齒輪王子 - 飛鳥

　　宇宙的某個角落，一個任何星光都無法抵達的地方，有一座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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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歡迎，尊貴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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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然的黑暗中，響起了一句問候，那道聲音如無機物一般平滑，卻又像動物一樣溫暖，是種沒什麼抑揚頓挫，慵懶而優雅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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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喀喀。某處傳來扳動開關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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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嗡嗡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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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暫的蜂鳴聲和閃爍以後，車站褪去黑暗，稍稍明亮了起來，吊掛在月台側邊的一盞電燈撒下青色光芒，微弱的光線照亮了月台上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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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是原星車站，在時空中虛無縹緲，如夢一般的幻想碎片。迷途的王子啊，敢問您要前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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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剛才一樣的聲音，來自這位在月台上站得挺直的青年乘務員，他身着車站制服，帽沿下一絲細髮垂落在臉頰邊，標緻斯文的臉蛋讓人無法分辨他的性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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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站在青年面前的，是一位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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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穿著白色的宇航服，小麥色的蓬鬆頭髮微微飄動，本該有千萬種色彩的眼眸裡，只剩下如死去一般的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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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開口說道：「這一次⋯⋯我沒有迷路⋯⋯我本來在荒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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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的語氣困惑而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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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啊。」青年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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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剎那間，車站、月台、電燈⋯⋯一切都溶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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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狂亂地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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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紅色的恆星、紅色的天空和紅色的大地，他站在荒野上，旋風的正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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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量的黑色羽毛在爆風中旋轉，反射著紅色恆星的光輝，閃耀出鋼鐵一般的色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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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羽毛倏地搔過男孩的臉頰，留下一條血痕，那不是男孩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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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數烏鴉屍體遍佈大地，每隻烏鴉都和一個成年人類差不多大。牠們的羽毛斷裂並染上鮮血，在支離破碎的戰場上隨著旋風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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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轉過頭，困惑地看著身邊的青年乘務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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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開口說道：「這裡是你的回億。在時空的縫隙中穿梭，本來就是我的拿手好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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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順著青年手指的方向看去，在那兒，烏鴉屍體和血泊中央，有位男孩，正抵抗著他面前的白衣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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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潔白的宇航服和小麥色的捲髮被血液染成鮮紅，珍珠色的眼眸裡，閃爍著狂氣和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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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我。」青年身邊的男孩皺起眉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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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伏下睫毛，沉默地看著過去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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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去的男孩大聲咆哮，就像一隻被逼入絕境的野獸，他奮力揮舞布滿齒輪和管線的金屬拳套，但沒有移動半步，就像是在警告敵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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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背後，還有隻奄奄一息的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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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士兵或許是被男孩的氣勢震懾，向後退了兩步後，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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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白衣士兵走遠，男孩跪了下來，他盯著垂死的烏鴉，低聲說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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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啞的「我很抱歉。」和黑色羽毛一同被旋風捲起，隨著上升氣流，在恆星的紅色光芒下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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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沒有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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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憶的潮水緩緩退去，在搖曳的波光中，男孩和青年回到了原星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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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陷入沉默，無數的思緒在他腦海中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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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嘎啊！嘎啊！」怪異的叫聲劃破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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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嚇了一跳，但還是很快地認出這是烏鴉的叫聲，他回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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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進入回憶前還空無一人的月台長椅上，現在多出了隻烏鴉坐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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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回憶裡的烏鴉相同，牠也和普通人類差不多大小。不同的是，牠的羽毛烏黑亮麗，圓滾滾的眼珠不停轉動，看起來既聰明又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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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鴉搖晃著雙腿，開口說道：「旅行的王子，你要，前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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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鴉的聲音尖銳而粗啞，但勉強能夠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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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沒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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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鳥星，如果能夠，去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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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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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王子困惑的表情慢慢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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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也坐上長椅，從宇航服正面的口袋裡拿出一本小書，輕輕地翻閱，皮革封面和金色鈕扣看上去十分精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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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就這樣緩緩流過──也或許沒有，在這個神秘的空間裡，誰都無法知道時間過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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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間，本來毫無光芒的宇宙裡，閃爍出一道紫色電氣，一列蒸氣火車飛速進站停靠月台，煞車後，第三節──也是最後一節車廂在王子和烏鴉面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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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車進站。」乘務員大聲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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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廂外部是由紫色的烤漆和金色的細條紋搭配，車門頂部有塊小木牌，上面寫著『桔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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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過擦拭晶亮的玻璃窗戶，可以看見車廂內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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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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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重而漫長的蒸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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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車就像一頭沉睡的野獸，緩緩地吐出煙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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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門打開，門口散出的橘紅光芒看起來十分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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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論您想要前往什麼地方，這列車都會帶您前去，上車吧。」乘務員率先登上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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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鴉跳下長椅，搖擺走上列車，王子緊跟在牠的身後，輕輕地踩上階梯，進入到車廂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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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廂內部設置著紅色絨毛座椅、黃銅支架、黃銅扶手、微亮的橘紅照明和打磨光亮的木製牆面，沉穩厚重的風格給人懷舊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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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深吸一口氣，濕度適宜的溫暖空氣伴隨著薰香，在他的鼻腔裡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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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鴉在座椅間跳來跳去，看起來十分興奮，滑稽的模樣逗笑了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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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已經旅行過這麼多次，但有旅伴陪同的感覺還是很不一樣呢。王子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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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回過頭，盯著乘務員，說道：「我決定了，這次就去飛鳥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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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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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鈴、叮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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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天花板上垂下的黃銅拉環互相碰撞，敲擊出清脆的聲響，列車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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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現在在哪裡呢？看得到天空嗎？在你那兒，天空是什麼樣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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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我聽不到你的回答，但我可以告訴你，在我這兒，天空是漆黑的條紋垂直交錯，也是排列整齊的青色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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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鳥星的飛鳥，不會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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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限延伸的蒼穹之下，我只是隻籠中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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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綠的草原上，一列火車從空中輕輕落下，停放在草地上，最後一節車廂的車門打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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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您這次的搭乘，下次還請務必回到我們原星車站，我們隨時願意為您服務。」打開的車門邊，一位青年乘務員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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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輕盈地跳下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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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鴉走到車門前，用牠的喙啄下一根羽毛，遞給乘務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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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乘務員伸出戴著白手套的手，接過那片羽毛，羽毛修長而整齊，漆黑的表面還有微小的反光光點，像極了一個小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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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買，一份，仁慈。」烏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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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乘務員微微一笑，說道：「謝謝惠顧，靜候您下次搭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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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回頭招手，示意烏鴉快點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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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振翅滑翔，飛到王子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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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乘務員揮手道別，並把羽毛放進制服胸前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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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瞬之間，列車已經消失，而王子和烏鴉正走在草原上的小徑，前往那遠遠便可以看到的白色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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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現在在哪裡呢？看得到天空嗎？在你那兒，天空是什麼樣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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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我聽不到你的回答，但我可以告訴你，在我這兒，天空是漆黑的條紋垂直交錯，也是接近淺灰的藍和艷麗橘紅如水彩一般攪動，調和出排列整齊的方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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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鳥星的飛鳥，不會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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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餘暉在群山間逗留，一閃即逝的綠光面前，我只是隻籠中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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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最後一站，就是這裡。」穿著深藍制服的女導覽員領著王子和烏鴉，爬上城市中間的小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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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之下，山坡頂端，有個巨大的鐵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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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是我們星球賴以維生的能源供應處。在古代，我們的祖先發現一種神奇的飛鳥，牠們能夠源源不絕地產出能量，用在宇宙飛翔，原理和恆星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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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們祖先有好一段時間都倚靠著牠們遷徙，在不同星球間貿易，和尋找適合生存的星球，我們也因此被稱為『鳥背上的民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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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我們找到了這顆星球，並且在此定居，不再四處遷徙的我們飛速發展科技，我們發現可以從這種飛鳥體內直接提取能量，就像一個小型的核融合反應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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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虧有了牠們，我們才能在這宇宙生存下去，握有豐富的資源和龐大的武力，生產各式各樣的武器運送至需要的星球，交換物資，所以我們才得以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導覽員越說越起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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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一族都稱牠為『帶來幸福的青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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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介紹到一段落，導覽員轉身喝了一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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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妳的解說，真的很精彩。導覽員小姐，我們可以進去看看嗎？」王子微笑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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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籠子出入口沒鎖，王子和烏鴉不等導覽員回答，逕自推開鐵門，向籠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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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導覽員回過神，正想追上去，卻發現牢籠門口堆滿了生鏽的金屬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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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籠子內部，除了一隻巨大的鳥以外，還有一座巨大的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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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隻鳥是多麼的高，青色的羽翼一路延伸至籠子頂部，少說也有五公尺，而牠的背部插滿大大小小的管線，連結至鋼鐵機器上，機器的運轉聲嗡嗡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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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隻鳥的眼眸裡，是如荒野燃燼一般的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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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認得這個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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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恆星落下了，夜晚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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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變得有些昏暗，但大鳥的羽毛還是閃爍著青、藍、綠三種金屬光澤，令王子想起他曾去過一個全是海洋的美麗星球，那裡的海水也會在星空下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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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難過嗎？」王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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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大鳥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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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失去了飛翔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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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鳥輕笑，說：「不論是什麼生物，只要活著，就會不斷的失去。但我親愛的雛鳥們啊，我沒有失去我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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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麼用呢？你再也不能飛翔。」王子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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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我可以⋯⋯」王子盯著飛鳥背後的管線，盤算著要多大力氣才能扳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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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雛鳥啊，我這身寬闊的翅膀、溫柔的青色羽翼，可不只是為了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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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嘎嘰、嘎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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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鳥背後的管線因為拉扯而發出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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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色的大鳥彎下身，伸出翅膀抱住了王子和烏鴉，青色的羽翼裹住他們，將他們帶離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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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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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無數羽毛組合成的溫暖空間裡，王子難得流下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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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無法飛翔，就算身不由己，我還活著，而我還能擁抱。」大鳥在王子耳邊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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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緩緩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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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被輕輕地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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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死的戰士和星之旅行者，帶上我的羽毛，願你們的前程充滿希望和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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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鳥啄下兩根羽毛，放到王子和烏鴉面前，烏鴉叼起其中一根，王子也將另一根輕輕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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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牠的羽毛特別巨大，青色表面的反射光源，好似有無數波浪在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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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把羽毛放進背包裡，收起堵住門口的廢棄金屬零件後，揮手向大鳥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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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空下的山丘如此平靜，王子和烏鴉緩步離開山丘，腳下的細草被踩得沙沙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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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這樣分別了？」王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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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快到了。」烏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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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你陪伴我這趟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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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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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伸展雙手，抱緊了比他高一個頭的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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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在荒野上來不及給的擁抱，對不起，沒能挽回你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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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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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黑色的羽毛隨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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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現在在哪裡呢？看得到天空嗎？在你那兒，天空是什麼樣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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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我聽不到你的回答，但我可以告訴你，在我這兒，天空是漆黑的條紋垂直交錯，也是深藍方格裡的繁星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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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鳥星的飛鳥，不會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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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絢爛的星夜之下，有顆星星閃爍飛起，我知道那是自由的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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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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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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