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有這麼一次吧,我在學校被取笑是個沒媽的孩子,我有點傷心,放學後來到我媽工作的地方,我不發一語抱著我媽的腰,她一邊交接班一邊問我怎麼了,但我不知道怎麼說,她也沒再問。
一直到她正式下班了,她才冷冷看著我哭喪的臉,問我在學校被欺負嗎?我沒說話卻哭了,其實我親媽不要我這件事真的挺傷我的,我做錯了什麼,她這麼狠心拋下我離開,我那時候還那麼小。
禁不住我媽一再詢問,我哭著說他們都笑我沒有媽媽,我媽挑起眉頭略帶驚訝,問我說這不是事實嗎?妳有媽媽嗎?沒有嘛,那我們為什麼要為了一件真實的事情傷心難過呢?
「妳沒有媽媽,我也沒有媽媽,但我們依然要活得好好的,真的沒有誰會因為失去誰而活不下去,那是我們自己失去一個重心跟希望引起的失落而已,但妳看看地球有因為誰離開而停止轉動嗎?」我媽慢慢地跟我說,我聽得一愣一愣的。
「當然情緒很大部分會受影響,妳爸欺負我,我也會想揍他呀,這是正常的,沒有關係,不要因為別人犯的錯而處罰自己,很多時候別人的離開不是因為妳犯錯。」我媽將我抱在腿上拍哄。
「妳看看他們爸媽完整的人真的有妳過得好嗎?他們的媽媽可真的疼愛他們?還是說沒有多一個兄弟姊妹而偏心?搗蛋不被揍?有好有壞的。」我媽歪理一堆,企圖要讓我覺得沒媽有多好。
「有時候母親節我會覺得幸好我沒有媽媽,我不必為了過節而花心思,我也會在別人的媽媽干涉孩子太多事的時候覺得我沒有媽媽多好,我不必為了孝道而委屈自己,很多時候我都覺得挺好的,再來就是,我不必看她身體病痛,而我不能撥出時間陪她而自責。」我媽說著欠揍的話到後面,情緒也低落下來。
我問我媽外婆的事,她只淡淡地說外婆在她二十五歲時生病倒下了,原本就有三高的外婆心事重又沒認真顧好身體,我媽扛起責任,因為家裡只有她一個孩子還單身無負擔,外公比較奔放愛自由,所以她本著愛媽媽的心,扛起一切。
我媽偷偷跟我說她是個很奇怪的人,她的外公外婆,她只愛外公,她的爸爸媽媽她也只愛媽媽,她在想是不是所有選項都只能選出一個?幸好我爸只有一個,於是她覺得她不愛小孩也好,不然生兩個只愛一個也很煩惱。
我媽說那時候她對外婆是真心奉獻的,做兩個工作拼經濟,還要照顧外婆,一個人當三個人用,常常一整天睡覺時間加起來有五個小時都是奇蹟。
她頓了頓說不提這個了,她要我別為了這種實際的事傷心難過,因為事實無法改變,當他們取笑我,我就要大方微笑地說對啊,我沒有媽媽,怎麼了?
我說可是我有妳,我媽笑著說她才跟我爸交往中而已,會不會真的變成我媽的身份還不知道,不過即使成了我媽,本質上也真的不是,只是感情相似而已,懂這個意思嗎?我不懂啊,但我喜歡她毫不掩飾跟我講道理的感覺。
遮遮掩掩的只會讓我覺得這是一件不好的事、錯誤的事,不然為什麼要裝作沒有或不知道呢?
我靠在她的懷裡感受她的溫暖,雖然我媽很男孩子個性,但我還是喜歡她,就算我爸不喜歡她了,我依舊會很喜歡她,我問過她如果跟我爸沒有結果,我們怎麼辦?我媽說我怎麼跟小女友患得患失沒兩樣?她說就算沒結果我還是妳媽,我不能是乾媽嗎?
說得也是,我媽總說山不轉路轉,如果她在意我重視我,她會改變她的想法來就我,這個是我們偷偷說的,我爸要是知道一定抗議,怎麼他就是個壞人,就是個拋棄式的男人?
雖然我很遺憾我親媽不要我,可是現在我也學著轉念,要不是她的無情,我爸怎麼遇到我媽?也許我親媽還不見得像我媽對我的好,我現在是真的對這件事比較不放在心上了。
我媽總說要珍惜還在的人事物,離開了的就不要去糾結了,我還有我爸呀,在我媽還沒出現的時候,是他親力親為照顧我、陪伴我,很用心對待我,很愛我,後來多了我媽,她一樣對我很好,跟我爸是不一樣的好,我爸被分走了大部分的愛,可是沒關係,從我媽那邊補回來了,我也愛我媽,比愛我爸更愛一點。
「妳開心了嗎?」我媽這麼問我,我微笑點點頭,覺得她很關心我,但我怎麼會忘了對渣男屬性的我媽不能有太深的期望呢?
我媽說「開心了那我們快去吃飯吧,我快餓死了,看妳難過成這樣都不好意思說我餓,走走走,不要為了既定現實難過,請為我們正在哀鳴的五臟六腑憂心一下。」她推開我揹起她的包,我立在一旁感覺憂桑,她牽起我的手跟她同事道別。
唉,算了,她粗線條這件事我也是愛的,我怎麼真的有遇到呆頭鵝男友的既視感?難道我喜歡這種男人?我以後能不能遇到像我爸一樣深情又不呆的人呢?
前路堪憂啊!我以後一定要小心謹慎,一個渣男就夠了,不需要再多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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