從長相性格體型系統甚至疾病都在裡頭。一生按照它前進。不過,我們對DNA的研究只是九牛一毛,因為目前為止,這張藍圖只有3%是人類能夠破解的。而剩下的編碼則始終無法破解。所以也叫做‘非編碼DNA’或‘垃圾DNA’。」當然其中包含的信息是與「垃圾」天壤之別的,「還記得我說的‘看不見的地方’嗎?」
要藏,就要藏在看不見,看不懂的地方。
「武器,藏在看不懂的地方?」
「看不懂,也就無法入手,無法篡改……也就是說,能夠‘自定義’,能夠「解鎖」的部分,就只有3%而已。鎖死的部分,藏著毀滅人類的武器。罕井的鑰匙打開的是什麼,妳明白了?」
「……是什麼樣的武器?」
「人類最強的隨身攜帶的武器。」他在一扇巨窗前站定,等她前去,「繁殖。」
她卻步了,「用繁殖……毀滅人類?」
「應該說是‘替換’。就像大換血一樣。」
793年4月6日,1186年9月23日,1420年2月14日,1528年5月27日,1533年10月19日,1763年2月28日,1795年11月19日,1870年6月28日,1957年4月23……1694年秋,1847年夏,1900年冬,1925年春……每一個日期,都是預定人類的基因被深藍色完全覆蓋,徹底替換掉的日期……但,卻因為某種原因,遲遲無法實現。
「別這麼怕。我們也研制出對抗的武器。有它末日就不會降臨。來看看吧。」
她僵硬的邁步,等待面對青面獠牙的怪獸。
但是一窗之隔的並不是什麼洪水猛獸。
那裡只有一個與她差不多年齡的蒼白纖瘦的長髮少女。少女注意到窗外的動靜,回身和年輕的醫生說了幾句,靠近玻璃窗回望來者。
兩人影像重疊。穿著彼此的衣服,戴著彼此的表情。蓮有點得意,又有點興奮。伸出拳頭擊打鏡面。特別材質的透明窗體毫無所動,她不放棄,始終打擊一點。直到那一點被指節的血跡糊掉。
手指沾著血蹭出一個紅字來。
她認識的字不多。那就寫自己的名字吧。
蓮。
我叫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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