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相思柳念衍生《始知相憶深》 - 第九章驚夢（上）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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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九章驚夢（上）

點點飛紅

Mar 19, 2025

49

12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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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念睡得極沉，像是跌入了一汪無聲無息的溫柔深海。

夢境中，她飄浮在一片微光閃動的水域裡，四周靈波潺潺，如月影搖曳。她低頭，見自己腹間閃著柔和的光，像有一道微小的星辰正在她體內閃爍。

忽然，一縷靈息從遠處而來，帶著熟悉的氣息，溫暖而寧靜，像夜裡潮聲低喚。那靈息穿透夢境與現實的界線，落進她腹中，也落進她心裡。

她感受到小傢伙輕輕動了一下。

那不是單純的翻身，也不是無意識的反應，而是……回應。帶著依戀與喜悅，帶著稚嫩卻真切的靈覺。

她的眼眶忽然泛紅，想伸手去撫，卻發現自己與那團光之間還隔著一層溫柔的氣流。氣流之中，有另一道靈息正穩穩包覆著小生命，循環不息，與她那份母性的牽引一同守護著這個孩子。

那是相柳的氣息。

孩子正是在這雙重的靈力包圍中，安心地蜷縮著、沉睡著，像一粒在海底靜靜吐息的小星辰，閃著與父母一樣的靈光。

夢中，阿念輕輕地笑了。

這個孩子從未孤單過。

而她，也從未真正被拋下。

＊＊＊

翌晨，曦光斜照進屋內，灑在床帳與地毯上，映出溫暖的金色紋理。阿念洗漱完畢，披了件薄衫坐回床頭，手指下意識地輕撫向腹底。

她的動作很輕，像是在觸碰一件珍貴而脆弱的寶物。隆起的弧度下，傳來一陣陣緩而穩定的心跳聲，規律得像是在與她的指尖一同呼吸。她唇角微彎，小聲喃喃道：“今天怎麼這麼乖呀？”

往常這時，小九頭妖總會鬧騰著伸伸小尾巴、翻翻小身子，像是在撒嬌地催她快些吃早餐。但今日，他卻異常安靜，只偶爾輕輕蜷動一下，便又沉寂下去，似乎仍沉浸在什麼溫柔的夢境裡。

阿念心頭微微一緊，忙收斂心神，以靈力細細探查。靈息平和，脈象穩定，小傢伙不僅沒有異樣，反倒比平時更有神氣。

她終於鬆了口氣，抿唇一笑，心中卻也忍不住暗自疑惑：他今天，怎麼這麼不一樣？

靜默了一瞬，她忽然想起昨夜那場似夢非夢的溫柔靈息，那縷帶著熟悉氣息的靈力、那道與她心魂交織的牽引。

她低頭凝視著腹中的生命，眼神一寸寸柔和下來，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似的，喃喃一笑：“原來……你還記得他啊？”

她似乎又夢見了相柳，不是直接映入眼簾的具體，而是一種感覺，一如從前縈繞周身的冷香，清冽悠揚，在不甚清明的迷濛夢境中襲上自己的臉頰。

隨後有雪花輕盈飄落，額間傳來冰涼的觸感，又有一絲微微的溫熱……

阿念拍了拍自己發燙的面頰，搖了搖頭，暗歎自己真是魔怔了，怎麼一而再再而三的夢見他？

想起相柳，阿念復又低頭緩緩摩挲著孕肚。

雖然關於相柳過去的事情她並不完全了解，比方說，他是如何到極北之地的？成為防風邶前他都經歷過什麼？什麼時候離開大海的？又是怎麼被洪江將軍給救下的？這些她都不知道，但她就是覺得，相柳會是個好父親的。

她能感受到相柳對於情感的炙熱和期盼，他分明曾經遭遇過不少坎坷艱難，但他在面對這個世界的時候卻沒有絲毫怨懟，依舊保持著一顆如琉璃般剔透的心。

他會遵守和防風邶的承諾，盡心侍奉臥病在床的母親多年；面對洪江將軍的恩情，他竭盡全力報答，出生入死。他無父無母，卻能在體會到為人父母的情感後報以最赤誠的真心，給予他的溫情，他總會回以最熱烈的報答。

你對他好，他會對你更好。

清冷淡漠的外表下，從來都是一顆如火般灼熱、如水般澄澈的心。

這樣的相柳，對於情感產生的羈絆怎能不眷戀？他不會捨得讓自己的孩子像自己曾經那般無依無靠，他肯定會很愛很愛這個孩子的。

阿念想著想著有些恍惚，一點一點猶豫漫上心頭。讓小九頭妖沒有爹爹是不是不太好？就像自己小時候也沒有爹爹陪在身邊一樣。

小九頭妖明明可以有很好很好的爹爹。

但就算沒有爹爹，阿娘給自己的愛也一點不少，自己給小九頭妖的愛也一樣不會少的！

想明白後，阿念恢復精神，起身將昨日幫喜鵲婆婆繡好的東西一樣一樣放入竹籃裡，提著籃子往隔壁房舍走去了。

剛到喜鵲婆婆的家，阿念便聞到一陣好聞的飯菜香，卻不同於平日喜鵲婆婆的手藝。

只見一桌子豐盛的菜餚，分別屬於大荒各地的風味，有一些甚至是遊歷大荒時相柳帶自己嚐過的。

喜鵲婆婆未曾出過幽篁里，這些菜究竟是怎麼做的？

“念丫頭來啦！”正疑惑時，喜鵲婆婆又捧著一道菜出來，熱情招呼，“看看這些菜，有沒有妳和孩子喜歡的，妳現在的身子可得好好補補。”

阿念忍不住問道，“婆婆，這些菜都是您做的嗎？”

“我哪裡知道那麼多菜色，這些啊，可都是大荒各地的名菜，是前頭那顆柳樹下新搬來的寶柱公子教的。”喜鵲婆婆在幽篁里有一些房舍，經常出租給他人，前頭柳樹下的房子也是她家的。

寶柱？好……有福氣的名字。

“幽篁里有新居民了？這事流羽哥哥他知道嗎？”阿念大感意外。

喜鵲婆婆笑道，“他當然知道，這人可不就是他引薦的嘛。”

阿念點點頭，望著滿桌子葷素搭配得宜的菜色，眼睛一亮。

之前喜鵲婆婆煮的菜阿念也吃了不少，但大多是小九頭妖愛吃的葷菜，她已經好久沒有吃到能開胃的素菜了。

桌上有用竹米研磨製成的烙餅、山中醴泉煮成的筍片湯、以筍絲、蝦仁和蟹腿肉揉製而成金黃酥脆的雙鮮餅，和以雞湯提味，凸顯筍香清甜的雪菜綠筍……等等的食材皆是取用幽篁里當地的竹林、河鮮、蔬果和家畜。

這一頓色香味俱全的飯吃下來身心愉悅，不但小九頭妖開心，阿念也覺得很是滿意。

她不由得好奇這位寶柱公子究竟是何方神聖，手藝如此了得，竟比羽族皇宮中的御廚和相柳帶她去吃過的酒樓還要厲害。

但阿念沒有料到的是，往後幾個月下來她都無緣得見那位寶柱公子。

說來奇怪，有的時候就算喜鵲婆婆有事出門，那位寶柱公子也會自行來到喜鵲婆婆家下廚，再托人將吃食送到她家來，還不收錢。

阿念幾次想登門拜訪，但那人不是有事不在，就是早早從喜鵲婆婆家中離開了。

她也曾向流羽打聽過，可流羽卻也不願多提的樣子。

生活就這樣又過了三個月。

這幾個月來，阿念明顯感受到肚子裡的小九頭妖乖巧了許多，不再像最初那樣動輒翻騰、鬧脾氣，彷彿也學會了體貼她的身子與心緒。

小傢伙彷彿忽然長大了，安靜沉穩了不少。最初那幾個月，他的生長快得驚人，幾乎是以日計數地膨脹靈息，讓阿念每日都能察覺到腹中明顯的變化。但不知從何時起，他便停下了那樣猛烈的增長節奏，如今竟一直維持在尋常人族孕婦六個月左右的模樣。

她的腹部圓潤而柔軟，微微隆起，像是懷抱著一顆溫熱可愛的蛋。

阿念總覺得，小傢伙就像早早知道了什麼似的，懂得克制自己的生長，只為與她更加契合地同行一段更長遠的路。

此刻的幽篁里已經來到了秋天，朱明的餘熱尚未完全散去，但風中飄零的轉蓬和池上浮現的枯葉，悄然頹唐著白藏的蕭瑟。

這陣子阿念睡得特別好，也不怎麼做夢，可今夜卻很是反常。

她彷彿墮入了一場幻境之中，似夢非夢，混沌迷茫，愈漸明晰。

相思似海深，舊事如天遠。

一望無際的海島上，寸寸黑煙纏繞，獵獵旗幟招搖，重軍層層把守將小島四周圍起，又一次黑夜翻轉白晝，震耳欲聾的廝殺聲隨著鏖戰力竭，只餘一抹長身玉立的白影佇立其中，暗銀鑲邊的衣擺變得皴皺，往昔纖塵不染的雪白勁裝上乾涸的血跡又再度被染成了鮮血淋漓的模樣。

此刻的他不再是輕煙繞水、蓮開清泉的淵清玉潔，而是在天穹高迥下、燕脂夜紫上，角聲漫天秋色裡頹然欲催，卻依舊一身鐵骨錚錚的不敗戰神。

“相柳！”

阿念心神強烈震動，幾乎要撕心裂肺的喊出聲來，卻張口無言，但見自己彷彿身處在另一個空間，咫尺可觸的距離宛如天涯。

在生命盡頭的剎那，相柳終究奔赴了已知的結局，一輪殘陽將沒於硝煙滾滾的屍橫遍野，漫天霞光火紅欲燃，天欲暗，萬箭齊發，消耗掉自己所有生命的一刻到來，穿心噬骨時，他的手中仍緊握一柄月牙彎刀撐住搖搖欲墜的身軀，寧死不折腰。

阿念在淚水朦朧中看見另一抹熟悉的身影，同樣一身的雪白潔淨，衣袂翩躚中來到他的身邊。

她聽到那個她揚聲高喊，以靈力響徹四方：“我乃皓翎王姬皓翎憶，是辰榮軍師九命相柳的妻子，西炎瑲玹德不配位，昔日背信棄義犯我皓翎，今朝又恃強欲亡辰榮，憶不願受制於此等不義之人，更不願皓翎屈膝於無德之國，毋寧死，以護皓翎尊嚴。”

皓翎王姬皓翎憶在這一天，一襲白衣，殉國也殉情，震懾了西炎，又以自身返祖血脈召喚出皓翎上古先神靈識，以一身靈血為祭，與之結成神契，逼得西炎瑲玹發下永不為難皓翎子民的毒誓，由此形成制約西炎的血咒。

皓翎憶不負家國、不負愛人，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此生無悔。

她抱著相柳，任由他一身毒血逐漸吞噬潔淨的白，他卻沒有辦法推開她，也不想再推開她了。

在閉上雙眼的前一刻，那赤紅竪瞳裡閃過一絲淒然笑意，眼角隱有淚水滑落，落至泥裡，隨著生命的流逝同愛意永藏。

若是前生未有緣，待重結，來生願。

天生孤絕的歲月在一個注定的宿命裡就此完結。

阿念只覺腦海中一片混亂，那個她像是自己，又不是自己；在戰爭中死去的像是相柳，又不是相柳。

為什麼會這樣？這個夢是什麼意思？是說相柳最終也會……不，不可能，情況完全不一樣，這裡沒有什麼西炎辰榮，羽族國名也並非皓翎，誰會拿姓氏作為國名呢？那多是遠古部落時代的事了。

雖然有蒼梧國的存在，可有海國和羽族相助，水族絕不會面臨那樣的情況。

“相……相柳……”

尚在夢魘之中的阿念模糊不清的呢喃著，淚水逐漸浸濕了雙頰。

“……阿念，醒醒，阿念！”

一聲聲著急的低喚拉回了阿念混亂的神志，她緩緩睜開雙眼，朦朧淚眼中浮現心底朝思暮想的他。

白衣白髮，俊美妖異，纖塵不染，一如初見。

唯一不同的，是眉宇微擰間深深的擔憂和焦急。

“……相柳……”呆愣片刻，藉著窗外一抹瀰漫的月色，阿念試探著伸手撫上那近在咫尺的眉眼，真實的觸感傳來，她開始委屈的嗚咽出聲，“你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不要離開我……”

“好，我不走，真的不走。”

相柳握住了她冰涼的小手一面輸入靈力，一面連著被子將她攬入懷中，抬手輕輕擦拭著她額間滲出的冷汗，又不斷輕撫她微微顫抖的背脊安撫著她所有的不安。

待阿念呼吸漸漸平穩下來，身子也恢復溫熱以後，相柳才輕聲問道，“是做惡夢了嗎？”

想起方才的夢境，阿念心中猛地一痛，嘴一癟又要哭了。

相柳見狀連忙低聲輕哄，“沒事，只是夢而已，不要再去想了。”

低沉溫和的嗓音撫慰了夢境裡所有的惶恐與不安，阿念感受著熟悉的氣息，心下一陣釋然。

至少，如今的他真實陪在自己身邊。

阿念輕闔羽睫，緩了好一會兒，幾乎完全肯定的開口，“你來這裡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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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1 第一章驚鴻

#2 第二章問情

#3 第三章炙暗

#4 第四章相許

#5 第五章影纏

#6 第六章裂隙

#7 第七章憶念

#8 第八章點雪

#9 第九章驚夢（上）

#10 第十章驚夢（下）

#11 第十一章惑溺（上）

#12 第十二章惑溺（下）

#13 第十三章幽策

#14 第十四章寧謐

#15 第十五章靜好

#17 第十六章長夜

#18 第十七章鏡心

#20 第十八章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