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慎行歇下後,李謹言扯著他出去,到了廊下,壓低聲音警告他:「明人不說暗話,我告訴你,你少來招惹我兄長!」
陸飛羽得意洋洋地笑道:「我不,我偏要!你瞧瞧,我剛才把你兄長哄得多開心!難道你忍心看他整天愁眉苦臉掉眼淚?」
李謹言為之氣結,馬上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你怎麼也不瞧瞧,某人堂堂太子侍讀,深夜爬牆摸進別人家宅,難道不怕家主一怒之下向他翁翁告狀?」
這一下可謂精準命中死穴,陸飛羽天不怕地不怕,就對自家老爺子又敬又畏,趕緊陪笑道:「別,別,小郎君手下留情!」
李謹言橫他一眼,沒好氣地道:「算了,來都來了,順道解決跟小燕的糾葛罷,我不想拖太久。」
陸飛羽嘿嘿乾笑兩聲,道:「在下萬分感激小郎君出面斡旋此事,只怕見面會說到一些私事,燕娘又臉嫩,或許不願有人在場旁觀。不知小郎君等會可否避席……」
「我沒興趣聽牆腳,在外面遠遠瞧著就行,你收一收你那孟浪性子,規矩些。」
「曉得的,曉得的!」陸飛羽滿口答應。
於是李謹言帶陸飛羽到客廂裡,又找小燕過來。
小燕聽到要與陸飛羽見面,白白淨淨的鵝蛋臉上一貫冷冷淡淡的,沒什麼表情,點頭「嗯」一聲應了,便往客廂走去。
只是腳步比平常稍快,不知道是因為餘怒未消還是餘情未了。
李謹言遠遠站著,從對開的大方格眼窗(註1)望進客廂,只見小燕一進去,陸飛羽「騰」地站起來,匆匆迎上去招呼小燕坐下,自己才跟著坐下來。
他心中大奇:陸飛羽不是說把小燕當妹子和小友對待麼?怎的看起來反倒像對待他翁翁似的畢恭畢敬?還似乎……有點畏懼對方?
就算是為了鄭重陪罪,也不至於吧?陸飛羽這人忖著口才了得,臉皮練得厚如牛皮,這般緊張拘謹可不常見!
陸飛羽在左,小燕在右,兩人隔著張几案相對而坐,嘴唇翕動說了一會話,聲音都壓得很低,一開始像在敘舊,漸漸地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商量著事情。
雙方談不攏,陸飛羽的聲音隱約飄出來,語氣有點焦躁。
「一切按著計劃進行不是好端端的麼,為什麼忽然要我和離?雖然這樁婚事……敬華……陸家……」
小燕默不作聲地起身,走到陸飛羽面前,伸臂摟住他,兩人耳鬢相貼。
她俯身在陸飛羽耳畔呢喃著什麼,瞧口型似乎在威脅對方:「你到底要……還是要……?不如這樣,我殺了她……」
陸飛羽沒敢掙開,顫聲道:「我的姑奶奶,別亂來!小郎君在外面看著呢!」
小燕瞥一眼窗外,屈指一彈,「嗤」的一聲輕響,客廂中的燭火搖曳兩下便滅了,恰巧一陣勁風同時颳過,兩扇方格眼窗經風一吹,呯然關上。
在燭火徹底熄滅的前一刻,李謹言只來得及看到窗紙上映著的剪影,瞬間擭住了他的呼吸。
剪影一大一小,陸飛羽匆匆往後退,動作倉促,透出無法自控的驚懼畏怖,而與此形成強烈對比的小燕──不知道是否內室鏡子映照的緣故,嬌小的身影在窗紙上放大了一整倍,巨大的人影弓著背脊,十指箕張,狠狠往前撲,似要擇人而噬,定格的瞬間宛如一幅猛禽獵羊圖。
「砰碰!」
椅子翻倒的同時,陸飛羽「嗷」地短促慘叫了一聲,聲音戛然而止。
李謹言沒來由地一陣惡寒,從天靈蓋一路傳到背脊,心臟也在胸腔裡瘋狂跳動。
陸、燕兩人相處的方式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違和感,讓李謹言隱隱約約的有些不安──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小燕年紀雖小,言行舉止卻無不顯示她佔著絕對的上風,根本不像是陸飛羽之前解釋的那般。
回想一下,李師雁對上燕珉帝趙羲也是強勢的一方。小燕這兇狠勁兒是跟她學的嗎?該不會還因愛生恨,要殺對方而後快吧?
一想及此,李謹言急忙跑去叩窗。
「小燕,休要對客人無禮!」
客廂裡黑燈瞎火的,一大團糾纏的影子重新分成兩個人影。陸飛羽率先探出頭來,咳喘著,口齒不清地辯解道:「咳咳咳,小郎君可,可看分明了,是燕娘先動手的,在下可沒有──」
只見他脖子上一圈青紫瘀痕,是剛被掐出來的,嘴唇也被咬破了,留下兩枚細小的牙印,血珠從傷口中冒出來,沿著嘴角流下。
小燕接著也在陸飛羽後方爬起身來,嘴唇上同樣染了一抹殷紅,襯得臉色雪白如紙,那是一種毫無煙火氣的冷白色,一瞬間竟讓人覺得她不似活人,倒像個披著畫皮吸食活人精氣的女鬼。
她眼神幽幽,伸手一抹嘴上血跡,向李謹言躬身告罪,又對陸飛羽道:「下個月初一,我再來找你。或者你來找我,也行。」
她離開後,陸飛羽對李謹言探究的目光視而不見,三緘其口,灰溜溜地舉袖遮著脖子,捂著破損的嘴角,也隨即告辭了。
李宅和皇宮一樣都有暗道通往樊樓,李謹言匆匆去樊樓找姑姑李師雁,想問個明白。
李師雁聽他問起小燕性格,答道:「小燕?她從小就不愛說話,獨來獨往,對誰都冷冷的,像個雪堆成的小人兒。前陣子陸侍讀裝成個布衣書生天天往樊樓跑,三番四次招惹她,她才變得稍稍活潑些。」
她瞧著李謹言眉頭深鎖,立刻追問道:「玉卿你忽然問起,莫非遭她欺負了?若她離開樊樓後性子野了,膽敢反咬主子一口,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不是,她做事勤快,平常禮數也周到,只在與舊情人見面時有些失了分寸,不是什麼大問題。我比較在意的是,她與陸飛羽之間關係非比尋常,心裡總有些疑惑……」
李師雁聽他描述了個大概,撇了撇嘴,美艷的臉孔上滿是不以為然之色。
「掐一下咬一口算輕的了,有什麼奇怪?我和那死趙八頭一遭鬧翻時也大動干戈,差點就要把他大卸八塊,剁了他的命根子餵狗!天下男人個個薄情寡倖,明眼人一看便知那陸侍讀愛惜妻室和名聲,對青樓女子始亂終棄,難怪小燕恨他。」
李謹言覺得事情並非這般簡單,只是再怎麼想都不得要領,只好壓下滿腹疑問暫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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