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競方程式 - 244

　　「我覺得張澤青不太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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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幽靜的大廳裡，方祐年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程千載扭過頭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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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旬的月色並不明亮，透過窗簾再照入時便只剩下影子，但程千載能透過感覺來捕捉方祐年的五官與神色，他見到對方似是也將視線轉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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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說？」程千載問，忍住了想伸出手，上前去摸方祐年眼睫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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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少那樣對別人生氣。」方祐年靜下來思考幾秒，繼續說道：「尤其是對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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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千載跟張澤青不熟，無法切身體會到方祐年的感受，但他仍是道：「我覺得他不像在對人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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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換方祐年問他了：「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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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較像……」程千載對人際關係也不理解，但他就是認為如此，卻說不上原因，「對不起，我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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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事，要你想這些也太困難。」方祐年早早就認清了事實。要程千載去分析他人的情感問題，簡直比叫他去一打五還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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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無話可聊，便靜了下來。訓練室門下透出的一點亮光顯出了裡頭仍有人在，張澤青和白堯安還沒出來，似乎是要和教練討論事項，其他人則各自離去了。柯榮恩和邱墨生回房間，DTG成員也要去青訓宿舍安置他們的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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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還有一個人不急著整理。程千載腳下一袋行李就是他此行的全部家當，和過去當青訓生時一樣簡潔有力，做好了來去自如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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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像葉雨晞拖著個大行李箱，一副要渡假的樣子，興沖沖就跑去參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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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祐年有些乏困。他早上起來健身，從中午開始一路訓練，到DTG出現為止才有得休息，以至於現在不過九點出頭，倦意便席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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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千載敲了敲他的肩膀，要人清醒一點，「回去睡，別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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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沒要睡……」方祐年沒睜開眼睛，反正現在那麼暗，他們都伸手不見五指，程千載也不曉得他實際上睏得閉起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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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孰料，對面那人接著道：「那就睜開眼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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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方祐年驚得瞠目，卻見黑暗之中依舊一片模糊，他只能隱約見到程千載的身型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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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方祐年剛想抱怨他嚇人，緊接著便聽見訓練室的門打開，兩人的談話聲從裡到外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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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白堯安和張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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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說是你想太多了，這件事不是我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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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你一副早就知道的樣子，先有設想是很正常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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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祐年縮起雙腿，為避免被發現而靠向程千載，好讓兩人看起來像合成一片的陰影，而不是兩個活生生的人。下意識做完之後，他才困惑自己為什麼要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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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是昨天比賽完就去人家休息室談的？DTG教練沒把他當場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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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澤青的聲音並未收斂，想來是認為四下無人，才敢這樣放肆音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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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較之下，白堯安說話的聲音就和平時無二，但現下周遭安靜，方祐年就算偷聽也不必費力，「有什麼好趕的？他們就算放假也會被教練找來陪練，不如在我們俱樂部住幾天，不用錢還有訓練賽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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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起來確實滿賺的。方祐年在黑暗中觀察著程千載，想從對方神色得知他是不是也抱持同樣的看法，但什麼也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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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兩人貌似不急著走，就在訓練室外聊了起來，幸虧說的話大多與訓練無關，都是些平常聽慣的閒話家常，要不然方祐年就算是硬著頭皮出面，也得把程千載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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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縮起的腳逐漸感到痠痛時，方祐年悄悄挪動了下腿。也是在這時，張澤青話鋒一轉：「我剛才不應該那樣講話的，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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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堯安看他一眼，不解道：「你哪樣講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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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其他人在場還那樣大聲講話，不給教練面子，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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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嗎？」白堯安打斷他，因為光線昏暗而模糊的五官凝起了笑意，「你一開始會反對，是因為你以為這次事情是我主導的，你以為我又拿什麼去交換了，所以才有意見，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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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澤青咳了兩聲，雖然他們剛剛在訓練室內已經和教練徹底說開了心事，但被人整理過這些難以啟齒的事再重述一遍，感覺上還是相當難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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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錢的是吳賢，出力的是教練，我們只要做好該做的事就行了——那就是拿冠軍。」白堯安語調輕快道，對自己口中所說的事情勢在必得，「我說過不會再拿自己去交換的時候，你就應該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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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和精力，夢想與未來，白堯安曾用自己僅有的一切去與人交換，踩出如履薄冰的步伐就為了支起ME這艘傾覆之際的船。如今他不需要再以自身去與人交易，也沒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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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澤青有些羞惱，「我什麼時候沒信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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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在生什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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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話至此停頓了下，方祐年聽見一道清晰的吸氣聲，在那之後，張澤青的語氣便冷靜許多，「……所以你事前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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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比你們早多少，訓練前才知道這件事，但我不知道他們會住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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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覺得這是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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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訓練永遠不嫌多，我覺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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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對小方是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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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見自己遭到點名，方祐年本就痠痛的腿因訝異而縮起，不承想腳踝卻忽然抽筋，痛得方祐年差點就要哀嚎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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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拚命咬緊牙關，憋住自己痛不欲生的喘息，才能免於被人發現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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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千載和他靠得十分近，輕而易舉便察覺異狀。他伸手握住方祐年緊攢的拳頭，好讓對方能分散注意力，不再受到疼痛所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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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方祐年緩解的無聲喘氣裡，白堯安與張澤青的對話並未停歇，全然不知大廳裡有兩個人正在偷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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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練覺得這對小方是好事，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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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對吧？教練明明說他不確定，全靠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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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堯安糾正了張澤青的話：「他是說賭沒錯，但他也說自己相信小方不會因為談戀愛而失誤，反而有可能會帶來正面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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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是在討論這件事。程千載聽完全部內容，不得不承認他們的考慮有一定道理，但眼下方祐年的心思仍在與抽筋奮鬥，應當是沒聽見那段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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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關係，他等等再轉達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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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澤青又說了幾句話，大致與訓練和比賽有關，程千載基於尊重，便在心裡默數時間忽略了。直到兩人離去，確定不再聽見腳步聲後，他才輕輕在方祐年背上拍了兩下，問道：「現在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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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腳有點麻，但不痛了，我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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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祐年伸出腳，順勢抬起頭，卻見腳尖方向正好對準了牆邊走出的一團黑影，嚇得他差點踢向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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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認出這團漆黑難辨的形狀是何物之前，影子率先發聲了：「Shie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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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道聲音不常聽見，好在方祐年還能認得出來，立刻放下驚魂未定的心，「蘇呈？你在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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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想問這個問題——噢，Eon也在，那就不用問了。」蘇呈走上前來，藉著一點微弱的光線，認出了角落裡的程千載，「墨生剛剛來找延然練對線，我們現在要陪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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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完話之後，方祐年才發現牆角確實站著人，還有位不相干人士。葉雨晞用氣音喊著「Shield」向他打招呼，李延然站在更後方一點，邱墨生則無視一切，大步流星往宿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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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要那麼多人陪他？」方祐年看向邱墨生離去的背影，「而且他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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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呈迅速回頭，捕捉到邱墨生掠過牆角的影子，趕忙向方祐年道別，又笑著丟下一句話：「怕他一個人孤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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