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人都靜止了 - 七十三、《就算在遙遠的未來》蓋上被子

伏下來的我再次恢復意識，是夜深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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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喝太多水的結果，就是會有尿意，迫你起床去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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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床去書桌拿起手機，手機已經充滿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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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點鐘，我睡了差不多四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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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聲小了，黑雨已經轉為黃雨，也沒有打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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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揉揉眼睛，卻想起了睡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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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看到她跟男友聊電話時有說有笑，我便覺得自己機會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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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廚房裡面連陪她都不行的時候，我深深感受到做人要「知進退」，那時就是退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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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門出去，先去廁所，再洗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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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自己的性格，我不會在她還處於上一段關係的時候，就正式展開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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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是單身，我肯定會先告白，再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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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不是這種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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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味著，我不會在短時間內追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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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運動來比喻的話，我只是在熱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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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在熱身階段就覺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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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我拿玻璃杯出來，想在客廳中喝一口水。倒水的時候發覺，水壺的水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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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左邊有一點紅燈，是閃爍的提示燈，來自一部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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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樂樺的手機快沒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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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人居然躺在沙發上睡覺。沒有蓋被子，就這樣側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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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擇一，無視。

選擇二，叫醒她，叫她回房間睡覺。

選擇三，拿被子出來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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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視她，我就可以繼續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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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被子給她，我就沒有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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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醒她，不知道是好是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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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怎麼辦？選擇未知，嘗試叫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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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睡著的她，不自覺地蹲下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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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周樂樺。」我伸出右手，輕拍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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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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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樣子很累，我很想她回房間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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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她明天要做什麼，我都想她可以精神奕奕地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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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要面對的問題，比我沉重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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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她相比，我的家庭太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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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經驗去給予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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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搖了幾下，她終於有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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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少山？」她朦朧地說，還沒睜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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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睡在這裡？回房間睡吧。」我好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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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嫲嫲房門鎖了。」她仍側躺著，「有時候她會鎖門睡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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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居然忘記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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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回自己的房間睡嗎？我睡沙發就可以了。」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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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睡吧，不用管我。」她甩手拒絕，要繼續在這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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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糾纏下去，就會惹人討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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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來，打算回去拿被子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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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她說，「都喜歡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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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住了，不知道她所指的是誰。是魏仁傑嗎？他說謊被你識破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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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指爸爸？爸爸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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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說我嗎？在公園裡面，曾經努力地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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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歡你？不會不會。」我當時在公園說，「我只是出於好意，關心一下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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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男人都喜歡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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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繼續回去搬被子出來，蓋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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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她動了動，就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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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說話在吃早餐的時候，再出現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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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樂樺弄了牛油方包和煎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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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飯桌那邊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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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白色圓碟放下來，是我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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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白色圓碟放下來，是她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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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只吃水果當早餐，就不參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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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被子是你給我蓋的嗎？」周樂樺坐下來，在飯桌的右邊，我的45度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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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一覺的我和她，都精神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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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你忘了嗎？」我問，「你還亂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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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說了什麼？」周樂樺的樣子很無辜，完全沒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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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我說，「男人都喜歡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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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起牛油方包，咬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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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開始吃了，咬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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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超好吃。」我感覺驚為天人，「世上竟有這麼好吃的牛油方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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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少山，原來是騙人的高手。」周樂樺說，「這怎麼可能超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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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這牛油塗得多麼均勻，而且被熱過的方包，牛油熔得剛剛好。」我熱情地介紹，再咬一口，「真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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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一輩子都可以。」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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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多了，就會膩了。」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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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了口，接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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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在哄我開心。」她說，打起精神，「謝謝你，我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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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沒事就好。」我說，「不過，就算有事也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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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她好奇，「因為你會站在我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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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我專心切開煎蛋，切好之後就放下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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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起右手撐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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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掉下來，我也會單手撐住。」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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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你一成，雙目失明。」周樂樺又笑了，她真的笑得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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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吃一口煎蛋，隨即又再驚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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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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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換上原來的運動背心、短褲，就準備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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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前我打開水樽，想加點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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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樂樺親自幫我倒水進去，我再一次體驗她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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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有事找我。」我臨別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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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明天見。」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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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我對嫲嫲說聲我走了。」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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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她的吐嘈，我就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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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天朗氣清，我又再次踏上前往運動場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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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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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以跑一百米的心態，去跑三千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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