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尾巴隨著樹梢上的枯葉一同墜落,冷風吹過時又再半空中優雅的轉了幾圈。再過一個月,樹枝上就會覆蓋著層層積雪吧,雪花也將會永無止盡地墜落著。
摩恩拉緊了自己身上的被子,雖然冷風不斷從窗戶的鐵絲網上灌進來,但他還是不想去把窗子給關上,那是他與外面的世界唯一的聯繫。
可是真的好冷。他心想著。即使在被子裡全身縮成一團也止不住在身體流竄的那股寒意。他只好又把身體縮緊了一點。
明明已經快要進入冬天了,摩恩身上仍然穿著短袖短褲,潔白的服飾與他黝黑的膚色造成明顯的對比,或者該說襯托?
與我無關,他在心中低語著。這身體變成怎麼樣也無所謂,不論是這雙灰黑色的眼瞳,還是細嫩的臉頰,無論變成怎麼樣都與我無關,這些………全部都不是我的。
在這副身體裡,屬於我的只有意識而已,不………或許連這個都………
「摩恩!摩恩!你醒著吧?醒著對吧?」風突然捎來悄語,在他耳畔如此說道。
摩恩轉過身子,不過,他並沒有感到不悅,甚至有一點點連他都察覺不到的欣喜,那是他通常極力隱藏的事。
阿布日達用兩隻白皙的手臂緊緊抱住自己不斷發抖的身軀,摩恩一看就明白他想說什麼。
阿布日達的金髮在他面前若隱若現的晃動著,宛如入秋之時的葉片。
摩恩把自己慵懶的身體從床上撐起來,但很明智的讓被子裹在身上,他說道:「明天再說吧,阿布日達,好不容易有個可以好好休息的日子,別浪費了。」
阿布日達的牙齒喀拉喀拉的敲擊著,他努力想從發抖的嘴唇擠出聲音來。
「我想、想睡啊、可、可是太、太冷了。」
「那我把窗戶關上吧,這樣多少也能暖活一點才對。」摩恩說完便把手伸向窗戶。
「等等、不、不用關………」阿布日達突然反對道。
「你不是冷嗎?」
「待、待會兒再跟你、你說,先讓我………」阿布日達快手快腳地鑽進摩恩的被子裡,床並不是很小,但摩恩卻能感受到對方的身體紋路、和生命的躍動。
「不介意吧。」阿布日達從被子鑽出來,對他露出了燦爛的微笑。
「我………我不介意。」摩恩很晚才回應他,因為他不知道如何回應。
阿布日達靜靜的看著他,露出看起來像是孩子看著天空幻想時的表情。阿布日達瞧見摩恩的手掌還停留在窗戶上,於是說道:「不用關,雖然可能會很冷,但是我相信那風可以把外面的故事帶進來,然後在夜晚時對我們低語著,告訴我們再圍牆之外的事就是怎什麼樣子。」
「關上就進不來了嗎?明明只是一道玻璃窗而已。」摩恩呢喃著。
「那樣也沒關係,只你在就行了。」
他說的沒錯,摩恩心想。我無法離開阿布日達,可是我到底想從他身上渴求些什麼呢?啊啊,是那樣吧,只要他在我身邊,就會提醒我、告訴我,這個世界上還有些事是值得留戀的,值得去笑。
只是,風的低喃會被一堵牆輕易地阻擋。
摩恩將雙手環住了阿布日達的腰,輕輕地摟住他。
他想要張開雙臂,更大面積地感受風的悄語。
阿布日達只是微微一笑,然後閉上眼睛。
只是,風的低喃會被一堵牆輕易地阻擋。
「喂,摩恩,老頭叫你呢。」一個聲音從封鎖自由的大門傳來。大門上方有一個小小的長方形洞口,只要拉上了就可以在裏頭隨心所欲,要大吼大叫或做更深一點的事也沒問題。
關於這些事,此地的擁有者可是相當鼓勵的。
長方形洞口露出了兩顆摩恩熟悉的湛藍色死魚眼。
「摩恩,叫你呢,你們要幹那檔事的話下次在搞,嘛,如果你見了老頭之後還幹得下去的話。」
「小塔米叫我過去?」摩恩加重語氣說著,他感覺到內心中的古燜突然一古腦的壓上來。他不悅地問道:「經天不是陽詹期他們嗎?為什麼突然………」
「所謂的國王就是想幹嘛就幹嘛,雖然那個死胖老頭不是啦,但就某曾意義來說也差不了多少。」門外的人似乎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摩恩聽見翻找鑰駛時的叮噹聲,然後門被刷一聲的拉開。
「唉呦呦,果然在大曬恩愛啊,下次我來的時候你們就趕快分開,別像兩隻毛蟲黏在一起似的,感覺怪噁心的。」
李萱站在門外這麼說道,她左手撐著一把全自動型衝鋒槍,另一手則是扣住鑰駛圈,然後在指尖不停迴轉。
「李萱!不能換我去嗎?摩恩他已經很累了。」一直縮在摩恩懷裡的阿布日達同然出聲問道,並同時從讓自己離開溫暖的擁抱之中。
麼恩婉惜的鬆開手。
「不行,我辦不到,要是你真的這麼想的話就下次在老頭耳邊多說幾句吧,俗話說枕邊話是最甜的嘛。」
「根本就沒有這句俗話吧。」摩恩吐槽道。他站起身來走出門。在離去時回頭看了阿布日達一眼,阿布日達微笑著看著他,但摩恩知道,他很冷。
1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ChfM9fY4D
1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70xKirOjG
李萱將鑰駛收進口袋裡,不過一手仍拿著看起來相當重的衝鋒槍。
她將用將扛著,與摩恩行走在幽暗地走廊上。
摩恩低著頭,宛如鐘乳石般的頭髮從他頭頂上墜落。
耳邊直有接連不斷的腳步聲,接連不斷的。
「妳,」他突然對身旁的李萱說道:「別對阿布日達這麼說啊,他會當真的。」
李萱轉頭看向摩恩,她原本正在數天花板上吊燈的數量。
「他早就當真了,」李萱仰著頭這麼說道:「我說,從龍宮到卡巴拉男爵(法國童話,穿靴子的貓。),他哪個不信?」
「我不是在說這個………」
「你就是在說這個,」李萱打斷道:「天真、樂觀再加一些人性本善,典型的阿布日達式思考。看來長期禁錮對人腦的損壞比我想的大。」
摩恩對李萱投以疑惑的視線。「妳不認同嗎?」
「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不要告訴我你也是阿布日達式思考的追隨者。」
「我不是,可是我想成為那樣。」
這次換李萱對摩恩投以詭異的視線。
「兩隻住在籠子裡的笨鳥。」李萱喃喃的這麼說,用的是摩恩聽不懂的語言,她轉過身去,露出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表情。
她的表情是如此的明顯,害摩恩忍不住繼續追問:「等等,那個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閉嘴。」
「那就別用那種表情看我,難道外面的大家不是這樣想的嗎?對妳們來說,我是異類嗎?」摩恩大聲問著,聲音裡充滿渴求。
「吵死了,閉嘴。」
「那妳告訴我啊!」
李萱回頭狠狠瞪他一眼,一邊指著他的胸膛一邊大罵道:「你以為你是誰啊,都幾歲還在用這種小孩子吵著要糖果的方法,如果不是我跟你挺熟的,我就直接用一拳來告訴你!這種方法才是大人用的!」
「十、十六歲歲大人嗎。」摩恩害怕的回應著。
李萱抱著頭大叫一聲:「啊!你這個笨蛋!最好下地獄給惡魔操!啊,你待會就要去了………那不重要啦!對,你是異類!異類中的異類!整間房子都是!哪有男人跟男人互幹的!還談樂觀!人性本善!要是真的是這樣的話那我爸媽怎麼沒活………算了他們倆是混蛋。那我弟怎麼還躺在醫院,等著錢開刀,人性本善!那去叫個好人把錢送來啊!」
她怒氣沖沖地罵著,中間還夾雜著幾個典型的李萱式停頓。
「你弟在醫院?」摩恩抓住其中一個重點問道。
「如果我不說的話你會像剛才那樣追問嗎?」
「不、不會。」
「那就告訴你吧,不過我們得走了,再不快點我弟就會在土裡了。」
他們倆人繼續往前走,平時總是覺得很長的走廊,今天不知會和顯得特別短。
「我弟怎麼受傷的不重要,因為連沒人知道,除了他自己。」李萱在路上對他說著。
「總之,他受傷了,很嚴重的那種,我把他帶到醫院去,也早就猜道錢不夠,所以才來這裡工作。」
「可是妳已經來兩年了。」
「沒錯,是兩年了,賺的錢剛好夠生活和付兩年的住院費,李顯那小兔崽子再醫院柔軟的病床上躺了兩年,有夠好命,等他傷好了我就要他養我。」
「是這樣啊。」摩恩喔的一聲表示理解。
「喂,你那副已經看透一切的表情是怎樣啊,一賠五十,賭你不懂。」
摩恩在胸前揮著手說:「不,我只是常和阿布日達想著風會把故事吹進來什麼的,可是真的聽到後,感覺很神奇呢。」
「風嗎?夏天多點風確實會比較清爽呢。」
「我不是在說這個。」
「你就是在說這個。」李萱肯定道。
在兩人談話的同時,他們也到達了目的地,一扇有如巨大鐵板的門矗立在他們眼前,兩旁站著兩個守衛。
李萱走上去後他們說了幾句後,便示意著摩恩走上前,而她自己也走下階梯。
在兩人交會時,摩恩聽到她的低語:「可惜,夏天的風從來都不強也不烈。」
摩恩轉過頭看她,正好聽到她離去前的最後一句話。
「May the Lord have mercy on you。」
那是摩恩不懂的語言。
ns18.219.224.246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