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人.極短篇 - 機會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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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機會

Yangxi Lan

May 1, 2020

678

4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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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一個又一個的邀請，來自臉書臉書的朋友清單，上頭列著一張又一張不認識的頭像，用著無形的唇語誦念著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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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啦？忘記我們可能曾經認識過啊？怎麼不快點確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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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也不知是哪個朋友的朋友清單公開給他的朋友們去加了朋友，總之，我相信其中一定有做黑的，否則，為何總是有人要我去加他們的Line？

罷了罷了，我抹了把臉，然後，打開自己的朋友清單，開始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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刪除上頭真正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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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刪掉虛擬的自己與真實世界的所有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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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臉書裡沒有任何一個認識的朋友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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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確認那些認為我是他們的朋友真的就是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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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只是個社會實驗，靈感來自某個跟我一樣無聊的外國youtuber，他接受了所有臉書推薦的交友邀請，然後看著自己的帳號宛如海納百川般地迅速擴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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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就像現在我經歷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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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是賣身的，再來是賣茶的、賣包的、賣房的、賣衣賣珠寶賣手飾賣東賣西賣到天荒地老的，然後是大陸人，跟…印尼人？鎮上的陸配跟附近的工業區的外勞嗎？

至此，通知便像流竄的病毒正式暴發，加友的邀請急速往海外擴散，緬甸、印度、阿拉伯、土耳其義大利法國西班牙美國，那熱鬧的程度簡直不輸武漢肺炎傳播的速度與廣度……，況且……，學術病發作的我，立馬聯想到這兩者在流行病學上的相似……唔嗯.……顯然決非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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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刻，這些相似都無法再將我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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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那個名字…，那個隨著最新交友邀請而躍入眼前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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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電腦課的老師會教我們申請一個google帳號，而小學生嘛，哪懂那麼多英文詞彙？於是，簡單的英文名字後綴自己的生日，就成了解決帳號重覆的最佳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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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顯然不是每個人都這樣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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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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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像!，l像1，s像5，g像9，她為自己設了這種英數及高低都參差不齊的帳號，也讓這串熟悉的英文字串多了好幾分幾近亂碼般的神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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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喜歡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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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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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了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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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則最新邀請的姓名，正是她當年鍵下的字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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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懷疑這樣的巧遇有多不可能，畢竟那……件事之後，牽起兩人小指之間的紅線早已切斷，取而代之的是毫無音訊的離散，散到他媽的連我都記不得她的臉是長是扁，又或是頭髮究竟是長是短。

況且，她又怎麼可能……？

但「不可能」只是出自我們對數字的無知，不是嗎？事實上，幾近無盡的排列組合，早已證明了對地球上的任一人而言，我的朋友的朋友，必然會是他的朋友的朋友的其中一人。於是，臉書串起了這四層朋友間的連繫，又有什麼好不可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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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選了確認，又開啟messenger，點下對話框，叫出鍵盤，按下字根的組合……。這一切都在手指的顫抖下進行，怎麼不能，因為，真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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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妳嗎？》送出後，我才發現這段文字有多無厘頭，或是說，冒昧。

但是，《是我，》她回道：《沒錯》

呿，八百年前的詐騙老把戲了：是你嗎？沒錯，是我。嘖，於是我決定…，《那個傷……後來？》

《頭上的傷，你想問的是這個嗎？》

是她沒錯！《復原了，對吧？》我激動地問：《否則怎麼會上臉書？》

《你問的第二個問題，》她一句句地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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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臉書，》

《是為了找你，》

《沒錯。》

《而第一個問題，》

《我的傷，》

《不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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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著。

等著她下一句的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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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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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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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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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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殯葬業者從門把上卸下男人的屍體。

幹那麼多年了，用門把上吊自殺的也不是沒見過，但是……，嘖，他強忍著後心竄起的寒顫，但是誰見過哪個人自殺前還會摳下一顆顆鍵盤按鍵，塞進嘴裡咀嚼，直到塞滿整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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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手機裡的那些對話又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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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傷，》

《不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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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天就沒給過我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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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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