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又微小的黑點不急不徐的移動,是在尋找食物嗎?亦或是在尋找回家的路呢?我們無法知曉它現在的情緒,但如果是以人類觀點來看,它或多或少是無助的。
站在窗前的玉涵盯著它看,食指時不時在窗台上畫圈,依靠氣味認路的黑點在無形的圈圈裡打轉,偶爾會突破,但玉涵又會再次畫上新的圈圈困住它。
然而,玉涵另一隻手早就拿著膠水,趁著那個微小身影還未從圈圈脫逃,將少許膠水滴在它的身上,她知道如果選擇食指來壓死它,它只會留下氣味吸引更多同伴前來,雖然玉涵並不排斥這些不速之客,卻也總是會想盡辦法殺死它。
跟母親傳紙條商量後,還是決定明天就回到學校,但一想到要承受別人的眼光與言論,心中滿是猶豫,她不想去面對,想去死,但是母親怎麼辦,她不願再見到母親哭泣的模樣,那樣太傷心了。
母親敲門,「玉涵,我明天可能會晚一點回來喔,錢我放客廳桌上,自己去買晚餐喔!」母親是繼承她老家的照相館,位在繁華的學區,有不少學生會去光顧,雖然沒有隔壁的影印店來的寬敞明亮,但隔壁影印店只要學生要影印東西都要等上半天,照相館自然而然就會有學生上門,目前主要收入是學校講義跟沖洗相片,每年都會收到拍畢業照的單子,現在也是在忙著準備學校畢業冊。照相館的二樓有休息室,忙的時候母親都會住在那裡。
母親了解她,所以並不打算等她的回應,把五百元鈔票放在桌上就出門了。
*
墨藍色的天幕正一點點地徐徐淡去,清晨的陽光是寧靜淡雅的,一縷淺淺的橙黃穿越薄霧,麻雀的叫聲透過窗戶傳來,萬物迎接新的一天。
玉涵早早就出了門,帶著忐忑的心搭上公車,看著車窗外漸漸熱絡起來的人們與不斷上車的乘客,她的終點在哪裡呢,是那名為小型社會的學校嗎?不,那裡是人間煉獄。
此起彼落的說話聲,玉涵帶上耳機試圖隔絕他人。
「林玉涵。」一隻手臂搭上玉涵肩膀,突如其來的身體觸碰,讓玉涵迅速做出推開對方的反射動作。
對方罵了句:「臭婊子!」玉涵這才發現對方是張宇榕,「幹嘛那麼激動?」張宇榕立刻擺起她招牌笑容,在校門口惹事不是她會做的,對著玉涵微笑的臉有多陰沉,只有玉涵知道。
玉涵並不樂見對方,打算轉頭就走,一瞬間的念頭迫使她停下腳步,這何嘗不是個機會,難得敵人自己送上門,身邊也沒有跟班,玉涵到要看看她想做什麼。於是,從書包拿出記事本,寫了問號的圖案。
「沒啦,只是想跟妳談談之前的事,我爸媽想要妳賠償精神損失。」頓了頓,「妳媽跑來我家道歉,妳知道嗎?」
啊、又添麻煩了。玉涵不想母親替她委屈求全,更不想欠人情,玉涵在筆記本寫下:「所以妳想幹嘛?」
「沒幹嘛,我不要妳媽道歉,我要妳道歉。」是啊,從小就被教育暴力是錯誤的,那張宇榕欺負玉涵怎麼連歉意都沒有,到底誰才是受害者?
——不能心急。
像是有人在玉涵心底深處說話,阻止她將手伸入裙子口袋。自從上次拿美工刀刺傷張宇榕後,玉涵都會將利器隨身攜帶,或許是長期飽受欺負而產生的自我保護,每每緊張時更是會隔著衣物摸著藏在身上的利器。
玉涵提筆寫下:「妳要我怎麼道歉?」2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yP0jCfZy4
放學後,玉涵跟著張宇榕去了七樓的鋼琴教室,張宇榕向媽咪說要練琴,媽咪還提醒她晚上七點就要離開,渾然不知張宇榕的目的。
樓下是樂隊音樂教室跟儲藏室,隔音效果極佳,更何況她們在鋼琴教室裡面,大門關上誰都不知道裡面發生什麼事。
玉涵一進到鋼琴教室,裡面除了張宇榕的跟班外,還多了她沒見過的男女,看他們身上的制服可以知道他們是夜校的學生。
「她就是拿美工刀刺妳的婊子喔?」一個留著刺蝟頭的男生,手裡還叼著菸,站姿拽拽的說。刺蝟頭吸了一口菸,然後吐在玉涵臉上。
不習慣菸味的玉涵屏住呼吸用手搧開白煙。
「啊妳要怎麼處理?」另一個女生打扮花枝招展,衣服改的緊繃,上圍顯得特別豐滿,看得出來墊了不少。
「我要她道歉啊。」張宇榕語調高昂,人多當然說話也大聲。
玉涵退了一步,向張宇榕鞠躬,只是其他人並不想就此罷手。
刺蝟頭用力推了玉涵,「妳啞巴不會講話喔?」
玉涵低著頭,雖然她有想過張宇榕會有報復行為,但沒想到卻是想借刀殺人,刺蝟頭不斷靠近,抓住玉涵的手,強行把她拉起。另一個女生也加入戰局,什麼話都不說先打了玉涵一巴掌,力道之大,手都紅了。而張宇榕的三個跟班沒想到他們會真的動手,但很快的,道德觀念拋在腦後,五個人對著玉涵拳打腳踢,張宇榕始終站在身後看著。過程中只有被打的呻吟聲與那些人的叫囂,而玉涵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
眼看時間將近七點,一群人也打算離開,「宇榕,她怎麼辦?」其中一位跟班說,看著躺在地上鼻青臉腫的玉涵,要是被人發現可不只是被學校處罰這麼簡單。
「走逃生樓梯,那裡沒有監視器。」張宇榕早就調查好,順著逃生樓梯下去是垃圾回收場,現在是夜校上課時間,不會有人經過,監視器也只會拍到出入口,「小凱你去把她丟在垃圾場,我們去還鑰匙,在側門會合。」
刺蝟頭小凱表情不悅,哪有打完人還得扛人走的,「我一個人喔?」
「好啦好啦,我陪你去。」打扮亮麗的女生在毆打過程把頭髮都弄亂了,手裡拿著菸盒,對著小凱說:「還有嗎?」
「先幫我搬再抽啦。」
將玉涵丟在垃圾場後兩人立刻點起了菸,頓時瀰漫濃厚的燒塑膠臭味,與垃圾場的味道混合更是極致,臭味將玉涵燻醒,她緩緩捏住鼻子,隔著制服用嘴呼吸,待兩人離去,她才站了起來,身上的制服混著血與灰塵,還因為扭打而掉了幾顆鈕扣。
為什麼會這樣子啊,玉涵在心底喊過無數次求救聲,旁人聽不見,就連神也不救她。
看了一下時間,七點十五分,離回家的公車還有十五分鐘,沒時間耗了,玉涵拖著沉重的身軀在廁所整理好儀容,偷偷摸摸的出了校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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