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如暴風雨前的寧靜,大家都摒息等待我爸的反應,但不虧是我媽最愛的個性穩定,我爸像沒事人一樣,把被拍開的手又穩穩地放回我媽的肩膀上,淡淡地說:「我餓了,陪我去吃晚餐。」
我爸是這麼說的啦,但我覺得這件事要以我媽的角度看比較準確,於是我也跑去我媽房間,她剛洗完澡,正在擦身體吹頭髮,等等她還要擦乳液弄一堆有的沒的,我媽雖然男孩子性格,但她在保養方面還挺用心的,不然這大冬天她身體也會跟著下雪。
我媽聽完我說的過程,忍不住哼了一聲,「妳爸真的有夠厚臉皮,那時候認識才多久,一下就要人家考慮好要不要一輩子在一起,妳說他是不是有病?他那時候簡簡單單就能確定我還覺得他腦子有洞,喜歡我哪裡,我改嘛!」
嘮嘮叨叨幾句後,她才說其實她是真的很糾結,她沒想到這人真的出現在眼前,甚至想起以前差點一句「你人在我眼前我無條件答應好嗎?」,就是想表示她根本不信他會來,她跟我說幸好她沒講,不然就尷尬了。
我問她初見面當天的心情,她說一喜一憂很複雜、很微妙,喜的是我爸不是個壞人,在茫茫詐騙中竟然還能遇到個正常人,那得燒多少好香啊?可是為什麼這樣令人開心的事卻是要拿一生來賭呢?
那時候她都三十六歲了,我爸也三十九歲了,怎麼一生無事到最後卻卡到這樣的男人?她原本以為自己要一生享受獨自生活的悠閒快樂了,我問她有我們不好嗎?我覺得現在很幸福。
我媽沉默一下也說其實不是不好,她也感覺很幸福,甚至覺得有我們真好,謝謝我爸用心的愛,感覺像兒戲一般的開始,沒想到倒是讓她撈到個好男人,但她也不建議我對其他男人抱持這種好人好事的想法,不是每一個有病的男人都能這麼正常的。
會不會說話?有病的男人沒有一個是正常的。
她說當她回頭看到我爸時,第一個感覺是這男人好帥啊!是誰?這高度不是我認識的人,我擋到他的路了是不是?眼神再往下一望,這牛仔外套好眼熟啊,好像在哪裡看過?
還沒等她有反應,我爸已經把她拉向他,緊靠著他的身體,兩人接觸的體溫驚醒她,有人在吃她豆腐,她一向不太跟人肢體接觸,不太習慣這樣的行為,伸手要推想當然是撼動不了我爸半分,她皺著眉頭問他是誰?但心裡隱隱有個影子冒出來,想想又不太可能,沒聽說他要飛過來了呀!
我爸問她認不出來?那張臉那個表情跟他第二次給她看的照片一模一樣,她馬上就知道這是誰了,但原本一個2D般的人物突然變成3D版,她一時沒辦法接受,這人一旦出現就表示過去那些都是真的,她唬爛出來的話都得負責任,這才是她崩潰的地方。
她說她本來一度說服自己說說怎麼了,又不會真的出現,我若什麼都不配合他還要怎麼演?所以偶爾的貼圖撒嬌啦、講些甜蜜的話、答應一些有的沒的,她全都不當一回事。
也是因為我爸的整個行為都跟詐騙太相似,突然加好友,很快速示愛,馬上就想定終身,還很像騙子說保證會愛我媽一個、一輩子,我媽覺得見過面的人都不敢這麼斬釘截鐵,這人為了詐騙不擇手段,我媽自認為看清楚他的破綻,才這麼隨便地配合一下,想不到……
想不到我爸是說真的……我說爸比你也太亂來了,而且我媽說我爸被我親媽與好友背叛,從此對友誼無法保持長久信任,卻在我媽身上一下子就表達出深深的信任,我媽覺得這怎麼可能,一定是要騙我入坑來的。
我也這麼覺得啊,光想都覺得我爸也太瞎了。
後來我媽被我爸架著去餐廳吃飯,我媽覺得他們該把事情好好談談,於是找了個僻靜的、可以不被打擾的包廂餐廳,但我媽現在無限後悔一直叮嚀我以後跟異性出去絕對絕對絕對不能找這種密閉式空間。
呃,我爸是幹了什麼?
我媽說我爸講話不帶色情的正人君子模樣讓她忘了我爸曾經在夢中幻想她,還將意淫過程跟她說過,她說她真的完全忘了這人也是會想到那方面的,所以當他們一言不合,我爸就把我媽壓在桌上強吻,用他強健的體魄制止我媽逃出包廂。
我爸一百八十幾,手長腳長的,小矮人我媽才堪堪號稱一百六,我爸一站起來就擋住門口了,我媽完全無招架之力。
呃,爸比這個好像叫做約會強暴……是沒到那個地步啦,但這麼強迫女孩子不好吧?雖然你們都成年人了……
我心疼媽咪受驚嚇的小心靈,抱住她搖了搖,當初她應該很緊張害怕吧?即使是我爸比我還是覺得有點生氣,但想想我媽的個性,不這樣好像又會被她滑溜的逃走,我爸算是明白我媽的個性而選擇這樣的作法。
我媽也如壁虎有斷尾求生的想法,想說他想要她的身體是不是?不然給他一次大家一拍兩散吧?反正她都這把年紀了,也不是在乎第一次的小小年紀,男人得到後不就不感興趣了嗎?就是一種逼急了要跳牆的概念,沒想到我爸卻因此生氣了,覺得她不尊重他們的感情。
但我爸的不情緒化成功穩定我媽的慌亂,他向她保證不會逼迫她,給她七天好好思考,但這七天每天都要待在一起,於是我媽就被帶到我爸購置的家,在那邊度過七天,我媽沒有被怎樣,就偶爾被抓著親而已,對,在我眼前。
那七天我也好好地認識我媽,雖然她說她不喜歡小孩,可是她對我真的挺溫和又讓我感到愛意滿滿,我如此問她,沒想到她說以為就七天而已,所以還算有耐性對我好,靠!
不過那七天她也是有在思考啦,除了上班時間她不在家,下班後回來,她會帶著我們一起去附近的公園走走散步,再一起吃飯,一起回家,洗澡休息,我也好久沒有感受到家裡有女性的感覺,我是真的覺得溫暖。
我媽也不特別想討好我,不特意表現什麼,以往我爸也有過女朋友,但她們都一副慈母樣,我看了其實不太喜歡,但我爸喜歡我也沒辦法阻止,是說最後她們都露出了真面目,明明就只對我爸有興趣而已,常常都嘛嫌我礙事。
相比之下,我媽還比較嫌我爸礙事,沒事會待在我身邊,睡前也是一個勁的纏著我,好像是怕我爸把她抓到床上去,但其實我爸也沒要幹嘛,就是睡覺想抱著她,醒來想親吻她,什麼都希望她在身邊而已,唉,我爸也寂寞太久了。
我媽在一邊幽幽地表示我太天真了,睡覺時抵著一個東西能怎麼安心,我問她什麼東西戳到她?她又不說話了,只說那幾日都是煎熬啊!
我又問她那為何不乾脆一點答應呢?答應了一切都順理成章,發生什麼都應該的,不就沒那麼多糾結了嗎?她說她也不知道當時在堅持什麼,可能就是不想被逼迫著答應一件事吧?可是不被逼迫她還真的不會選擇答應。
人生就是一次次的逼迫跟一次次的妥協組成的,任何事都一體兩面,有好也有壞。
我媽一顆心七上八下地度到第六日晚上被我爸問了一句明天第七天了,妳想好了嗎?她才驚覺日子怎麼過得那麼快?但想想這幾天過得好像也不是那麼痛苦?只是有點不想妥協的感覺而已。
我爸將她緊抱在胸前,兩人交疊在床上,我媽趴在我爸胸膛上靜靜聽著他的心跳聲,他也沒逼她,兩人就這麼安靜地靠在一起。
他們如此過了半小時後,我媽才緩緩說了句「好吧」,我爸一聽驚喜地低下頭看她,問她妳確定?不能後悔的。
我媽瞪了他一眼,「誰說不能後悔,你對我不好我就馬上反悔,我告訴你,我這年紀了瘋狂一下也沒什麼,但你對我不好我也不介意再瘋狂一次,反正這年頭沒什麼好稀奇的。」
不虧是煞風景小隊長,我爸的興奮瞬間降低一點,怎麼還沒有開始交往已經在想分手的事了?「妳不能對我有點信心嗎?」他無奈。
「我對自己都沒什麼信心了何況是你。」好吧,這話說得也實在,他無從反駁。
「我保證讓妳永遠都不會後悔今天所做的決定。」我爸低下頭在我媽唇上吻了一記。
「你到底是喜歡我哪裡啊?我根本什麼也沒做。」我媽還在莫名其妙自己為何如此吸引我爸,我也覺得奇怪,就她這渣男屬性,到底我爸喜歡她哪裡?不負責任嗎?
也許就是什麼都沒做吧?不刻意追求、不刻意表現美好,一切就是如此自然、和諧又平凡,男人有時候要的也不是什麼轟轟烈烈,只想淡淡的細水長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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