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人.極短篇 - 肉粽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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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肉粽

Yangxi Lan

Jun 23, 2020

323

3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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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賣的粽子是鄰里間公認的好吃。

但大家也只認識那台載著肉粽的三輪，沒人知道那老頭究竟住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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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應該也能體會當我發現老頭家時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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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也不是什麼大發現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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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的我是個愛到處亂鑽又四處張望的孩子，於是，那天，在一條幽暗的巷子裡，我抬起頭，剛好瞥見了老頭，正蹲在某座公寓四樓陽台欄杆後。

他窩在一角，好似在盆中洗刷著待處理的豬肉，直忙個滿臉通紅。大概是弄到個段落了吧，老頭抬起手抺了把臉，然後透過欄杆和樓下的我看了個對眼。

老頭衝著我笑了笑，點了個頭。

我則揮了揮手，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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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再也沒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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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深夜，老頭收工回家，在路上被車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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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區在附近問了個遍，卻沒法問出老頭家在那兒。於是我才能趁著眾人的喧擾，自己先跑去了老頭家。

因為，我明白，這是我們的默契——他一定留下了什麼東西！

我在公寓樓下隨機摁響電鈴，讓純樸的住戶按開大門，然後閃身躲進樓梯間，等到樓上傳來關門聲，這才無聲地爬上四樓。

大門沒鎖，正如預期。而屋內，老頭的房子並不雜亂，即便家裡是做小吃的；反倒是各房各室都打理地得井然有序，更像個退伍老兵的獨居住所。

所以，真的是老兵嗎？如果是這樣的話……。

我直接走進老頭的臥室，因為重要的東西……賓果！那是本厚厚的資料夾，就放在空無一物的書桌上！

而下頭，還壓著一張紙，上頭寫的是……粽子的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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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我才真正瞭解老頭留下的默契究竟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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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抱起資料夾與配方，然後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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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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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的好幾年，學業、工作都不順遂，生活的困境逼得我不得不摸出那張塵封已久的配方——當年從老頭家裡摸走的粽子配方。

這一賣，不僅讓我賺了錢，買了店面，開起分店，最後更做起加盟主。

只是，不管是我，或是那些付錢來成品或半成品的人，都沒人能做出小時候吃過的味道。

至於說，我知道原因嗎？當然知道，畢竟，就連我自己都沒用全老頭的配方。因為那張泛黃的紙上，最後一個品項寫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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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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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老頭絕不是認真的，因為，再怎麼說，就算那是個沒那麼認真的年代，人肉終究是個無法取得的原料。

所以這一個獨居老芋頭的黑色幽默，因為，幽默，老頭怎麼可能不幽默，他不都已經幽默到相信那個·臨·時·政·府·好·幾·十·年？

但是……，做不出同樣的味道是要怎麼解釋？

最後，我前後思索了很久，想到的唯一可能，便是老頭和某些婦產醫院勾結，好拿到死產、墮胎的嬰屍來做粽子裡滷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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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樣做真的會好吃嗎？我猜是永遠都無從得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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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能確定的是，有三件事會永遠在腦中徘徊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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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老頭粽子的美味；

二，是那本厚厚的資料夾中，井然有序地整理著一張張只有金額、沒有明細的婦產科收據；以及，

三，是那天蹲在陽台上刷洗東西的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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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紅著臉的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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