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級機密』──「食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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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被警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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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種名稱:伊沓夸
物種編號:12202540
重點摘要:伊沓夸不屬於已知物種(包括人類與非人類)中的任何類別或者分支,由於資料極為稀少,當前無法為伊沓夸進行正式的分類,目前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該物種早在兩千四百萬年前便已存在於地球上。
伊沓夸的原生地不明,根據實驗體的親口描述,結合目前地球上符合的所在地點,我們可以得出三個可能的結果,詳請請見附錄一。
有關於對伊沓夸實驗之紀錄,請見於附錄2-1至附錄2-8。
有關於特殊伊沓夸個體的描述,代號『渡鴉』,請見於編列項目Eta-4。
描述:純種的伊沓夸從外觀上看起來像是一具焦黑色的人體骨架,身長普遍落在1.58米到1.77米之間,沒有人形生物普遍具備的血、鈣、蛋白質等元素,僅僅只依賴其自體產生的能量來維持生命機能。然而,即使有著與人類有著高達百分之八十九的骨架相似程度,伊沓夸與人類間並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智力測驗結果指出伊沓夸具有高於人類水準的智商,然而由於實驗體過少,我們無從得知真相。在正常情況下,伊沓夸的年齡沒有一定的上限,但這並不意味著它們沒有辦法被殺死。伊沓夸的身體強度、爆發力、以及反應力都異常強大,在一次實驗中,一名伊沓夸在精神能力被限制的情況下,依靠著其強大的身體素質突破了厚達八十公分的鉻鈦合金牆,造成了數百名人員傷亡(附錄2-8)。同時伊沓夸也具備了創造肉體的能力,這得以讓他們隱藏於人群之中而不容易被發現,然而在此階段下的伊沓夸身體能力將會被大幅抑制,直至趨近於常人。
對伊沓夸組織進行洛式硬度測驗的結果,顯示其身體的硬度甚至高於金剛石,且對於絕大多數的化學傷害免疫,實驗結果中,唯一能造成傷害的僅有名為「珈斐琍」的高能量礦石,這也是目前唯一有辦法將伊沓夸殺死的物質。
伊沓夸同時也能夠創造出冰晶和某種成分未知的黑色迷霧,由伊沓夸所創造的冰具有幾點特性,包含了高硬度、高熔點、以及放大光線強度的作用。除卻優越的身體機能和造冰能力外,其所釋放出的黑色迷霧在一般情況下不會對任何生命體造成影響,除了模糊視野以外。比起混淆視線,該迷霧的作用更像是傳遞意念的導體,即使隔著一段距離,伊沓夸也得以對接觸到該黑霧的生命體施以精神控制、傷害、某些個體具備讀心的能力,原因尚未查明。
習性:伊沓夸族天性殘忍嗜殺,即使不需要依靠食物生存,他們仍然具有捕獵行為,主要食物來源包括但不限於:人類、伊沓夸、狗。伊沓夸亦會對其他生物展現出強烈的獵殺慾望,但對於上例三者有著更為執著,甚至可以說是癡迷的渴望。
在人形的狀態下,一頭成年伊沓夸每日只需要進食二十公克的蛋白質,或是同等熱量的食物,便可以維持正常身體機能,一具肉體通常可以持續四到十二個月不等,在那之後,會進入所謂的『衰敗期』,此時伊沓夸會藉由本體所分泌出的高溶解性物質將喪失功能的軀體溶解,再重新創造一具。
備註:長期保持肉身會對於伊沓夸的精神帶來不可逆的破壞,甚至可能造成死亡(詳情請見附錄Morpheus-1)自該次實驗之後,任何相關研究都被完全禁止。
北方,日斯卡亞森林。破火基地。
扭曲的身影、冰冷的玻璃牢房、驚恐的尖叫與血染的利爪化作飛濺的血沫,在破碎的記憶中留下深達靈魂的烙印,鋒利的牙口大張,撕扯下一塊又一塊醜陋的肉肢。死神的足跡在閃亮的金屬板上遺下刺骨的寒霜,宛如來自深淵的黑色迷霧吞沒了看似永無止盡的長廊。
『它』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往何方奔去。
『它』不明白自己究竟身在何處,又在為何而殺。
『它』不理解究竟何謂為生,何謂為死。
它的願望只有一個,那便是將眼前所見的每一介生命狼吞虎嚥入自己的體內,直到這具空洞的軀殼再也裝不下為止。
殺戮、享受、混亂、死亡、殺戮、享受、混亂、死亡、殺戮、享受、混亂、死亡、死亡、死亡、死亡、死亡、死亡、死亡。
我們被困在一個永遠走不出的迴圈,死亡提醒著我們生命的虛假,如泡影一般,在原始的恐懼之海面前不過是曇花一現。人人終將有老去的一天,擊潰我們的不是夢中的怪物,不是朋友的暗算,而是時間,是命運,是在終點等待的瘋狂。這時我們不禁思考,難道比起虛偽的律令與阻滯不前的道德,混亂的世界真的比較糟嗎?混亂與死亡固然無情,卻也無比真實,極端公平。最終,它降臨於此,如激湧的浪濤般將生命的大旗捲入深海,不留一點痕跡,那是多麼的唐突,亦是多麼的美麗。
當浴血的骨爪刨開最後一顆頭顱時,『它』停下了腳步,黑色的骨架漸漸被磷與鈣所覆蓋,肌肉與血管,脂肪與皮膚一點一滴的自白骨上生成。黑髮藍眼的少年如迴光返照般倒抽了一口氣,跪倒在地上,不停地乾嘔。
路克腦中的思緒砸成一團碎片,他只記得自己被關在牢房內,能量如潰堤般不住的流逝,接著萬物便化成一片血紅,不知名的尖叫聲仍在他的腦中迴盪。路克捏著衣袖,上頭潤著血和細碎的肉條,他甩了甩手,將視角朝身後轉去,然而眼前所見讓他立刻後悔這麼做。
屍體,滿地的屍體,破損的日光燈照在無數的屍塊上,將光線渲染成一片紅霧。霎時間,斷片的記憶回歸了,路克想起朔泠把自己傳送到這奇怪的地方,想起她沒能及時聽進自己的勸告,當維繫血肉之軀的那股能量消散時,自皮囊底下浮現的那頭怪物,他一定是破壞了牢籠,八成也把朔泠給殺了,接著一路殺盡每一名出現在眼前的生命,直至此處。
比起驚嚇,縈繞在路克心頭的是滿腔困惑,他轉頭看向一旁鑲嵌於牆中的地圖,神情也漸漸化為震驚,由邏輯主宰的大腦迅速將每一片拼圖湊成完整的真相。
「地下第二層......碧落拂監獄......」路克喃喃自語,他確信自己依然身處於破火基地之中,然而眼下的景物卻與他所認知的大相逕庭。一列又一列的牢房填滿了這整片地方,而被他所殺死的那些也並不是普通的人類。路克將力點集中在足底,明明才剛換過身體,他的關節卻如老舊的齒輪般不聽使喚,每一條肌肉都像是彈性疲乏的橡皮,任憑他怎麼發力,都遲遲無法撐起自己的主人,唯一倖存的只有他的意志,他知道自己得親眼去看,去確認事情是否真的如他所想得那般糟糕。
扭曲的光影中,路克握住了由藍冰與黑晶打造而成的枴杖,他再次拚盡全身的力氣,將這具行屍走肉撐起,這一次,他成功了。
路克攙著拐杖,歪斜踉蹌的走過血流成河的金屬長廊,兩側盡是被打破的玻璃牢房,而屍骸也是各色各貌,只有一點可以確定,除了少數被撕碎的殘肢上有幾抹深藍色的破布外──那想必是獄警的制服──絕大多數屍體都並非人類。足下的血液並不如路克所想的那般黏膩,反而如冰層一般,稍有不慎便會跌個四腳朝天,然而伴隨著他踏出的每一步,真相的迷霧也漸漸揭開,路克在心中推演了一次自己的構想,若是他的猜測正確,那麼破火自始至終便是他的敵人,只不過包覆著名為『安全』糖衣的毒藥罷了。
烏里蘇姆的身影閃過路克的腦海,不知道那個老頭子現在的情況如何,當初可是他把自己拉進這淌渾水的,雖然當時情有可原,然而路克不禁思考,烏里蘇姆的預視能力究竟有沒有看到此刻所發生的一切,若他早已知道事情的結果會是如此,那麼當初為何會勸說路克──這個已故好友的血脈──加入一個滿是敵人的組織?
路克越想越是覺得細思極恐,烏里蘇姆究竟是敵是友?那麼為他效力的帕希又......她的腦子裡又裝了多少他不知道的東西?伴隨著不安和些許憤怒,路克感覺自己的力氣一丁一點的回復著,他將拐杖隨手一扔,環視四周。
這個地方的確是破火的一部分,從地圖來看,它應該坐落於原本路克熟知的設施之下,然而這兩年來,他卻從未聽說過底下居然還藏了一片這麼大的地方。更別提朔泠的態度、一間間牢房、以及地圖的描述,種種跡象都指明這裡肯定是一座監獄,更精確來說,是專門關押非人類的秘密監獄。
此時另一個問題又浮現在路克的腦海之中,究竟有哪些人知道這間監獄的存在?如果身為戰鬥小隊一員的朔泠握有這個秘密,那麼其他成員想必也知曉此處,那麼,是什麼樣的原因,讓他們可以獲得比其他小隊更多的不公開資訊?
答案不思自明,身為站在砲火第一線的人員,瑟拉芙等人在執行任務時獲得來自最高層的指令的可能性並不為零,自然得到的資訊量也會增大。
路克回想起了當初和帕希討論關於『內鬼』的情景,當時他處心積慮想揪出究竟是誰在和自己處處作對,而關鍵的問題始終沒有獲得答案:那位主掌幕後一切的高層是何方神聖?
路克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靜下心來,再這樣下去問題只會沒完沒了,當務之急是找到出口,趕在瑟拉芙等人到來前逃離。既然這地方能夠如此長時間的避人耳目,那麼一定有──而且不只一個──暗道或逃生門。
路克。
突如其來的女聲讓路克微微一顫,他嘆了口氣,半是疲倦,半是來自於那聲音所帶來的安心感。
什麼事,芮雯?
漏了一個靈魂。
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剛剛殺過的那些......不管它們是什麼,其中還留了一個活體。
路克皺起眉頭,他再次望向深不見底的屍體長廊,破敗的白燈閃爍著,陰森不祥的氣息直撲面門。
我們走吧,別管那麼多了。
你說了算,路克,你說了算。
芮雯最後那句話中帶著無奈與挖苦,路克不難理解她為何會有如此反應,但他不予理會,蒼白的五指從不成人形的獄警身上扯下名牌與身分卡,幾乎要力竭的雙腿強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逕自順著地圖指示的方向走著。
「碧洛拂!」布利茲的暴喝同時從三台對講機的另一頭傳來,驚得瑟拉芙差點跳得半天高,她從來沒聽過他的聲音如此恐慌。
「他在碧落拂!我可以感覺得到,我要全部人員馬上趕往現場!」布利茲吼道,瑟拉芙等人不得以將無線電拿到離耳邊一臂之遙的位置才得以免去耳膜爆裂之災。在她身旁的莉佩洛、錫爾和迦穆同樣一臉難受的將無線電移開耳邊。
「收到。」瑟拉芙待吼聲歇息後,冷靜地答道,她並沒有責怪布利茲的魯莽,朔泠可是他僅剩的家人,雖然本質上沒有血緣關係,但他始終將她當成自己的親妹妹看待。今天朔泠和路克待在同一個地方,布利茲當然會是第一個站出來的,不只是因為家人,同時具有更深一層涵義── 他那半人半伊沓夸的身分。從某種觀點來看,布利茲之所以對路克會如此窮追不捨,除了上級的命令外,想必也包含了剷除邪惡同族的決心。
「你們都聽到布利茲的話了,我們走。」瑟拉芙朝莉佩洛使了個眼色莉佩洛點了點頭,在她的意念下,一道暴風將四人捲起,朝著目的地飛梭前進。
一望無際的漆黑立方空間中,成千上萬閃爍著冷藍光的立方體漫無目的的漂游著,從拇指般小巧到平房般巨大舉目皆是,青草綠的螢亮圖紋如蛇般依附於牆面上,詭麗的光彩和純然的寂靜讓踏足此處的路克不由得勾起一抹微笑。這抹微笑轉瞬即逝,路克摸了摸口袋,這才意識到自己將獄警的身分卡插在房間的入口感應器上,他隨口低聲咒罵自己,雙腿踏出的每一步都帶著謹慎和戒懼,磨軟的布鞋在未知硬質的地面上擦出聲聲沙響。
「在找什麼嗎?」
輕緩而略顯倦意的柔柔女聲自路克的身後響起,他的瞳孔因警戒而瞬間放大,隨著轉身的慣性,左手的獵刀以破風之勢猛然射出,刀鋒擦過了女子耳際的一綹細髮,暖棕色的雙眼在剎那間定明了路克搖曳不定的慌心,在他的收力下,足以釘入鋼鐵的匕首頓時硬生生地定在半空中。
「冬青?」路克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在內心的幾度掙扎之後,他的眼神變得銳利無比,利刃在白指的掌握下牢牢的護在身前「不,不可能,冬青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裡,你是誰?」
冬青的神情像是早有預料般,她露出淡淡的淺笑「如果你不相信這真的是我的話,不妨用我的命來測試看看吧,你知道我永遠都會回來的,只要你需要我。」
聽聞此言的路克愣了半晌,這段常人耳中的瘋言瘋語對他而言有著截然不同的含意,這是屬於他們兩人之間的暗碼,再無第三人得知。他放下獵刀,但依然沒有向她邁出步伐,他太害怕,太害怕這一切不過是大腦在作祟,不過是瘋狂後的殘餘片段。
「別擔心,路克。」在路克意識到之前,溫軟的纖纖素手便撫上了他的臉頰,由指間散發出的溫潤觸感頃刻間讓處於臨界點的高張情緒如洪水般潰堤。路克的表情扭曲了,悲傷、憤怒、殺欲、恐慌、自棄在同一時間將彼此撞個粉碎,他握住了刀鋒,狠狠在自己的右手上留下了一道橫越手掌的血傷。冬青並沒有阻止他,也沒有驚呼出聲,她知道那是他本性中的自我壓抑,她將路克緊擁住。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我會一直在這裡,看,我是真實的。」
路克沒有回應,但他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不習慣與人接觸讓他下意識的將她慢慢推開,但並未用力。
「為什麼妳會在這裡?妳是怎麼來到這裡的?」路克強制住震驚的餘波,他的語調微微顫抖,在歷經了這一連串的追殺、戰鬥、和屠殺後,鈷藍的雙眼頭一次出現了憎惡與憤恨外的目光。
「我聽見你的聲音。」冬青簡約的說道,彷彿這一句簡單的應答就足以解釋路克接連拋出的兩個提問,她環視四周「話說回來,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路克頓了頓,他再次檢視了兩人所身處的巨大空間,然而無論從何種角度推敲,答案依舊深鎖於謎團之中。
「不清楚,剛剛順著地圖走就來到這裡了,照理來說,這地方應該會通向出口才對,但是我只有看到這些......不知道什麼玩意。」路克望著無數懸浮在空中的立方體,兩人的上方深邃如無星的夜空,籠罩於此的無形壓迫和肅穆沉沉的甸在他的身上,黑暗帶來的夢幻感讓他險些站不住腳。路克甩了甩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反倒是妳,既然妳有辦法進來,那應該也會有辦法帶我們出去吧?」路克一臉質疑的看著冬青,讓他大失所望的是,她滿懷歉意的搖了搖頭。
「我沒辦法。」冬青說道「只有我的話,或許可行,但還要再多帶一個人恐怕是行不通的。」
「好吧。」路克嘆了口氣,就在這時,一點亮光引起了他的注意。路克皺了皺眉,朝光源走去。在眾多同伴中,一顆棒球大小的立方體耀著與眾不同的紫光,一明一滅,如心跳般,每當路克朝它踏近一步,立方的閃爍頻率也隨之增高。
「不要碰吧,路克,那可能有危險。」
路克沒有理會冬青的警告,他一把抓住了漂浮的立方體,出乎他意料的灼熱觸感立刻從五指一路蔓延至大腦,皮膚燒焦的氣味隨之散出,但即使如此,他依舊沒有放開,反倒將方體握得更緊,深怕它會在自己面前憑空消失。
「生物標記百分之99.7吻合,訪問准許,請選擇您想閱讀的資料。」中性而冰冷的機械音自方盒中央傳出,緊接著,立方體的八角開始向外擴張,位於中心的六顆金屬圓球不約而同的騰入空中,朝地面掃出藍白相間的網狀雷射,密集的光點和射線勾勒出了某種生物的虛擬投影,路克打了個牙顫,他意識到自己正與一頭一比一等身大小的伊沓夸四目相對,即使眼前的生物不過是幻影,路克仍能感覺到那雙空洞眼窩之下的無名恐怖。
這難道就是他的真面目嗎?
路克著了魔似的啃咬著自己的手指,深紅色的珍珠染紅了白牙,他狠狠地揍了自己一拳,喚醒混沌的大腦。路克閉上雙眼,深吸入一口氣,接著緩緩吐出,他望向投影著一列列文字的八角盒,然而上頭的文字卻只是讓他更加毛骨悚然。
•『最高級機密』──「食人魔」
• 編列項目Eta-1:杰西.克利汎
• 編列項目Eta-2:伊特.布利茲
• 編列項目Eta-3:帕希.忒那可
• 編列項目Eta-4:路卡雯.克利汎
• 編列項目Eta-5:約爾.克利汎
• 總結與決策
在路克的指令下,隱藏於地下設施那不為人知的祕密浮出檯面,化為一行又一行冰冷的文字叩擊著他的眼眸,路克忘了時間,忘了目標,甚至忘了冬青仍在他的身旁,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血流正隨著加速的心跳撞竄全身上下每一條血管,勁道之強宛如要將他的軀體沖得粉身碎骨。
他閱讀著關於自己的文檔,冷冽的滲人感透穿了他的背脊,過去十九年來,他的一舉一動全被記錄了下來,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那些最黑暗的過往,最為不欲人知的秘密,乃至於連本人都無法尋回的破碎記憶都分毫不差的轉成了文字,簡直就像是有個隱形人打從他誕生的那一刻起,無時無刻地尾隨在他的身後,將「路卡雯.克利汎」完完全全的複製到了數位世界中。
路克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快速跳到Eta-4的結尾,然而那駭人的吞噬感並未就此放他一條生路,在路克的注視下,他看見了,並意會到了那比起死亡,比起折磨,比起發瘋還要更加恐怖的事實。
『公元2023年6月21日,路卡雯.克利汎發現了位於北緯45度28分,東經9度12分,深達地下1924公尺的文檔庫,他在那裡找到了從未公諸於世的伊沓夸檔案,並看見了自己的名字被羅列於文檔之中,在讀到編列項目Eta-4的檔案結尾時,隸屬破火的戰鬥小隊中斷了他,雙方隨即展開激烈的戰鬥,路卡雯.克利汎最終』
疾馳的心跳讓路克幾乎忽略了子彈上膛的聲音,在電光火石之間,他下意識的將冬青護在身後,熾烈的銀色火焰伴隨著震耳欲聾的槍響撲面而來,一道摻雜著黑晶的六角冰盾在路克面前展開,與高熱的火藥同歸於盡。
「住手!瑟拉芙,目標手上有人質!」莉佩洛大喊著,她揮手揚起一道暴風,布利茲同時召出無數冰劍盡數射出,路克向後一抓,然而冬青所站之處早已是一片空蕩,這下驟變陡生,路克只得憑藉意志力將冰劍瓦解成無害的水氣,但暴風卻在這時將他整個人橫掃到牆壁上,巨力震得路克的五臟六腑隱隱作痛,他的視野頓時黯淡了下來。
模糊的視線中,路克看見了位於人叢之後的冬青,早該死去的朔泠緊抓著她的肩膀不放,芮雯所說的話閃過紊亂不堪的腦海。
漏了一個靈魂。
朔泠從衣袖中抽出一根裝滿淡綠色液體的針筒,朝冬青的上臂扎入,在藥力的催化下,冬青的雙眼不一會便沉沉闔上。沒有了後顧之憂,戰鬥小隊的成員紛紛大展手腳,即使是路克也無法一個人對上六名訓練精良的特工,更別提還有瑟拉芙、莉佩洛、布利茲等克制他的能力的人存在。不到半盞茶的時間,路克已是遍體鱗傷,兇象環生,一顆數噸重的立方體在錫爾的操縱下狠狠撞在路克的胸口上,將他整個人釘在牆上,肋骨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這一次,路克再也支撐不住,鮮血從他的口中嘔出,足足兩品脫的殷紅生命灑落在光滑的地面,飛濺起的血珠刺痛著他的雙眼,染紅了逐漸喪失的視界。
一道紫色身影自暗處閃現,朝瑟拉芙撲去,這波突襲殺了她個措手不及,眼見隊長受到攻擊,布利茲等人急忙上前加入混戰,傷重的路克趁著這波混亂,一把將記載著伊沓夸的立方體揣入懷中,三步併兩步的朝門口全力奔去。
在與那人扭打的過程中,瑟拉芙認出來眼前的紫髮女子是和路克同一小隊的蘇珊娜.鈴爾蒂,她的表情從混亂一下子扭曲成了怨懟與狂躁的混合,錫爾和莉佩洛聯手將蘇西擊倒在地。
此時的蘇西如野獸般狂猛兇暴,在她嘴巴本該存在的位置裂成了深紅色的血盆大口,纖白的十指上長了剃刀般鋒利的獸爪,血紅的光芒從她的眼眶溢出,她朝試圖靠近的朔泠揮出一掌,力量之大讓朔泠直接飛出數公尺遠,見到此景的布利茲登時怒不可遏,他大喝一聲,巨大的冰掌從天而降,將蘇西牢牢地釘在地面上,任憑她如何掙扎也起不了身。但木已成舟,就是這寥寥三十秒的扭打,讓只差一步就要踏入鬼門關的路克絕處逢生,瑟拉芙氣急敗壞的飛奔出門,眼角餘光只來得及追上一雙布鞋消失在長廊盡頭的轉角。
「為什麼!為什麼妳要這麼做?!」瑟拉芙俯視著蘇西,拳頭高舉,她知道自己這麼做純粹是在浪費時間,但這次,理性敗給了怒火。
「對妳們來說......」蘇西的聲音和低沉的獸吼重疊在同一軌上,她的聲音顫抖得讓瑟拉芙幾乎無法聽聞「他是頭怪物......但是對我來說,他是......同伴。」
這句話重重打擊了瑟拉芙的意志,悲哀的涼意流過盛怒的烈火,她痛苦的嘁著牙關,雙手倒持槍身,一槍托將蘇西給打暈了過去。她是隊長,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得堅守住隊伍的最後一道防線。
「我們走。」瑟拉芙斗篷一揮,背對著所有人,逕自朝門口走去。蘇西口中的那句話如一記重拳,結結實實的賞在她的腦門,將久遠的回憶揚起一片汙濁的泥塵。
狗屁一通。
什麼同伴,那種怪物怎麼可能會有同伴?
一定是路克在他們的腦子裡種下了奇怪的記憶,對,肯定是他的錯,絕對是,否則帕希、蘇西,這些正常人怎麼可能在面對抉擇時猶豫、反對、甚至是起身保護他?
「等一等,瑟拉芙!」
「又怎麼了?!」瑟拉芙吼道,話才剛一出口,她當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抱歉,朔泠,什麼事?」
「那個被我救回來的女孩,她死了。」
瑟拉芙驚得一愣,她回首望向冬青所在的位置,盈火的目輪對上了那雙曾經溫暖可人,如今卻毫無神采的暖棕色瞳孔。一口汙氣哽住了瑟拉芙的喉頭,她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的一切,不久前還在為她療傷的護士如今已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冬青的身體被攔腰斬斷,見到此景不由得讓在場成員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們個個面色凝重,不發一語。鴉雀無聲的詭譎中,所有人都意識到了── 俐落的切口中,沒有任何一滴血液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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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再去找尋那些躲在床底下的怪物──當我們發現牠們真正存在的地方,是我們的心中時。』──查爾斯·達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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