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美的琴聲迴轉在這間白色牆面的房內,那是來自久遠以前的故事,被機械收錄起來的大師之作,它也將因此邁向永恆。
這間純白的房間被主人拿來當作寢室,簡簡單單的小盆栽,有些散亂但還算井然有序的桌子,和黑色,同時閃爍出白光的衣櫃,整間寢室內最重要的床則是被至於靠窗的右邊,邊緣也服服貼貼緊鄰在牆面上。
悠揚的樂聲完美地轉了一個音,隨後就像走到了十二的時鐘一般停止,因為它已經失去了樂章,最後,只好重新再演奏一次,無限地輪迴。
琴聲第二次地演奏依舊完美,完美到讓人感覺厭煩,和上一次一樣毫無偏差,就像在把時光倒轉一般。而這次,它終於惹火了它唯一的聽眾。
「呃啊!」李顯煩悶地吼叫一聲,不管是什麼事,打擾他清爽的早晨就是令人不悅,當初把這首安靜催眠的鋼琴曲設為手機鈴聲就是想減少他的起床氣。他從溫暖的被窩裡竭盡全力的伸出一隻手,整個身體就像本來就和棉被一體般的被吸住,讓臉埋在枕頭裡的感覺簡直難以形容,應該說這原本就是個舒服的形容詞。
而在全身都都軟綿綿地倒在軟綿綿床鋪上時,被推出的左手孤零零地體會現實社會空氣的冰冷。手掌在床邊桌子上摸索,最後摸到好像是手機物體般的觸感。李顯毫不猶豫的點下去。
「喂喂,顯,喂,你在睡覺對吧?該起來了死王八蛋!」設置在天花板上的無線音響接收到來自手機的訊號,並忠實的呈現那粗曠的女聲。
李顯把桌上的手機一把抓起來,然後丟向音響。經過無數次凌虐的手機當然也挺過了這次艱難的考驗,上面連點裂痕都沒有。
深知它能耐的李顯認命地開口回話,其中夾雜了大量只有剛從睡眠狀態中甦醒才會有的語氣:
「是,老姊我知道,我知道,我起床了,對,Im fine,好的不得了,所以再見,莎呦哪啦。」
「我這是什麼命啊……喂,你說要起來但還是繼續窩在被窩裡對吧,你不想起來那好,工作要飛囉,明明是你要我提醒你的欸,這都什麼狗屁不通的。」
在對方的不斷抱怨下,李顯終於開口問道:
「是哪一件?」
「蝦?」
「我說是哪一件工作!啊啊!不要讓我講第二次!」他對著床頭的牆壁這樣大吼後,然後又一頭埋進枕頭裡。
「所以我才說這都什麼命啊……」對方低估著說:「怎樣,你找工作還挑的喔。」
「我有錢啊,有本挑,低品質的我才不做。」
「你有錢也不會分你姊一點。我是不知道這件值不值啦,畢竟接的人是你,委託人是法蘭克・湯利。」
「我幹……你媽的……」李顯呻吟的說。
「欸欸,說話文雅點,這個法蘭克・湯利怎麼了嗎?」
「全世界最不文雅的人沒資格說文雅這兩個字。」
「哈哈,所以到底怎樣。」
「這個法蘭克・湯利,」李顯把自己從床上撐起,棉被的重重地翻到旁邊:「是妳親愛的弟弟又一次美好的邂逅,其中包含了一點血,一點子彈,就是妳我熟知的那些一點都不重要的小內容。」
李顯邊說邊走到衣櫃,換上基本上隨便亂拿的皮夾克和方便行動的運動褲,他繼續說:
「然後這個法蘭克・湯利老先生呢,自己有在經營一些小小的事業,像是東邊第十區的毒品供給,如果妳住在安達米雅又剛好是個喜歡嗑藥的老太婆的話,就會聽過他的名字。而這次,我們偉大的法蘭克・湯利,毒蟲們的救世主,專門打破一些禁錮自由的法律的法蘭克・湯利,想要擴大自己法蘭克・湯利家族經營的法蘭克・湯利事業,像是把東區賣場全部收掉之類的小事,可是這位正義的使者法蘭克・湯利,還需要點用來和其他人商量談判之類的小玩具,向槍之類的,所以法蘭克・湯利就會遇到些想要加害法蘭……」
「等等等等等……」對方打斷到,李顯幾乎能看到他姊姊搖頭嘆氣的畫面。
「你不覺得你說太多次法蘭克・湯利了嗎,你到底是多想要我記住他啊,這樣子也跟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鳥。」
「哎呀,妳沒聽出來嗎?這是個隱喻。」
「隱喻?」對方發出了意料之內的疑問。
「就是妳好煩喔,可以掛上電話隨便去幹什麼都好嗎。」李顯一邊無情的這麼說著,一邊走向浴室,清爽的早晨需要有個清爽的開頭,所以要先把臉上的髒汙和煩悶給洗掉。
「好,很好,那我掛電話總行了吧,該死,為什麼我要為你做到這種地步還要被你罵。」
「因為妳愛我,疼我啊。」李顯厚臉皮地這麼說著,同時也為終歸平靜的美好世界慶祝。
他將雙手搭在洗手台上,鏡子裡的那雙藍色死魚眼完全沒有任何起色,依然平平地趴在那裏。他將常被人稱為小白臉的五官整個泡進水裡,然後把擠在指尖上的洗面乳拿來抹在臉上。
那些男人不愛乾淨的鬼話他並不相信,甚至認為這根本就是某個骯髒的混小子乞丐到處散發的陰謀論,他雖然還沒動過想要化妝的念頭,但是就如之前所說的,在某些工作的場合上,頂者一臉小白臉好像沒有什麼威嚇力,所以偶而也會畫道疤之類的,要是身上沾到血也不錯。
李顯再次看向鏡子,雖然他和洗臉之前的差別就只有臉變的溼答答地而已,可是鏡子印照不出來的心情卻感到十分爽快。
李顯踏出了浴室,並將自己對這一整天的期待放到這輕盈的腳步上,直到他看見寢室天花板上的兩顆音響依然亮著。
「老姊,溺愛過度了吧,快點掛啦。」
由音響傳來的聲音說:「那可不行,跟你屁話這麼久差點忘了,快點把這個月你幹過的事全都講出來,老實點,省得我到時候自己去查。」
李顯嘆了一口氣,把一手放到胸前,另一手朝向天空高舉,並以這種姿勢宣示道:
「我,李顯,這個月內沒去賭場,沒碰毒,沒到酒館裡喝個爛醉,喂,發出那種聲音幹嘛,相信你弟一點好嗎,好啦,就只有一次,一次而已喔。」
「一次就夠糟了!人做成這副德性還要我相信個毛啊,春街呢,老實招來,去了幾次?」
李顯義正嚴詞地說道:「身為一個健全的年輕男性,我需要確保我最基本的欲求。」
音響裡傳來了破口大罵的聲音:「你的欲求在你的健康之前就是個狗屁東西!確保是怎樣?你去光顧的次數已經不能用數字來說明了嗎!」
「我說,那錢是我的,我想怎麼花就怎麼花吧。」李顯一邊這麼說著一邊走回寢室,他突然想起有個辦法可以把這煩死人的嘮嘮叨叨給關掉。
「錢是要花在刀口上!天啊,你不想自己來就去找個女人。」
「我不是有去找了嗎,像阿紫那種漂亮……」
「我不是叫你找妓女!你該來一段長久的戀情了,能好好管好你的那種,最好向你姊一樣能幹。」
「妳這是在毛遂自薦嗎?不好意思喔,亂倫太重口了,我吃不下。掰掰。」李顯撿起手機,然後在對方有所反應之前掛斷。
他站在原地等待兩三秒,確定萬惡的音響沒有打算在發出任何聲音後,李顯呼的一聲吐了好大一口氣。
「美好的一天,終於有個美好的開始。」他如此宣布道。
李顯走出寢室,寬大的走廊要不是平時有自動清潔機械的話,他一個人真的不曉得要如何在這座大房子裡過活,這算是某次工作的報酬,一間建在城市附近,原本是貴族別墅的西洋風格豪宅。李顯走下馬蹄形的階梯,在大廳上方原本有座漂亮的水晶吊燈,可是自從有一次他喝醉酒用手槍在豋上打出一個大洞後,就變成了普通地平面燈。
李顯將大門單邊推開,依照當初書面資料所表示,眼前的小森林和清澈、幽靜的湖面都屬於這座前貴族別墅。有錢人就是要把有錢二字詮釋個淋漓盡致啊。李顯這麼想著。
他沒有打算去湖邊野餐,而且也不喜歡野餐,他老姊曾說他『討厭的東西多,喜歡的東西少。』,不過就算想改,這也不是改的了的東西,何況他對自己的現況很滿意。
李顯來到了在別墅旁的車庫,有點傳統的鐵捲門發出刷刷聲往上拉起,在裡面,能看到一台白色的轎車和要價不斐的飛空艇。他站在門前猶豫了一下,並暗自後悔自己剛才在房裡怎麼沒有擲骰子決定到底要使用那一種交通工具,這種選擇真的很令人討厭。
嘛……考慮到可能得替法蘭克・湯利殺掉些法蘭克・湯利的敵人,果然還是……
李顯的飛空艇時和白色轎車相對襯的黑色外表,外型扁長,後面有向旗魚嘴一樣的推進器,前方則是掛著有點像機械手臂的機槍炮。當然,它並沒有機械手臂的功能。
他跳上在前方的駕駛座,用經過短暫的指紋感應後,引擎開始轟然作響。李顯將在腳下的踏板採下,接觸地面的起落架被劇烈摩擦。機身穿過跑道,直直衝向湖面,然後飛上天空。
「Ahd……這個。」他放開其中一手的操作桿,輕碰中間觸控面板,飛空艇上內至的播放系統,傳來富節奏感的重金屬音樂。李顯的手指不安分地敲打著節拍,心情也隨之飄揚起來,隨著主唱咆嘯般的歌聲,他感到一陣盲目的享受。
飛空艇筆直地穿過市區,接著來到了黑與白的交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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