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醺藏紅 - 第七十章　認屍(新修版)

　　這世界很殘酷，它從來不會因為任何一個人的消失而停下半刻，也不會好心的留下任何一點讓周遭之人哀悼或喘息的空間，它只會以如齒輪般不停滾動的日常逼著你運行，當然，你可以選擇停下，但下場就是被追趕在後頭的世界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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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一個禮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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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奕汎依然杳無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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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那緊鑼密鼓的練團行程卻還是必須繼續進行下去，這些天我都被迫拖著疲憊的身軀到公司，完成一場場會議一次次團練，直到深夜一個人坐在床緣我才能勉強找回一點自己的意識，可這時的我已然想不起自己這一天究竟做了些什麼事，我只知道我等方奕汎的消息等到快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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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段期間我的線網和警方都分別來過不少次消息，可在經歷了無數次撲空後我的希望越來越渺茫，不安和心慌也隨著時間逐漸增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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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無法成眠的夜晚我都像現在一樣將手機擺在床鋪上，觸手可及的地方，就怕漏接了方奕汎或警方的任何一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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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為為了對抗葉氏可以連命都不要的我不會再對任何事感到恐懼，但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在狠狠地抽我巴掌，在面對葉氏追殺時我是恐懼的，但那份恐懼卻遠遠不及此刻的千萬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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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夢半醒間依稀聽到了手機鈴聲的我立刻驚醒，但一翻開螢幕卻沒有顯示任何一通未接來電，上頭只大大的顯示著三點十七分，我又作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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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醒來就檢查手機通訊紀錄有沒有未接來電已經成了我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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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回大床上我繼續先前直盯著頂燈看的動作，直到下一次在極致的疲累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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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嗡…嗡…嗡……」臉側的床榻震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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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睡夢中驚醒的我急忙抓過手機便立刻接起：「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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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金貸款放款快速，保證解您心頭之憂，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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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我心頭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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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除了方奕汎之外還有誰能解我心頭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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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掛了電話的我再次倒回床榻上，這已經是我第幾次被廣告電話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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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奕汎你玩夠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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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我擔心成這樣你滿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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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可以不要再折磨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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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夠了就快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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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時手機再次震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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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是怎麼樣？電信公司是發現我每通電話都會接所以才打的這麼頻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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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即便我心裡埋怨，身體還是誠實的接起電話：「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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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小姐你好這裡是屏東東港分局，今日凌晨六點我們接獲漁民報案在東港外海打撈到一具約莫二十多歲的男性浮屍，身體有多處瘀青與刀傷，初步判斷是被凌虐致死後棄屍，死亡時間未超過兩天，屍體雖已全身浮腫，但與一周前通報失蹤的方奕汎先生特徵相似，目前未找到能證明其身分的證件，仍需要進行DNA比對後才能進一步確認身分，請問妳手邊能找到方奕汎先生的牙刷、梳子或用過的衛生紙這類能採集DNA的物品嗎？」員警的話就像一記重拳狠狠地打在我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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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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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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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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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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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奕汎還那麼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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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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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邱小姐妳聽得到嗎？邱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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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會的、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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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中間一定搞錯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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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從我喉嚨發出的聲音乾澀的不像是我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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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那方便的話麻煩妳帶著DNA檢體親自跑一趟來確認死者是不是方奕汎先生，這邊給妳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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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掛掉電話後我的胸口疼的半死，疼的我整個人顫抖著蜷縮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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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是方奕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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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是這樣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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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裡其實也清楚，時間過了這麼久方奕汎很可能凶多吉少，但我不願意相信這件事，就算接到了警方的電話我還是不想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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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也說了只是相似，並未確定……並未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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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親眼去確認，確認那個人不是方奕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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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胸口的疼痛舒緩些後我深吸了口氣，顫抖著雙手撥出電話，「霍、霍子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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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現在的狀態已經沒辦法自己開車南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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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速狂飆的跑車上霍子煜和我一起坐在後座，我靠在車窗上的腦袋隨著車子的顛簸一下一下的撞著玻璃，但就算額角紅了一塊我也感受不到痛，因為感受到方奕汎一點一點離我而去的步伐才是讓我最痛最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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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力量從後方出現，將我拉離車窗，我就像個沒有靈魂的娃娃隨著那股拉力撞上一塊肉墊，而後被固定在霍子煜的肩窩，他安慰似的一下一下拍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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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子煜，我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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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當初應該聽他的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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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我知道我和方奕汎能一起相處的時間會是這麼短，我絕對不會糾結於那些無關緊要的事上，我一定會緊緊地將方奕汎擁在懷裡。如果當初我不管不顧的把他留在身邊，他現在說不定還是那個活蹦亂跳的大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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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我幹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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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事裝瀟灑、裝灑脫，自以為是的拉開與方奕汎之間的距離，然後弄得連方奕汎的最後一通電話都沒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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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奕汎一定是遇到了麻煩，慌亂之下好不容易爭取到了一點打電話向我求助的時間，可當時的我卻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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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打麻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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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敢想像那時遲遲等不到我回應的他會是多麼的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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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當時我沒接方奕汎的電話是因為有要務要辦抽不開身，我或許……可能還會好過一些，但我當時明明只要一伸手就能接到電話的，只要我願意停下我就能接到電話的，可是我卻因為貪玩而輕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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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後還他媽的為了那狗屁理由不回撥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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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當時有回撥，說不定現在他就不會……他就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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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沒來的及跟他說一聲我愛他，我還沒來的及告訴他我有多想他，可一切都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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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報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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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應我不給他他所想要的回應，卻仗著他什麼都沒說的體貼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自私的留戀著他，一拖再拖不把話說清楚，那些我不表態的日子裡方奕汎會是怎樣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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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享受著他對我的好卻從來不曾給過他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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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為什麼懲罰我的報應卻是讓方奕汎出事？方奕汎做錯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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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什麼也沒錯，錯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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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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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毫不保留的把我對他的喜歡都告訴他，不會再浪費任何一秒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哪怕到最後他可能還是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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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過了多久，跑車在一個周遭杳無人煙的碼頭停下，我迅速的下了車，快步越過封鎖線，直奔遠處圍著一眾警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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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問妳是邱小姐嗎？」一位女警迎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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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是。」回答著女警，我以為到了現場的自己會很激動，但我卻意外的麻木，彷彿這一切都與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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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跟我來。」女警確認完我的身分後便領著我向警員們圍著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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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察覺到了我的到來，先前圍成一團的警員們默默地讓出了一個空間，讓我從遠處就能望見地上那有著凸起人形的白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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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刻我的腿不是我的腿，我的手也不是我的手，我僵硬的向白布一點、一點移動，明明只有十公尺不到的距離，我卻感覺自己像是橫越了一座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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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站在白布前我的身體除了無邊的冷已經沒有別的知覺了。我就像個年久失修的機器一樣一頓一卡的蹲下，緩緩伸出僵直的手拈上白布，可到這裡我卻沒有力氣將白布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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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一掀開真的是方奕汎我要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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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努力地告訴自己：他不是方奕汎，他不是方奕汎，我只是來確認他不是方奕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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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就算我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設我還是沒有力氣掀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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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來吧。」身旁的女警似乎看不下去了，伸出手就要替我掀開白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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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若懦弱到連見方奕汎最後一面都還要他人幫忙，那就是污辱了他對我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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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搶在女警觸上白布的前一刻我掀開了白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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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掀，映入眼簾的是一道道怵目驚心的刀傷，頓時讓我的腦袋陷入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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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奕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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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奕汎蒼白的臉蛋腫的看不出原來親和可愛的樣貌，應該活潑捲翹的髮變得半濕不乾，甚至還參雜了許多碎屑和髒汙貼在他的額上。天知道我每多看他一眼心就像被刀剜一下般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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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從他的頸項往下望去，衣衫破碎，瘀青和活人身上不會有的斑紋佈滿他的所有肌膚，那翻捲的皮肉在被海水浸泡過後突起泛白，手、腿，連我最愛的腰身都被摧殘的殘破不堪，就像被撕扯破壞爆出棉花的布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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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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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哪個王八蛋把方奕汎弄成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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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定要逮到把方奕汎弄成這樣的人，將他碎屍萬段，方奕汎所受的痛苦我要讓他千倍百倍的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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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息不穩，全身直發抖，我的內心怒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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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小姐，他是方奕汎先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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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奕汎一向愛白，寬鬆的上衣是他的習慣，褲子他不講究卻常是大地色系，眼前的男人衣衫雖然殘破卻符合了方奕汎的喜好，就算看不出他原來的身形但他身體的比例和我記憶中的方奕汎完全重疊，讓我不想承認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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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木的點了點頭，我直盯著地上冰冷的方奕汎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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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為我會哭，我以為我會失控的吼出他的名字，但當他躺在我面前，我卻流不出半滴淚，就只能這樣木然地凝視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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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奕汎，我是不是很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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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你活著的時候沒給過你半點愛，在你死後也沒為你掉半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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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怪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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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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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俯下身我抱上方奕汎冰冷軟爛的身體，可我才剛觸上他沒一秒，臉都還來不及貼上他的胸口後頭便出現好幾股力量將我向後扯，伴隨著一陣我聽不清言語的吼聲，我不屈不撓的使力反抗，但我不敢抓方奕汎，就怕會弄痛他，就怕破壞了他的完整，所以我只能緊抓他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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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找你找了這麼久，難道連讓我最後抱你一次的機會都不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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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體僵硬的我不論怎麼掙扎最終還是敵不過他們的拉扯，被強制和方奕汎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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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奕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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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過擋在身前的警察愣愣地望著地上冰冷的方奕汎，我在心裡默默地問著他：「不讓我抱你是對我連你最後一通電話都不接的懲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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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員警隔開無法靠近方奕汎的我只能被迫站在一步之遙的地方仔細的端詳他的每一寸肌膚，試圖將他最後的樣貌刻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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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臉蛋一路向下，我似乎能看見他在世時活潑的模樣，但當我刻畫到了他的肩膀時，我改變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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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要把他刻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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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有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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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鬆開緊抓著員警的手，我訥訥地吐出一句：「他不是奕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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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音不大卻足以被身邊的員警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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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小姐，我知道妳很難過，但妳剛剛不是也已經確認他是方奕汎先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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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他不是，就不是。」我再度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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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員警似乎認為我是個失去理智的家屬，但還是好脾氣的陪我玩下去，「那請告訴我，為什麼妳認為他不是方奕汎先生。」目的是讓我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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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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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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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奕汎的左肩頭有一顆小痣，」那是上次方奕汎換衣服時我無意間看到的，雖然只有短短幾秒的時間，但還是印在了我腦海裡，「他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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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人和方奕汎的比例真的太像，再加上泡水後的五官浮腫，我只能從衣著上去辨識，若不是方才的拉扯露出了他的肩頭，我大概不會發現他不是方奕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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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了我的話後那名員警便抬步向前確認，而我只緩緩地轉過身向一旁的女警點頭致意：「麻煩你們繼續幫忙找方奕汎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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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這些我便轉身往停放車子的方向行去，而霍子煜緊跟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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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的極其緩慢，卻走得毫無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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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接近車門邊，我再也控制不住身體的往前跌跪，當霍子煜伸手要來接我時，我已經跌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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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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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刻我沒了方才的淡然，扶著柏油路面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我覺得我快呼吸不到空氣了，眼前的景物模糊變形，有什麼濕熱的東西劃過臉龐，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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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不是說那個人不是他嗎？」霍子煜焦急的望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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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不是，」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仰首望天，手隨便的抹著自己的臉，「但下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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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次我再被通知，掀開白布會不會就是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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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全身顫抖個不停，這一刻我知道了什麼是真正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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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認屍(新修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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