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423年6月19日,下午1點58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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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者:......
Mori:......
匿名者:行動將於後天下午三點三十分開始。
Mori:了解。
匿名者:目標目前有任何動靜嗎?
Mori:沒有,他不可能知道我們的計畫。
匿名者:那就好,絕不能讓他知道,否則這次的秘密作戰就失去意義了。
Mori:不用擔心,他現在八成和其他非人類一樣,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下周一的檢驗。
匿名者:很好,那我們就按照原計畫執行,我會再把行前簡報和注意事項傳給妳,請確實詳讀內容,這次行動絕對不能讓任何非參與者知情,尤其是和路克有過來往的那幾人。還有......不要單獨行動,我擔心妳會受傷。
Mori:......我知道了。
匿名者:不要擔心,我們會逮到他的。
Mori:不,我們要殺了他。
匿名者:埃莉......
Mori:別阻止我,妳知道我一定會這麼做。
匿名者:附件已傳送
匿名者:好好保重。
匿名者已離開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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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陽光斜入辦公室中,將室內照得一片光明,一老一少隔著一張桃花心木辦公桌相對而坐,少年挺著身子,他有著一張骨削的臉頰,以及彷彿深不見底的鈷藍雙眼。老者則安坐在辦公椅上,海綠色的目光不避不讓的注視著男孩。空氣中的凝滯幾乎使人窒息,牆上的日曆無聲的偷走光陰,只留下一串毫無意義的數字:公元2020年6月21號。
「這邊就是和伊沓夸有過接觸的全部人了嗎?」路克看著紙條上的兩個名字「埃蜜妮莉芙和瑟拉芙.欣法錫......總共有十四個人啊。」
「能告訴我你需要這些名字是為了什麼嗎,路克?」烏里蘇姆坐在扶手椅上,直挺著腰,安放在辦公桌上的十指交扣著,海綠色的眼睛中滿是憂慮。
「不行。」路克決斷的說道。自從他學會如何封鎖自己的大腦後,烏里蘇姆再也無法讀取他的思想,在這點上,路克的種族起了不小的作用,伊沓夸的本質使它們無法輕易受到精神能力或魔法的影響。
「路克──」
「還有另一件事,你對『史崔寇.拉滅卜』這個名字知道多少?」路克不顧烏里蘇姆的發話,他想起在火車上遇到的那位青年,雖然與當前的情勢毫無關聯,他的直覺告訴自己能獲得越多與這人有關的資訊越有利。
烏里蘇姆的眉頭深鎖「抱歉,我不知道他是誰。」
路克不確定烏里蘇姆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有意不讓自己得到資訊,按照烏里蘇姆的能力和性格來看,後者的可能性大上不少。路克很不是滋味的嘖了聲牙關,朝門口走去。
「謝謝你。」路克揮著紙條,走出辦公室,輕緩的將門闔上。午後的日光照耀在路克身上,在他的身後拖出瘦而長的黑影,他瑟縮了一下,陽光從來就不是他的最愛,他下意識的將外套拉緊一些,朝城堡的方向走去。
「路克。」一個女聲叫住了他,路克回頭朝聲源的方向望去,是薇,不同於平時的輕浮挑逗,此時的她看起來不安到了極點。
「有什麼事嗎?」路克不帶任何情緒的問道。
「先找一個安靜的地方,我們有麻煩了。」
路克躊躇了幾秒,自從他和薇的第一次見面後,兩人在現實中幾乎沒有再說上話,就算有也只是寥寥數語,更別提之後還發生了那件事,那件她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他的事。看著薇急切的眼神,路克自知自己拗不過她,他僵硬地點了點頭,和她一同回到城堡。
「你聽說了嗎?下周的檢驗。」一回到路克的房間,薇劈頭就問。
路克應了一聲,帕希的確有在回來破火的路上提到關於檢驗的事,似乎是為了統計和監管所有破火裡的非人類而實施的。
路克皺起眉頭「怎麼了嗎?妳應該知道機器沒有辦法查到我的真身吧。」
「這次情況不一樣,他們這次會派出審問官。」
「審問官?」這個名詞讓路克提高了警覺。
「你知道瑟拉芙是誰吧?」
「知道,她可以看穿非人類的真身,對吧?」
「沒錯,基本上每個審問官都會有那樣的能力,有的甚至比瑟拉芙還要更強──我指的是包括洞察力以及能力強度上,這些人都不是我們能對付的。我很懷疑你的肉身能不能躲過他們的眼睛,要是沒辦法的話......這可能會是我們最後一次談話了。」
路克的眼皮微微抽動了一下,他克制住想把整個房間的家具砸個稀巴爛的慾望,時間在那一刻似乎消失了,路克分不清楚這段沉默究竟持續了多久,一分鐘?十分鐘?一個小時?還是根本不到一秒?
「妳打算怎麼辦?妳也有一半夢魔的血統。」路克一個字一個字說道。
「我會去通報我的身分,夢魔對人類來說並沒有什麼危害,我想我應該不至於被刁難......」薇的聲音越來越小,路克懷疑她究竟是在和他說話,還是試著說服自己。
「但是你不一樣,路克。」薇的話鋒一轉,她點著路克的胸口「你是一名伊沓夸,他們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你,即便你今天向他們自白,那些人也不可能會留你活口,對你來說,這是一場沒有選擇權的遊戲,我希望你明白這點。」
「我知道。」路克生硬的答道,他感覺到一陣苦澀湧上喉頭,口腔奇乾無比「看來我只剩逃跑這條路了,是嗎?」
「我不知道,你得自己做出決定,留下來,迎接死亡,還是離開,從此過上逃亡的日子,說吧,你選擇怎麼走?」
路克望入薇黃銅色的雙眸,對方似乎是真心關心自己的去留,他猶豫著,雙手蜷得死緊,歷經了幾番折人的擺盪和猶疑之後,路克最終緩緩開口。
「妳是誰?」
話音一落,路克迅雷不急掩耳的閃身到薇的身後,在她來得及反應之前,一柄利刃已經架上了她的頸子。
「路克!你在幹什麼?!」薇驚慌的想甩脫路克,但是路克將刃鋒貼緊她的頸動脈,只要稍有一點動作,她的小命便會不保,她想必也明白這一點,整個人一動也不動的站著,然而身體還是無法自制的顫抖,恐懼的吐息頓時成了房間內唯一的聲響。
「我要怎麼行動從頭到尾就不關妳的事,那為什麼妳要這麼熱心的跑來幫忙?在過了這麼冷淡的一年半之後?」
「我......我只不過是想幫你!再怎麼說你也是克利汎家族的最後一人了,難道──」
「騙子。」路克的忽然由激烈的質問轉為冷淡的直述句,這樣的變化反而讓人更加不寒而慄,薇驚恐的看著路克,他的眼中沒有光芒。
「真正的薇不可能這麼回答,妳這劣質的冒牌貨,現在,快說妳到底是誰,我不會再說第二次。」
「是我啊,路克,我真的是──」
路克毫不猶豫的將獵刀外扯,但是薇卻突然變得猶如滑膩的鰻魚一樣,從路克的掌控中掙脫,刀鋒順著她的肌膚外貼,連一根毫毛都沒有傷到,路克看著眼前的女子在她面前漸漸融化變形,她的頭髮由黑色染轉為棕金相間,身形也由薇的曼妙轉為苗條,路克認出來眼前的人究竟是誰,但是他的大腦卻無法將這一切兜在一起。
「埃蜜妮莉芙?」
「我他媽一定要殺了你,克利汎。」埃蜜妮莉芙咬牙切齒的怒瞪著路克,如果目光能殺人,路克此時早已被碎屍萬段,無盡的恨意和怨念朝他排山倒海捲來,這和埃蜜妮莉芙平時沉默寡言的形象天差地遠。路克認得那雙眼中永無止盡的咒怨和惡毒,以及那份懾人的絕望。
直到現在,路克時不時會從鏡子中看到自己也有一模一樣的神情── 每當他想起家人被屠殺的畫面時。
七年前,冷冽的寒冬夜晚,空寂的街道上杳無人跡,唯一能證明生命存在的氣息只有人行道上兩團小而模糊的黑影,一雙稚嫩的大眼透過窗戶,看見了這幅情景。
「媽媽,為什麼牠不離開?」年幼的埃蜜妮莉芙指著人行道上的黑影,天真地問道。那是兩條裹著一身亂毛的黃狗,較大的那頭躺在雪地上,一動也不動,較小的那頭則不停用牠的鼻頭和前爪碰觸著同伴,似乎是想喚醒牠。
一名棕髮的女子俯身探到埃蜜妮莉芙的身邊,她沉吟著,思考著究竟該怎麼樣和埃蜜妮莉芙解釋。
「過來吧,埃莉,妳的生日派對要開始了。」女子試圖轉移埃蜜妮莉芙的焦點,但她仍然目不轉睛的注視著窗外。
「我等等就過去,再五分鐘就好。」埃蜜妮莉芙出神地說道。
埃蜜妮莉芙的母親無聲地嘆了口氣,這孩子老是這樣,只要是和死亡有關的事情,她都會格外入迷,尤其最近的社會案件層出不窮,有時候還能看到埃蜜妮莉芙一天到晚都坐在電視機前面,瀏覽著一則則新聞。她的母親煩惱著,真不知道這樣究竟是好是壞,但是她也沒有多說什麼,只能默默祈禱這孩子不要太沉溺其中。
埃蜜妮看著小黃狗吃力的將大黃狗推頂到暗巷之中,保護牠免受人類的侵擾,見到這般景象的她不禁有種想立刻跳窗出去幫忙的衝動,當然,她並沒有這麼做。
廚房傳來玻璃杯碎落一地的聲音,八成是她六歲的弟弟又闖禍了,他老是笨手笨腳的。埃蜜妮莉芙繼續望著窗外的狗兒,她好奇著,究竟到什麼時候牠才會明白自己再怎麼樣都沒有辦法讓同伴起死回生。
「你這條小笨狗,別待在這裡了,快離開吧,你也會凍死的......」
驚恐的尖叫聲貫入她的耳膜,埃蜜妮莉芙嚇得跳了起來,她火速衝到門邊,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門已經被反鎖了。幾聲槍響從門的另一端傳來,埃蜜妮莉芙驚慌的跑回窗邊,一雙小小的手使勁的扳著凝霜的窗戶,然而結凍的窗軌卻紋絲不動,她大聲驚呼,可惜的是,在這大雪紛飛的深夜,根本沒有人能夠聽見她的求救。
埃蜜妮莉芙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胸膛猛烈的起伏,呼吸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恐懼而極度不勻,她將目光移向旁邊的檯燈,自己得做些什麼,在......在一切太遲之前。
迸發的腎上腺素消彌了埃蜜妮莉芙的恐懼,給予她超越平常的力量,她掄起檯燈,一下又一下的砸在窗戶上,裂紋慢慢增多而變得密集,最後在她的努力下應聲而破。埃蜜妮莉芙手腳並用的爬出了窗戶,沾卡在窗緣上的利片劃傷了她的肌膚,但她出乎意料地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她摔落在前庭的草叢中,北風的呼號催蝕著她的臉頰,樹枝刮得她全身是傷,但是這全都不重要,她現在只有一個目標,她要找到自己的爸爸和媽媽。
埃蜜妮莉芙三步併兩步的狂奔到家門前,廚房傳來驚恐的尖叫聲,她的心臟漏了一拍──媽媽。透過那大敞的門戶中,她看見了,明亮的瞳孔倒映出那宛如人間煉獄的畫面。
是怪物。
埃蜜妮莉芙看見了那頭怪物的模樣:半臉毀容、一頭黑色的亂髮、整個左半身除了焦黑的枯骨空無一物,皮包骨般的細瘦身軀張開血口,正用著尚存著幾分血肉的利牙撕咬著一名金髮男子的屍體,那是她的父親。埃蜜妮莉芙的視線對上了那雙昔時溫文和藹,如今卻空洞無比的雙眼,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跪了下來,但是那似乎又不是自己的身體,冷風、傷口、呼息、在那一刻全消失得無影無蹤,她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足以撼碎大腦的現實徹底摧毀了她的世界。
當埃蜜妮莉芙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只知道自己跪在身首異處的父親身邊,她搖著男子冰冷的身軀,哭喊著『爸爸』,這場夢魘似乎永無止境,當破曉來臨,警察趕到現場時,怪物早已不知去向,除了滿地的屍骸之外,唯一留下的,只有仍在嘗試喚醒家人的埃蜜妮莉芙。
那頭怪物的名字,是路卡雯.克利汎。
「你可知道,當初烏里蘇姆把你帶回破火的時候,我有多麼高興嗎?!」埃蜜妮莉芙嘶吼著,路克注意到她的眼角邊閃動著淚光。
「妳到底在說什麼?」
埃蜜妮莉芙的表情瞬間變得有如遭逢青天霹靂,她在原地愣了半晌,神色黯然的低下頭來「啊,原來你早就忘了......」
妳知道她在說什麼嗎? 路克在內心問道。
怎麼可能? 芮雯不以為意的答覆。
埃蜜妮莉芙忽地從口袋中抽出一把匕首,如鎂帶燃燒的烈光伴隨著鋒刃出竅的那瞬間迸現,昏黃的室內頓時耀眼得讓人連瞇眼都做不到,她憤怒的朝路克撲去。路克憑藉著聽力,判別埃蜜妮莉芙的腳步聲,在兩人交鋒的前一刻閃身避刀,同時一腳將她掃倒。
「我要殺了你!」埃蜜妮莉芙掙扎著爬起來,不料路克一腳重踢在她的腹部上,巨大的衝力讓她整個人再次翻倒在地,一陣強烈的嘔吐感從胃一路湧上喉根,緊接著她的後腦又重重吃了一記,憤怒的吼聲和痛苦的哀嚎交雜成難以形容的喊聲。
面對如此強烈的恨意,路克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但他並沒有因此動搖,趁著埃蜜妮莉芙痛得爬不起來時,他一腳猛踏在她緊握住刀的右手上,幾聲斷裂的喀聲,埃蜜妮莉芙鬆開了手,抓著自己的手腕,撕心裂肺的尖叫著。
路克藉機拾起光刃,一把扔出窗外,就在這時,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擊碎了大門,一名身穿皮衣紅斗篷的女子破門而入,是瑟拉芙,她身後還有數十名武裝警衛,步槍槍口一齊指向路克,其中一人架住埃蜜妮莉芙的肩膀,將她拖到人群之中。
「開火。」瑟拉芙果斷的下令,但是路克的反應速度遠超她的想像,只見在所有人開槍的那一刻,全數槍管都被寒冰封上,瞬間爆出的火煙和熱氣將槍管炸成致命的破片,一時之間,嘶喊和哀號不絕於耳。瑟拉芙只來得及用斗篷保護自己,她看見路克臉上滿是震驚與困惑,他如鬼影一般消失在眾人眼前,化成一團迅捷穿梭的黑液,接著再度現身於整個隊伍後方的走廊。
「他媽的。」瑟拉芙暗罵了一聲,她推開人群,找到了埃蜜妮莉芙,忍不住鬆了一口氣,幸好她還活著。
「妳還好嗎?」
「快去追他,別讓他跑了。」埃蜜妮莉芙神情扭曲,咬牙切齒的說道。
瑟拉芙猶豫了,她看著埃蜜妮莉芙變形的右手,臉上寫滿了不捨與憤怒。
「妳這個笨蛋,我不是早和妳說不要一個人來報仇嗎?」
「他殺了我的父母,我不能讓他就這麼逃了。」
瑟拉芙嘆了口氣,她站起身來,朝所有人大聲喊道「重傷者留在原地,沒有受傷、輕傷以及還能行動的人跟我走!」
路克飛奔過走廊轉角,火速衝下樓梯,他的大腦陷入一片混亂,先是埃蜜妮莉芙毫無來由的想殺了他,再來瑟拉芙帶著半個連的人馬,什麼都沒解釋便朝他開槍,要是他反應再慢個半秒,現在早就被射成馬蜂窩了。
不過最重要的是,究竟有多少人知道自己的身分?
路克推測瑟拉芙應該和匿名者之間有某些聯繫,如果他的推論是正確的話,這意味著她對自己的身分瞭如指掌,除此之外......
路克越想是覺得細思極恐,如果瑟拉芙知道......身為戰鬥部門第一小隊的隊長,她的組員── 全破火最頂尖的菁英,也不可能被蒙在鼓裡,更不用提和她關係最親近的佳兒。
「站住!」
成千上萬條白絲從牆壁的後頭沿著裂紋與縫隙爬伸而出,在短短數秒內便將路克的去路阻斷,他順著聲音來源回頭,他認出這女孩是一直跟在瑟拉芙身邊的徒弟,佳兒。
「你別想跑,路克!」佳兒十指緊握著手槍,翠眼中滿是猶豫和恐懼,呼吸明顯紊亂不堪,路克的動作暫停了半秒,這女孩還沒殺過人。
他將雙手舉到空中,擺出投降的姿勢,緩緩轉過身來「妳想要什麼?」
佳兒沒有回應,她被派來這裡的目標只有一個:在路克逃脫時盡可能拖住他的腳步。
「絕對,絕對不要發動攻擊,他的危險程度之高不是妳能夠應付的,任何貿然行動都只會激起他的殺戮本性。」瑟拉芙在行動之前這麼叮囑過她。
路克見到佳兒如此怪異的行為,在不到一呼一息之間便猜出了她來這裡的目的,他咂了聲牙,一步步朝佳兒逼近。
「把障礙清掉,除非妳想知道關節被一塊塊拆掉的感覺。」路克冷冷地說道,他掰了掰手腕,嘴角勾起一絲壓抑的淺笑,深淵般的藍眼空洞無神,彷彿存在於此處的不過只是一具名為路克.卡雷恩的軀殼。和藍眼對上的那剎那,佳兒感受到了,她手中的槍枝落到地上。毫無來由、無法預測、無可名狀的恐怖吞噬了她的心智。
看著我。
我讓妳學到了何謂愛與希望,在一口口餵毒藥給妳的同時。
看著我。
我教會了妳如何遠離危險,同時挖出了妳的雙眼。
看著我。
我可以使妳不再恐懼死亡,再一個個殺死妳的家人。
看著我。
我是 ▇▇▇▇▇▇▇▇ 。
地鳴的轟隆撼動了城堡,一塊巨石從牆壁上斑駁落下,砸碎了佳兒的雙腿,她痛得大聲哭喊,然而卻沒有任何人回應,沒有家人,沒有瑟拉芙,甚至連路克都消失無蹤。古老的建築逐漸被緋紅的鏽紋啃食,琉璃窗因風化而脆裂,微風輕輕撫過萬物,圓柱、天花板、一切的一切在佳兒眼前崩壞成塵。蓊鬱美麗的森林在眨眼間凋零萎頓,昏紅色的妖異光芒籠罩天空,鮮紅的河流自地平線的彼端流淌而出,碎肉塊漂浮著,低語著不可聞的哀嘆。
佳兒驚恐的發現自己動彈不得,眼前所見已經超越了她的大腦所能承受的範圍,她雙腿癱軟的跪在地上,一棵棵凋零的黑木化為咧著大口的黑影。
加入我們。
「不......」佳兒喃喃說道「這不是真的,這不可能是真的,讓我離開,放我出去!」
撕扯和咀嚼的聲響從她的身後傳來,佳兒心驚膽顫,以幾乎無法察覺的速度極緩回頭,然而她隨即後悔自己這麼做。
瑟拉芙手腳大張,全身赤裸的躺在地上,她的喉嚨上被開了個血窟窿,四肢屍白而冰冷,一名全身覆蓋著黑色圖紋的女子趴伏在她的上方,一口將瑟拉芙的內臟扯出,如野獸般大快朵頤。
「放開她!」佳兒掙扎著爬向瑟拉芙,使盡全身的力氣將女子撞到一邊,然而對方卻一副不痛不癢的模樣,數百道黑影自女子的足下開展,它們攫住了佳兒的手腳,將她高舉到半空中。
佳兒看不清楚女子的容貌,她的容貌並沒有被黑霧或者面具阻擋,但是佳兒無論如何就是無法看清,更精確來說──她無法解讀。無盡的深淵如巨口般在佳兒身下打開,無可名狀的恐怖再次席捲全身,她無法克制自己的目光,只見自深淵之中,▇▇▇▇▇▇▇▇ 緩緩睜開雙瞳。
無法解讀。
無法認清。
無法看見。
ǝ̷̢̛̯̩̫̝̯̈̆̾̓̽̎̀̚ș̵̡̡̺̣͝ ̶̳̟̭̓͝ų̴̖͖͚̦̝̩͂̊̓ı̶̹̮̼̆̀ ̸̧̧͇̝̦̝̈́́͐̈́̈́͋͊̈̈́ͅͅɯ̴̹̩͚̲̟̼͉̫̗̹̍͛n̵̲͎̤̣͙͓̅̃̈́̔̈̋l̵̡̼̣̼̯̤̣͕̍̉͜ɐ̷̧̢̝̩̠̈́̎̅̈́W̶̡̱͇͓̹͙͇̣͗̎͜
ב̸̜̘̬̠̺̪͖̍̄̑͂̌͌̽̃̕͝ש̴̨̰̫̪̘͖̠̣̲̭̈́̚ד̶̘̺̅̉͠י̶̻̼̣͛̽͑̀͗̎͑͘ם̶̧̙͖̜͈̥͕͖̗̇̓͋̚͠ ̴̺̈́̍ע̸̧͍͇̱̈́ד̵̧̭̮̹͙̳͕̹̤̄̓ ̴͔̣̜̹̜̝̿̎͐̋̑͌̄͠ͅצ̴̧̪̲̲̯̮͇̼͕͕̌ל̷̳̯͓͖̝̦̋ל̷͍͒͆̄̏̀̿̑̍͘י̶̡͓̺̍̂͌͛̔͠ם̶̰͕͔͕̹̱͇̹̏̀͂̃̉̕ ̶̝̬͖̄͑̀̉̇̐̄͠ש̵̧̨̣̭̘̬̯̋̑̍̈̕̕͝ל̸͎̈̍̊̚͝͝ ̴̧̠̦̙̘͒̾͐͗̈́͊̕͠כ̸͇̲̞̼͇̔͐ͅא̶̝̪̝̯͖͍̊̆̈́̿͌̓ב̵̣͇̥̞͖̺͇̰͖͉̍̒̀̓́ ̵̹̺̮̑̒́̋ו̵̡̜̽̑̔̀͗̓͠ר̷̮̙͇͖͐̌̇̀̕͝ע̸͕̎̃̂̈́͒ב̸̺̇̉͆͐̄̚͠.̴̲̺́̂̅̊̈́͝ח̶̛̘͍̖̞̘̥͓͎̟̓́̄̊̈́̕ב̴̱͆̇́̅̍͝ו̸̪̤̲̝͋̄̾̋͑י̶̢̫̤͍͇̗͗̈͐́̓̄י̸͍̟̙̆̓͑̉̊̿ͅם̴͇̜̠͇̤͉͇̀̅ͅ ̸̡͚͇̟̼͙̔̀͘כ̷̬̮̳͍̜̏̇̄̌̌̇̊̽̕ה̸̧̛̣͓͖̻̼̱̄͑͋̉̓͐ ̸̘̖̯̊̄͂̈̈́͝͝ע̵͇̹͔͖̪̻̲͍͓̈̈́́̅͐͠͝͝מ̶̨̩̥̫̱͎̘̯͑̓̊̉͒̈́̉͘ו̸̳̖̞͓̣̻̈͑́̊̎̋͑͝ק̸̡̦̅̃͐ ̷̡̭̠̩̮̰̯̝̱̄͂̾ב̶͚̹̻̖̠͈͈̾̇͗מ̵̧̺̂̀͂̂̍̊̈́͝ע̵̢̼̹͖͍͇̱͔͐̽́̿̐̾͝ט̵̛̟͉̈́͗̓͒͛͊̄̄͝ה̶͕̻̣͎͈̼̠̐̈́̂́̅̊̕ ̸̫̬͉̹̓̇͐̎̏͌̆ה̸̫̮͙̞͎͚̖̗̈ט̶̢͉̫̫̞͓̼͒͑ע̸̧̳̥̙̩͍̱̲̮̲̈̋̔̕י̴̥̣̤͓͍̽̾ו̴̡̧͓̜̦̪͓̯̔̎̐̓͘ת̴̞͓̖͎͖̲̅̄̑̔̆̅̾̐̚̕ͅ,̴͓̅͒͑͒́͊͂̕
ש̶̵̸̴ָּׂ̘̲̲͖͔̩̩͔̖̗̲̙̦̻̩̙͈̟̠̞̻̠̯͎̓́̄̋̉̀̌̓̇̋͐̒̇͆̕̚͜͠ͅט̴̸ָ̩̝͓͖̠̯̱̩̬̔͋́͊̒̌̒̑̃̿̓̌͋͆̌̚̚͜ͅן̶̴̸̡͉͚̫̞̖͕͓̹̹̹̟̙̣͔͇̣̠͈͎̩̔̆̏̒͌̇̏͋̈͊̈́̈͋͆̏͒̉̕͜ͅ
「佳兒!佳兒!妳還好嗎?」
佳兒意識到自己正和瑟拉芙四目相對,瑟拉芙摟著她的肩膀,神情中的憂慮是佳兒前所未見的。
「師父......」佳兒握住瑟拉芙的手掌,一滴淚水突破了眼眶的邊際,是溫暖的,她的手是溫暖的。佳兒伏倒在瑟拉芙的肩膀上,痛哭流涕的嚎啕著。瑟拉芙驚詫的愣在原地,看著佳兒聲淚俱下的模樣,她輕摟住佳兒,安慰著撫梳過她的頭髮。
「發生什麼事了?」瑟拉芙冷靜地問道。
佳兒似乎想開口說些什麼,但是她的聲音卻哽在喉頭,只能發出咿呀的泣鳴,瑟拉芙將她扶到牆邊,溫柔地讓她斜靠於牆面上。
「不要害怕,我在這裡。」瑟拉芙輕拍佳兒的肩膀「妳在這裡好好待著,知道嗎?等到一切結束之後,我會回來找妳的。」
語畢,瑟拉芙迅速的起身,朝走廊的盡頭瘸著腿奔去,佳兒試圖警告她不要去追路克,但是她的聲帶卻像是被偷走了般,只能一邊抽泣,一邊目送著瑟拉芙遠去。
路克在偌大的迴廊中奔跑著,他可以聽見數雙腳步正在他身後不遠處追趕,歷經了一番曲折和躲藏,他成功逼得對方不得不分頭找尋他的下落。到現在為止,追在自己身後的那幫人都還沒有對他發動攻擊,這只有兩種可能性。
第一、他們的能力是屬於近身戰或是非攻擊的類型,如此真是這樣的話,路克只要和他們保持距離就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第二、他們是普通人,這樣本應該對路克來說會更好處理,但是他現在無心戀戰,畢竟打從一開始,這場狩獵行動根本就不在他的預料之內。
路克的思路隨著他的雙腿一同奔馳,他很確定自己的身分已經曝光了,但是問題是,為什麼他們會選擇在這個時刻展開行動?
如果說......下周一的檢驗打從一開始就只是煙霧彈,真正的目的是降低所有高危險性的非人類,並將他們一網打盡,的確有這種可能性,但是並不符合邏輯。 比較有可能的情況是,這次行動是針對路克而來的,更何況連戰鬥小組的隊長──瑟拉芙──都參與了這次的行動,那麼路克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確定自己的推理。
說到瑟拉芙,路克很肯定芮雯在她腿上留下的傷口絕不可能在這短短兩天內康復,或許這也能說明為什麼直到現在,身為領導的瑟拉芙卻沒有跑在第一前線追擊他。
還有埃蜜妮莉芙,路克完全不明白她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他早就忘了?忘了什麼?芮雯也沒有答案,除非親自找到本人問清楚,否則是不可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了。
路克拐過轉角,正好與另一隊人馬撞上,只見隊伍中的某個人高高舉起右手,螢綠色的光刃在半空中成形,朝路克疾馳而來,他驚險萬分的低身閃過攻擊,方才所佔的位置立刻被炸出了一個個深淺不一的坑洞。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一條火紅色的長鞭從路克的身後疾揮而下,他憑藉著多年累積的戰鬥本能,徒手抓住了鞭子,火辣辣的灼痛一路從他的指間燒上大腦,然而挾帶著黑晶的寒冰也順著鞭體朝著使用者疾竄而去。伴隨著一聲慘烈的哀嚎,隊伍中的某個人緊抓著被凍成冰塊的右手,痛苦的跪倒在地。
藉著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慘叫聲吸引的那瞬間,路克迅速地輪轉雙手,數千根尖利無比的冰錐以他為中心爆散,一波波不可視的黑霧籠罩了所有人,沿著他們的眼耳口鼻滲入腦內。路克掐緊手指,一道電流沿著他的脊椎上竄,剎那間,低語的鬼魂和混亂的聲音湧入他的大腦,他神情扭曲,單膝跪地,左手吃力地在空中做出了一個抓握的動作。下一秒,前後夾擊的追兵便不約而同的倒在地上抽搐,發狂似的嘶吼著,還不停撕抓著自己的面部,幸虧有頭套保護,否則他們八成就算把骨頭刨挖出來,也依然不會停下動作。
趁著這一片混亂,路克火速逃離現場,他衝出人網,飛奔過無數條長廊,終於,他看見了那熟悉的玫瑰色大門,心臟無法分清楚是因為奔跑還是激躍而鼓動著。只要出了這道門,他就自由了,即使破火的人馬找遍天涯海角,也不可能再找到他。
就在這時,縈繞著蒼藍能量的水牆攔住了路克的去路,路克驚異之餘,他看見一名灰髮女子自水中走出,直挺挺的站在他的面前,兩人的距離不過二十餘步,路克在眨眼間便認出了對方,他不可置信的瞪著那雙熟悉而陌生的蒼藍眼眸。
「帕希?」
......
......
......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只會讓我們變得盲目,無法認清自己身處的世界。』── 莫罕達.卡拉姆昌德.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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