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的目光柔和，凝視天慧，低聲道：「沒關係，天慧……既然大家在這裡相遇，也是一種緣份，是混沌流動的結果。」
「混沌？」翼天的瞳孔微縮，心頭一震。這個詞在腦海如雷霆炸響，勾起叔叔多年鑽研的「混沌學」，赤鳳國內鮮有人知的學問，唯有學者與軍方耳熟能詳。怎料在這荒山野村，一名看似樸實的老婦，竟輕描淡寫道出。他的肩頭微聳，凝視老婦，試圖窺探其深意。
「對。」老婦點頭，續道：「混沌形成世間上的一切，人來自混沌，受混沌影響，最終也回到混沌……不過這百多年來，混沌的流動開始變得緩慢。」
「那個混沌……變得緩慢會有何影響。」翼天低聲問，心裡疑惑如潮。
「某些地方的停電事故，還有那些機器突然不能運作，燃料無法燃點之類的奇怪事，就正是混沌流動過慢所帶來的影響。」老婦的語氣平靜道。
翼天的眉峰微攏，這些「奇怪事」並不陌生，正是熱寂風暴來襲時的異常現象，機器停擺，能量失靈，猶如世界脈動停滯。
天慧接過話頭，回應道：「當混沌不再流動，不只是機器停轉，就連世間的一切將會停止運行，水不再往下流，風不再吹拂。一個靜止的世界，再也容納不下生命的存在，世界終將迎接末日。」
「末日」二字如鐘鳴，震得翼天心神一顫，從沉思中驚醒。他猛地抬頭道：「那麼……有阻止末日到來的方法嗎？」
天慧嘆息，搖頭低語：「這阻止不了……人類的發展需要電力，而目前生產電力的方式，是倚靠燃燒煤礦等得來。」
翼天點頭，似懂非懂，低聲道：「的確，燃燒煤礦會產生不少污染物，城市裡都灰茫茫一片。」
天慧搖頭，微沉：「不是這樣的，除了污染之外，有一些肉眼看不見的變化，正使混沌逐漸停擺。」
「是甚麼。」翼天的語氣急切，肩頭一震，追問實情。
「無人能說明那是為何，只能意會。」天慧頓了頓，瞥向老婦，見其輕點頭，方續道：「世界就像是一盆水，水裡倒了一點墨汁，本是黑白層次分明，能夠清楚看到兩者流動。當有人攪拌時，兩者逐漸融合，這個時候，一切變成相同，再沒有差別。」
「試想想，當世界變成相同狀態的時候，還有甚麼可以區分出事物來呢？」她總結道，目光清澈，卻透著一絲蒼涼。
翼天的眉頭緊蹙，反覆咀嚼起這番話。荒謬之中卻隱藏某種邏輯，居然能與叔叔的混沌學暗合。他掃過二人，低聲問：「請問你們是從何得知這些事情的呢。」
老婦哈哈大笑，教翼天愈發迷霧難解，緩緩道：「這村落的人們都信奉映教，從古代鏡門流傳下來的信仰。」天慧補充，聲音清亮：「婆婆是現任映使，守盒者；我是映使門下首徒，也是將來映使的繼任人。你剛才聽的事情，都是由歷任映使代代相傳下來的古代知識，源於鏡門。」
「鏡門」二字炸響翼天心頭。小時候，叔叔案頭的文獻常現此詞，考古資料散落，卻被他視作陳舊迂腐，如今竟在此荒村重現。他雙眼凝於老婦，對方眼內似有著無盡深意。
「文生先生，你對映教和鏡門有興趣嗎？」天慧忽問欲拉近距離：「我可以向你介紹更多的……」
翼天的瞳孔微縮，警惕心起，手按桌緣低聲道：「那……我目前最想的，是儘快回到赤鳳……」他點頭致歉，站起身，試圖終結話題。天慧出於禮節，亦隨之起身。
「對了，我想再休息一下……」翼天試探地望向二人，語氣謹慎。
「那……好吧。」天慧應道，雙眸微黯：「再一會兒，天龍的人會離開這裡，到時你可以出去走走。」
翼天點頭，聲音低沉：「謝謝兩人收留，當風聲不緊的時候，我就會離開，不會麻煩到大家。」
天慧伸手扶老婦離去，老婦卻忽地抓住桌角，轉身靠近翼天，手掌緩緩抬起，要去觸碰他的額頭。翼天憑本能後退，肩頭一縮，天慧見狀，低聲道：「沒事的，婆婆想祝福你。」
翼天聞言，穩住身形，任老婦的手掌按上額頭。她的掌心微涼，又似帶無形之力，腦中煩擾如雲散霧開，身心鬆弛。他的目光微動，凝視老婦，感有一股莫名暖流貫通全身。
「大鏡會讓看清內心。」老婦話畢，收手，目光柔和。天慧於是輕扶她，二人緩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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