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幾個中學最好的朋友隔了一段時間後再見面：威廉、阿蛋、波牛和阿福。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vPPnX9sg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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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是最少見的，對上一次見面已經是疫情之前。他也是我們幾個人之中最忙碌的。大學畢業後他便一直在精神復康中心擔任社工，這樣的工作本來就讓他忙得很，到太太在幾年前生了兩個小朋友後，就更加分身不暇了。我們每次聚會的時候，他的話語都散發著一種很強大的力量，好像要把所有社會和世界的黑暗都照亮似的。所以每次見面我們總是戲弄他一下，笑說拯救世界的責任要交給他。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LqRSQNAf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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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蛋跟我也見得不多，這幾年來可能也只是見過兩三次面。以前中學愛畫課本和木桌抽屜愛畫到被老師罰站和見家長的他，後來成了很知名的油畫家，還反被學校邀請回去開講座、獻畫給學校。我也很喜歡阿蛋的畫。之前他在台北舉辦畫展，我跟宇喬剛好也在那邊旅遊，所以就順便參觀了。雖然看不太懂畫作的故事，但我還是喜歡阿蛋畫作裏很豐富強烈的油畫色彩。看完他的畫展以後，我們和阿蛋還在台北101大樓一起吃了頓飯。宇喬說他談起藝術時總是雙眼閃著熾熱的亮光，我不太懂看這些，但也相信是這樣。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eixDXyQ6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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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波牛則算是比較常見的朋友。我跟他中學愛踢波，也一起踢過幾年學界。實力普通的我們只有一年拿過殿軍。不過他比我更加投入在足球裏，做了好幾年中學體育老師後，便轉往擔任各式各樣足球訓練班的導師。前年開始還擔任大埔的青少年足球隊教練。去年他帶隊踢進了青年聯賽的四強，我跟宇喬也到了現場去支持。平時有種霸氣的他，在球場邊也同樣帶著一股領導的氣勢，光是在觀眾席看看就能感覺到球隊很有凝聚力。那次賽後波牛和他的太太也跟我們吃過飯，我才得知原來他太太是某足球雜誌的編輯之一。後來那夜，我記得宇喬也笑著跟我說，伴侶二人能在同樣的領域發光發熱，真好。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4UK9Oxat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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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則是這幾位當中與我最親近的好友。畢業以後他到了地盤做裝修，一做就做了十多年。曬得一身黝黑的他總是很樂意跟我聊工作和生活上的大小事。說完一輪自己的趣事後，他也會問起我的生活，每次我簡單說完，他都會繼續問更多的問題，像是我維護網站的困難、同事之間如何共事等等⋯⋯好像我說了什麼十分有趣的經歷，但不過就是我每天都會有遇到的事情。不過可能也是因為如此，所以我總覺得跟阿福聊天的感覺最輕鬆，我們很多時候在大牌檔叫三、四碟餸和半打啤酒，就這樣可以閒聊一個夜晚。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cLtYBFC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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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到了上個月的那個飯局，阿福跟眾人說了一個讓我驚訝了許久的決定。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LRRt5M64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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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了一間漫畫店。」阿福炯炯有神地宣布：「開了兩個月了。」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ozrwnccO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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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聽到這個消息以後愣了一下，心裏還不懂怎麼反應。目光往旁邊一暼，那時威廉、阿蛋和波牛都很期待地傾前聆聽他的想法。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ilYoMQsx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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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有這個想法好一段時間了，一直都覺得現在香港太少漫畫店，太少地方讓人真的能把漫畫握在手中悠閒地看看。」阿福低頭輕聲笑著：「不過之前怕講了以後卻做不到，所以決定搞得成才告訴大家。」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54ye5x6f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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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想去呀！」阿蛋看了看漫畫店的照片後，笑著說：「坐在梳化看一個下午漫畫，感覺十分愜意。」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N8Va9nU1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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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服。」波牛表示：「始終是夕陽行業呀。」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T0idxQRj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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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是夕陽，不過沒辦法⋯⋯心中有火。」阿福喝了一口啤酒後，眼神很堅定地說：「現在再不開，怕以後沒機會了。」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8DcW7NNY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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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有些文化正在這時代面臨消失，幸好近幾年也越來越多人開始關注了。」威廉說出了他的想法，阿蛋也很認同地頻頻點頭。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qlo8MAIZ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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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所以如果漫畫店不蝕太多錢的話，我也會想在之後開玩具店看看。」阿福續說：「賣以前年代我們那些玩具，像是舊一點的陀螺呀、飛盤，甚至比我們更年老那些長輩的集體回憶。」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3z4THWMH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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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這次，大家都很意外。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suHoqpdS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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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水埗玩具街的那種嗎？」波牛問。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rrA0fyZ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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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說：「還在構思，不過如果我真的開玩具店，一定也會有更多不同款式的特別玩具，還會有些特色設計呀、主題呀之類去吸引更多小朋友和家長吧。」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4gTWhiM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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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會讓家長跟著小朋友一同回歸到小孩的快樂。」阿蛋似乎很欣賞地笑著：「你的腦海裡好像已經有間夢想玩具店的藍圖。」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tm3p9p4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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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構思了好一會兒了。自己身邊多親戚嘛，新年探親的時候經常看見姪子姪女他們在玩手機。」阿福回想：「讀中學、小學的在玩，讀幼稚園的也拿著大大部平板電腦在玩。」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9cXtRpRe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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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時，威廉笑著嘆氣：「跟我四歲女兒一樣呀！每天回家看見她就是在看iPad，連吃飯都想帶上飯桌的。」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2jIgptG3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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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其實我的出發點也不是要他們放棄電子產品完全不碰，這樣也沒道理。但有時候就會覺得很可惜，屬於香港不同時代的童年回憶，很多現代小朋友卻好像都沒興趣了。」阿福皺了皺眉頭，又喝了口啤酒：「所以我也在想，怎樣可以透過我的玩具店，讓他們感受多一點我們小時候所感受過的樂趣呢⋯⋯」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MVJ54Hf4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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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趣。」阿蛋說，波牛也和應：「真的。」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3l8s0OF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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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開了的話，我一定會帶我的女兒來幫襯。」威廉拍了拍阿福的肩膀。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jAo6PF6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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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害。」我點頭說，只是說出口的話，卻好像沒有那分重量。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ISMHRZvl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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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心裡也為阿福感到高興，但看見他的轉變，卻不知為何同時夾雜著一份說不出的鬱悶。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eAZBCLeS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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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大家似乎並不太意外阿福會有那樣的轉變。是因為我比其他人更常見阿福嗎？在我眼中，阿福給我的印象還是那個一直在抱怨在日常所見所聞大小事的人。但到了現在，阿福的身上卻好像也有那樣難得的光芒了。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9d00NkAC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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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以前我經常從宇喬口中聽到的「發光」。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ldh6d4SZ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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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阿蛋、威廉、波牛身上都會散發著的光芒。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oKAAw2k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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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阿福宣佈他開張了的漫畫店，阿蛋也提起了自己明年會在曼徹斯特和多倫多開一個以「鄉愁」為主題的畫展，還說打算畫一張以我們中學生活為背景的油畫作其中一個展出作品；後來威廉聊了聊他照顧小朋友的甜蜜與憂慮，聽到以後，波牛也表示自己跟太太有計畫在未來兩年內生育，正在考慮到時是否該帶家人一起移民到澳洲或加拿大。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SiECfba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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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深刻地感覺到他們正在經歷生命中很多精彩的時刻。
而我就像一個旁觀者般聽著看著，如同平日看著社交媒體時：這個名人、那個朋友或親戚到了哪裡吃了一頓大餐、買了一套限量的名牌衣著、到了哪裡旅行，然後繼續碌下去，還有很多很多綻放著眾人精彩生活的照片。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Yp756BY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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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自己也有甚麼想說，但總是像一口枯井般，甚麼也說不出。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Bp2c27TK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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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的飯局以後，我有在社交媒體上追蹤了阿福那名為「漫有癮力」的漫畫店專頁。只見他每天都在專頁上推薦一套漫畫，還寫得很用心。前天推薦了《極樂街》，昨天推薦了《20世紀少年》，今天又推薦了一套叫《雪莉》的漫畫。有時在公司裡偷懶時看著阿福的漫評，也會驚訝他竟然可以寫出那麼細膩的感想，而且每篇所表達的都可以很不一樣。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56KyXGj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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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我的情況則可以說是毫無變化。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vchGT5yu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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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坐在同樣位置、看著同一群人、營運著同一個網站。只要維持到日常的網站維護、與同事們將新輸入的數據容納到網站裏頭、計畫一些網站未來的小更新等等，基本上就是那個樣子了。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j1X0xVK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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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回家的時候，走在同一段路，逼在同一條地鐵線，在地鐵車廂內回覆工事或閉目養神，回到荔枝角後又是在那幾間餐廳中作出選擇。回去住所後洗澡，碌碌電話，然後就睡覺直到第二天的到來。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WVStexpj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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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日子，逐漸不知道已經過了多久。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hq4OtAW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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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最近，我在夜裡總是呆望著月曆裡的日子，從黑色字的幾個格子跳到紅色字的那格，然後又再跳回黑色⋯⋯一天一天、一週一週地看著。忽然，從麻木到察覺到雙眼有點淚光，才確定自己好像不得不休息一下。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UywFFZop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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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用任何方法，大概都不可以再這樣生活下去。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4nj4A6oK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