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生與死的狹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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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一縷慘淡的灰白天光投進殘破的樓房。尼可萊坐在牆角,後腦包著紗布,神智還算清醒。他強忍刺痛,試著站起來活動,腿部雖然酸軟,還勉強能動。看著地上殘留的暗紅色血跡,他一陣不舒服,但已經沒什麼力氣嘔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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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米特里拿來一塊硬得像石頭般的黑麵包,遞到他面前:「吃吧,就算噎死也別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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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可萊露出一絲苦笑,接過麵包,硬是咬下一小塊,仔細咀嚼。其實味同嚼蠟,但至少能提供一點熱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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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硬撐,等再過幾小時,應該就會有醫療隊來接你去後方休養。」德米特里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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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方……」尼可萊抬眼望向那片破敗不堪的城市輪廓,神色茫然,「這條前後方的分界線,其實也就幾條街之遙。哪裡又真正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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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茲羅夫軍官正與幾名士官討論接下來的作戰配置。根據通訊兵帶來的消息,德軍正企圖加強對伏爾加河岸的封鎖,讓蘇軍補給船難以靠岸;同時,城市各個區域也持續遭到德軍的反复轟炸與試探性攻擊。守軍雖然頑強,但傷亡持續累積,急需更多援軍與物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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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必須堅守,不能讓他們奪下這一帶。再多守一日,就多一分勝算。烏拉!保衛我們的祖國!」茲羅夫軍官按捺不住情緒,拍案怒吼,聲音在殘破的空間裡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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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可萊看著軍官那張疲憊卻仍執拗的臉,想起老家那一望無際的田野,想起父親那副黝黑的臉龐。也許他父親此刻也在某處,抑或是在村莊裡提心吊膽地等待兒子消息。尼可萊不禁暗自握緊拳頭,心想:我一定要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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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傳來人聲喧囂,走廊盡頭有幾名士兵抬著屍袋從外面進來。白布上滲出一片片觸目驚心的暗紅。伊琳娜迎上去,幫忙檢查是否有人還有微弱呼吸。可惜,幾乎都已冰冷。短短數天裡,他們看過太多失去生命的同胞,心裡雖酸痛,卻都不敢停下手中工作。戰爭的殘酷不會因為個人哀傷而放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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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可萊看到瑪莎在幫另一位重傷者註射止痛藥。那位傷兵的左腿嚴重燒傷,表皮焦黑,痛得不斷冒冷汗。瑪莎捲起袖子,在一小盞微弱的油燈下,沉默地替他整理傷口。她的臉在昏暗燈火中顯得蒼白,那張過去在田埂邊笑語的面龐,如今只剩堅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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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忍一忍……」瑪莎低聲安撫傷兵,「我們一定會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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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可萊默默走過去,想替她分擔點什麼。但他自己也是一副半傷狀態,只能在旁邊扶住那傷兵的肩頭,免得他掙扎過度。瑪莎抬眼瞥了他一下,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沒有多餘的言語,戰爭讓一切變得簡單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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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忽然又是一陣隆隆炮聲,伴隨著建築震動。一扇原本就碎裂的窗戶猛然被氣浪震得掉落,玻璃和磚屑灑落一地。瑪莎和尼可萊趕緊護送傷兵,暫時把他移到牆邊。幸好這輪砲擊並未直接命中樓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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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下去……」瑪莎剛想說話,卻聽到樓道另一邊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她擔任臨時護理角色,無法停留太久,只能匆匆看了尼可萊一眼,「好好活著」,說完就轉身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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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她的背影,尼可萊胸中翻湧著苦澀與複雜的情愫。他深知自己和瑪莎都隨時可能死在這裡,甚至連一句真正敞開心扉的對話都奢侈。但他們必須保持堅強,為了更多還能呼吸的人,也為了那看似渺茫卻永不熄滅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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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河岸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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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新的命令傳來:德米特里和其他幾名傷勢較輕的士兵,將暫時被安排護送一批物資前往市中心另一處防線。尼可萊也在名單之內。然而,他的頭部創口還沒恢復,不少人勸他留下休養,但軍官認為現在人手嚴重短缺,只好讓他硬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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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會帶你一起走,但你得保證別在半途昏倒。」德米特里雖然講話還是那副玩笑口吻,但神情中能看出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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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可萊抿緊嘴唇,沒多說話。他撿起掉在地上的鋼盔戴回頭上,用一塊破布把紗布和盔帶固定住。從鏡面碎片看去,自己看起來相當狼狽,但這時候誰還在乎美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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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莎知道他要離開時,神色一緊,原本想說什麼,但最後只是輕輕擁抱了他,沒有太多言語。相比之下,伊琳娜稍微坦率些:「你可別瞎逞強,真的撐不住就找地方躲一下,別做無謂的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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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可萊聽了,苦澀地笑笑:「我會努力讓自己活著回來,你們也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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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的時候,天邊黑壓壓的雲層彷彿預示著不祥。卡車已經無法在市區通行,我們只能推著破舊的手推車,裡面載著彈藥箱、乾糧和一些醫藥用品。隊伍總共十幾人,每個人都緊張地提防可能埋伏在暗處的狙擊手和迫擊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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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能看到零星的平民,蓬頭垢面地蜷縮在巷道深處。他們中有老人、婦女,甚至有小孩。這些難民大多害怕任何穿著軍服的人,即使是蘇聯士兵。或許,他們已經被太多的槍聲和爆炸聲嚇得無法信任任何一方。尼可萊目光與其中一個小女孩對上,她渾身髒污,眼神卻透著一種超越年齡的冷靜。那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是否該停下腳步,給她一點麵包或水,但士官已經催促:「快走,別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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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過一個彎後,便來到一條更寬的主要街道。這裡曾經是繁華的商業地帶,如今只剩下倒塌的建築骨架,破碎的招牌橫陳在瓦礫堆裡。外頭再次響起隆隆炮聲,大家立刻分散就地隱蔽,一陣慘烈的爆炸把遠方的一處廢墟又炸出濃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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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祖國,前進!」士官嘶喊著,拼命揮手示意隊伍加速。尼可萊咬著牙,硬撐著昏沉的腦袋,使勁推起手推車的後方把手。德米特里則在他身旁壯聲喊道:「烏拉!盡快通過這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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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們終於抵達指定的區域,才發現這裡的情況比想像中更糟。防線幾乎崩潰,大半房舍被炸得東倒西歪,只剩幾十名疲憊的守軍死守在工事後方。接收物資的排長臉色蒼白,看到推車時依舊勉強擠出笑容:「太好了,能撐一天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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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物資剛卸下時,遠方傳來警戒哨的尖叫:「德軍坦克!快隱蔽!」話音未落,一輛德軍坦克已碾過另一頭瓦礫,砲口閃爍火光。轟然一聲,砲彈掠過頭頂,帶起驚險的轟鳴。尼可萊顧不得多想,撒腿就往旁邊衝,趴在地上。德米特里則滾到一堆沙袋後面,大口喘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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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他們怎麼突然開坦克過來?」一位蘇軍士兵頗為絕望地咒罵。守軍只有少數反戰車手榴彈和一門破損的反戰車炮,更糟的是,彈藥量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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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被轟死,還不如拼了!」那名排長大吼,抓起反坦克手榴彈就準備往前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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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可萊見狀,猛地回想起先前在營地所做的訓練,幾個步驟在腦中迅速閃現。他和德米特里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約而同地壯起膽子衝到排長身邊:「我們幫你掩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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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軍坦克往前推進,履帶碾壓鋼筋與磚瓦,發出刺耳轟鳴。機槍掃射更是如同暴雨般壓制。尼可萊死死貼住牆面,扯開嗓子大喊:「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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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長和另一名士兵一同掩護,各自丟出反坦克手榴彈,然後飛快地臥倒。手榴彈在坦克旁爆裂,但似乎只造成履帶受損,坦克並未立即被擊毀。它發出如野獸般的咆哮,再度轉動砲管。見勢不妙,排長高喊:「快退回沙袋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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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之間,戰車炮火轟然炸響,砲彈命中地面,整片灰土沖天。幾名蘇軍士兵當場被震飛,血花與瓦礫攪在一起,慘叫聲宛如撕裂喉嚨的破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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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亂間,德米特里盡力扯住尼可萊的衣領,把他從另一側拖出,急得大吼:「活著!你給我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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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可萊只覺耳膜嗡嗡作響,幾乎無法分辨上下方向。他努力睜開惺忪的眼,看到排長已被氣浪震得倒在一旁,大半身體都焦黑。坦克依舊在噴射火力,眼看情況危急到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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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拿手榴彈,快!」有人尖聲喊道。幾名還能動的士兵匆匆攀爬到坦克側後方,試圖將炸藥塞進排氣孔或履帶死角。槍聲、喊殺聲、爆炸聲,此起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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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一片混亂中,忽然有火焰從坦克內竄出──其中一名勇敢的士兵成功引爆了內部的彈藥。下一秒,滅頂般的爆炸將坦克整個掀翻,火光伴隨碎片四散。那名士兵也在爆炸中付出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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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米特里把尼可萊死命護在懷裡,兩人狼狽地躲在一塊半倒的牆壁後。直到硝煙逐漸散去,砲聲和槍聲暫時歇止,他們才膽顫心驚地探出頭。坦克殘骸正熊熊燃燒,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屍體──有德軍,也有蘇軍。能站起來的士兵少之又少,但他們仍緊緊捏著步槍,維護這血淚堆砌的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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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勝了……嗎?」有個聲音顫抖地問。沒人回答,因為所有人都累得連呼吸都困難。勝利?也許只是暫時的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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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可萊腦海一片茫然。剛才的劇烈爆炸幾乎要把他最後一絲力氣耗盡。他強撐著不讓自己昏死過去,因為他知道,下一刻還有更多挑戰。這座城市,如今早已成了人間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