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帕柯大學的早上與日常一貫平靜。艾加早就到了學校咖啡室吃早餐,亞格斯習慣性地睡過了頭,匆忙地弄好髪型,詩詩妮在全自動巴士上照着鏡整理儀容,蒂玟在學校運動場上練習跑步。
這天的天空的碧藍令人份外心曠神怡。
在緊張趕路的只有亞格斯。
大學就業講座開始了十五分鐘,亞格斯才攝手攝腳偷偷進入演講廳。他於講廳的門隙縫間偷看,講廳幾乎滿座了。艾加的左右已坐着其他學生,詩詩妮與恩維坐到比較靠邊的座位,附近亦沒有空座了。倒是恩維察覺到亞格斯,她回頭向他投予一個「活該」的譏笑。
亞格斯的注意力被蒂玟的粉紅頭髮吸引,亦發現她身邊的座位上仍沒有人。他不動聲色地靜靜坐到她旁邊的空座上,而講者繼續滔滔發表意見,沒有察覺遲到的亞格斯。
「好身手。」蒂玟低聲讚賞他。
「謝謝。」亞格斯淘氣的回答。
亞格斯輕輕的拿出平板課本準備下載講座物料,蒂玟瞥了他一眼,向他打了個眼色後繼續於平板課本上抄寫筆記。亞格斯驚奇地發現原來他從來沒有留意到蒂玟深粉色的眼睛又大又圓,近看時是這樣漂亮。基本上亞格斯的一年多大學生涯裏沒有跟蒂玟獨處過,對她的了解也不深,只知道她也是恩維和詩詩妮的朋友,而因為田徑練習的關係都會比較晚離開。
突然,蒂玟停了筆,把臉貼近亞格斯,近得亞格斯有點難為情。蒂玟輕聲問他,「你昨天說的……研究『異能』,不是認真的吧?」
嚇亞格斯一跳。這個問題由艾加發問他已經很習慣,但從別人口中聽到卻是第一次。
「沒有……只是說笑而已。那個是舊宗教學的一篇論文功課,研究異能……談何容易呢。」亞格斯的回答,前半是謊話,後半是心聲。
蒂玟輕輕的鬆一口氣,「那我就放心了……你知道這樣是很危險的事嗎?在這個國家異能者和有關的全部都會被捕和被封鎖啊。」
亞格斯皺起眉頭滿懷感慨的說,「明明真實存在的事實,卻被視而不見,甚至被禁止、被封鎖……」
「你覺得,」蒂玟打斷了他的話,「異能者,是什麼?被詛咒了嗎?」
「不……我覺得異能什麼的,說穿了只是人們害怕認識以外的未知力量而去醜化那些人。舊宗教學裏都有出現過這樣的人,能夠使用超越常人的能力,他們有些有着使命去完成大事,有些只是為了幫助其他人而略施小力,當然也有些唯恐天下不亂而盡情破壞着。但他們都為了自己的力量而活,可以說是……生命的一個意義。」亞格斯慢慢把話說完。
蒂玟靜靜地聽着,表情越來越難過,卻又找到一點安慰。 「你知道嗎?我也是孤兒。我希望你也可以找到生命的意義。」3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8q8jESZyE
午飯時,艾加與亞格斯坐到空座位上。亞格斯今天顯得特別心不在弦,因為食堂的巨形螢幕中播放着城市新聞,報導着最近市內的大事,醫研院的首席博士——米修斯博士會到市政廳的聽證會,爭取支持在歷沙頓通過成立研究所。與眾不同的是研究核心正是禁忌題目——「異能」。
博士所主張的異能,並不是受到外來因素的影響而令人發生的突變,而是因為某些原因這些人天生便構造不同。這些人能夠使用常人不能理解,違反物理常規的能力,他們被稱為「異能人」。
博士早年已經開始研究異能,但一直未得政府支持,因為於奧羅裏,異能是不被允許公開討論或研究的題目。市內的氣氛亦十分緊張,大部份的市民都因為這個他們不曾接觸的物種而感到不安,始終這個議題在國家中被禁止,是一個令人恐懼的研究。有不少團體已經聲明會於聽證會進行抗議,反對博士選擇於歷沙頓建立研究所。
艾加眼角瞄了一瞄亞格斯,只見亞格斯專心收看着訪問博士的片段,沒有作聲。
亞格斯桌上的汽水罐「咔嚓」一聲的被打開了,亞格斯的魂魄才回到餐桌上。看見詩詩妮已經把他的汽水喝了一大口。
亞格斯向她投訴:「妳幹嘛喝我的啊?」
詩詩妮淘氣的回答:「我以為你只顧看電視把汽水都忘了~嘻!」
艾加用手肘碰一碰亞格斯,向他示意剛走進食堂的女生。個子矮小的,是迪雅無誤。
「啊?又是她!」亞格斯說。
艾加再次提醒他說:「她叫迪雅。我不是告訴過你嗎?」
「你肯定她跟我們曾住過同一所孤兒院嗎?」亞格斯嘴裏叼着脆脆草莓餅說,「她好像不記得我們了啊?」
「不是不記得,反而好像是故意避開我們。」艾加放下手中的焗牛肉派,「但為何跟我們讀同一所大學卻裝得不認識我們呢?」
亞格斯不明白了,「怎麼我對她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我們的確沒有多少交流。一直以來我們都是各自各的,雖然孤兒院亦不是那樣多小孩。」艾加邊回想邊說。
「對嘛……我應該認識所有女生才對啊。」亞格斯在脆脆草莓餅上咬一口。
「啊?是這樣嗎?在看哪個女生啊?」詩詩妮突然在他們身後把臉靠近問道。
艾加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衝上後腦,亞格斯則嚇得把口中的草莓餅跌了出來。3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4bFz3fA7G
大學的圖書館以工業風的設計作裝潢,主要的目的是提高使用者的專注力,和善於生產的心態。混凝土地板和磚牆的淺啞灰色,與鋼筋結構的金屬黑槍色塑造出樸素又實幹的溫習環境。
艾加此時相信整個圖書館內只有亞格斯一人在昏昏欲睡。恩維眼球滾得不能再向上翻,鼻孔不斷噴氣,不斷搖頭。詩詩妮輕輕微笑,向艾加做出一個「沒辦法啦」的表情。蒂玟今天也加入溫習的團隊,因為二年級生的中期試也快來到了。
「剛才新聞報導的議案不會真的通過吧?」恩維整理着參考資料,裝着不在意地問。
艾加的目光跳動了一下。
「即使通過也無所謂吧?」詩詩妮卻說道,「如果博士能好好管理研究所的話,便不會有問題啊。」
亞格斯嘗試心平氣和地發表意見:「既然博士都主張研究了,那麼異能也必定有它的優點尚未被發現吧?」
「什麼!?」恩維表現得既難以置信又憤怒,「異能會有什麼優點啊?那班人,與他們的『能力』到現時為止只對社會造成困擾啊!」
詩詩妮抓抓頭說:「的確……城市裏有很多人都害怕異能人呢……」
恩維繼續說:「這樣的東西還有什麼好研究的?快點取締更好吧!」
亞格斯亦不耐煩了,「其他人只是不明白『異能』,對它才會感到這麼厭惡。米修斯博士如果研究有成果便能讓人們更了解『異能』是種怎樣的構成了……」
恩維堅持,「研究多餘的事情只是在浪費金錢!」
「有研究計劃才能作出改變!」亞格斯反駁。
「你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智商比較低吧?!」恩維對着亞格斯大聲罵道。
「同學們,小聲一點。」圖書館管理員從遠處提醒恩維。
「切!」恩維不憤地噴一口氣,咬牙切齒地瞪着亞格斯。
「好了好了……不要對罵了。」詩詩妮嘗試安撫二人,「反正又不由得我們去決定……」
「異能人天生就是罪犯!要怪便怪他們的父母!這些人最好不要妨礙我們將來的生活,否則……!」恩維氣沖沖地說。
「好呀,」亞格斯抑壓着情緒說:「那麼妳親自去聽證會跟米修斯博士發脾氣吧。」
「你們啊……不要這樣吧。」詩詩妮開始不知所措,「蒂玟……幫幫我吧。」
蒂玟一直安靜地坐在他們旁邊翻看着平板筆記,聆聽着他們的對話。「……如果可以共存的話當然是最好了。如果將來有什麼衝突的話,到時候再解決吧。」她平靜地說。
艾加覺得言之有理,恩維拿起平板課本便離開座位,頭也不回地走出圖書館。
詩詩妮嘆了一口氣。3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YTekVl1Jl
星期三的一大清早,手機的鬧鐘比平常更早響起。亞格斯把疲倦的身軀拖下床,萬般不願意地梳洗和更換衣服。有這麼痛苦的早上全因為星期三的早課是連續三小時的奧羅歷史課。才勉強換好衣服,亞格斯便匆匆忙忙趕到學生公寓下的車站等待通往大學的巴士。
但今天迎接他的卻不是尋常客。
「潘多岡。」紅髮少年從巴士站後的草叢中步出,走近亞格斯,「你要跟我走。」
亞格斯呆了,「你是誰啊?」他又不認識這個人,幹嘛要跟他走?
亞格斯上下打量紅髮少年,那雙幼細的眼睛神情冷冰冰的,分得開開的。瘦削的臉頰泛黃,看起來不太有營養。銹紅色的曲髮向側一邊梳理,這也不是奧羅人會打扮的髮型,從這點看來亞格斯猜他不是本地人。他細小但肌肉結實的四肢被長袍蓋着,亞格斯留意到他的奇怪衣着。長袍袍腳上的點點血跡更令他懷疑。
紅髮少年東張西望,彷彿在當心着什麼似的,「有什麼留待遲些才解釋,我們必須現在離開。」
往大學的巴士徐徐到來,亞格斯想避開這怪人的機會只得一次。「警察!警察!」亞格斯向遠處揮手。
紅髮少年隨即警覺起來,準備拔足離開,他往遠處望去,卻看不見什麼警察。亞格斯把握機會跳上巴士,紅髮少年回頭時才發現被耍了,巴士亦已經開走。
「真白痴!麻煩死了!」紅髮少年埋怨說。3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jz9RIBYww
艾加於早課完結後走到隔壁的教室,去找受了三小時歷史課折磨的亞格斯,「亞格斯,亞格斯!」。他發現亞格斯毫無生氣的伏在課桌上。
「救我啊……」亞格斯伸出手求救,「三小時!三小時啊!那個老太婆教授的課悶得我快睡着了!」
「你還說。哪一堂歷史課沒有悶得你睡着的?」艾加反駁。
亞格驚訝地說:「有呀。我記得上一年我曾經有清醒地上完一整課的!」
「放學後去會到學校咖啡室嗎?今天會舉行電玩對打比賽啊要看嗎?」艾加問道。
亞格斯撿起桌下的書包背到肩上。「喔!不了,艾加。我要到市政廳廣場收看米修斯博士的聽證會直播啦。」亞格斯回答。
「好吧,那晚上公寓見吧。」艾加亦已經不想多作阻撓。
「嘿嘿,好啊。」亞格斯說畢便離開大學。3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4ZnHRxDLI
亞格斯乘自動導航的巴士來到市中心,正要前往市政廳。路上經過一棟超科技商業大樓。
平日有秩序的街道今天變得嘈雜,馬路兩旁停泊了不少警車和高級房車,記者們都在大堂外議論紛紛的等候着和討論着,研究所的成立與否已經成為城中熱話。
街道上擠滿記者和示威者,大批警察和智能保安在維持秩序,行人路變得水洩不通。
亞格斯經過大樓時,好奇心驅使他故意放慢腳步,嘗試於人群中看看能否見到博士的身影。
「博士!博士!」「博士覺得有信心提案會通過嗎?」「你有足夠理據嗎?」大批記者上前發問。
閃光燈「咔嚓咔嚓」地狂閃着,因為博士剛剛步出大樓門口。示威者失控的衝前,對着博士駡髒話。警察們用力站穩腳步控制現場。博士沒有停下來拍照,亦沒有回答問題,筆直向他的轎車走過去。保鑣為博士打開車門,博士準備踏進客座。
亞格斯於對面馬路踮高腳尖嘗試從人群中挑望博士。博士進入轎車前與亞格斯四目交投,使他停下步伐。亞格斯明白原因,因為他也覺得眼前此人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一道刺耳的響尾蛇刮聲劃破天空,在場所有人都向天空望過去。
一個火球從遠方高速飛來且弧形墮下,擊中博士的轎車並爆炸。博士首當其衝被炸得血肉橫飛。大量碎片因爆炸而飛散,亞格斯未反應過來,被炸飛的轎車門向他直飛過去。躲不開!要完了!亞格斯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車門已經來到眼前,他只可緊閉眼睛,用雙手護着頭。
亞格斯的生存本能由身體深處溢出,他妄想地出盡全身的力量用手把車門擋下。一道旋風隨即捲起,令車門在空中原地翻滾着。亞格斯回神過來,旋風亦吹散了他的恐懼,只不敢相信自己還活着的事實。旋風消散,車門亦如一塊廢鐵般跌到地上。
不少人被爆炸衝擊波推倒在地上,痛苦的求救着。人群驚慌地逃走,現場一片混亂。亞格斯望向剛才火球飛過來的方向,瞥見遠方,那個紅髮少年在觀察着爆炸的現場。
馬路上還有大量的路人在爭相走避,亞格斯還在迷茫之中,但他也知道不應留在這裏,他跑進混亂的人群中趁機離開。3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gHnxn322m
亞格斯通知艾加於公寓見面,他沒有受傷,自行回去。到達公寓時艾加早已在大堂等候着。
「新聞報導說超科技大樓前門發生爆炸了!你在那兒嗎?」艾加着急地問。
二人急步走進公寓升降機裏,途中亞格斯不時驚恐地向後看清楚有沒有被跟蹤。「……對啊,我就在爆炸的現場……」亞格斯心有餘悸,「剛才發生的事……」亞格斯嚥下口水,努力把發生的過程對艾加憶述,當然包括被旋風救了一命的事。
二人回到艾加的房間,亞格斯花了差不多十分鐘才能把事情原原本本描述完畢。「當時……我意思是旋風出現時,你有什麼感覺?」艾加問道,他的態度卻是異常的理性。
「感覺好像……」亞格斯仔細看着雙手說:「……旋風是從我的周圍捲起的。當我用盡全力伸出雙手想擋住車門時,旋風沿着我的手臂旋轉,然後從手掌離開……」
艾加沉思了一會兒,「不要胡思亂想,可能只是巧合吧。或許你受爆炸的衝擊波影響了你的距離感,才會覺得碎片飛到面前,而實際上那碎片與你還有一段距離。」
「你也說得對……」亞格斯輕輕拍拍自己的腦袋說。
二人於房間裏沉默下來。亞格斯一言不發,艾加亦能感到他的驚慌。
「都餓了,我弄點晚飯吧!」過了好一會艾加才開口。
亞格斯喝着熱咖啡嘗試放鬆一點。「我從來沒想過……我常常把異能掛在嘴邊,原來當自己真的遇上時是感到這麼矛盾呢。」
艾加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只好轉身到廚房去:「別想太多了。」
全息影像電視裏的新聞節目,整晚都在播放關於襲擊事件的報導。有保安局警官猜測市內仍有恐怖份子在活動,為了製造源於異能的恐慌;亦有政治家認為這是反異能人的組織反對開放對異能人的態度,而終結研究所的手段。
因突發的事,令亞格斯暫時忘記了與紅髮少年早上的相遇。3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6UJrnodIK
昨天的意外一直纏繞着亞格斯,他不能否定自己的感覺,即使如何不合乎邏輯和難以置信。無論怎樣,第二個早上仍要裝出沒事上學去。不過對於亞格斯來說,裝出開懷的臉可說是家常便飯。
「切記千萬不可在學校提及昨晚的事。」艾加在他們的上學路上向亞格斯千叮萬囑。
這令亞格斯更加糾結,遑論要釋除他的疑惑,連分享也不可以。結果因為這個原故,讓他整天上課也心不在焉。
早上的文化課中,詩詩妮注意到亞格斯今天的不平常,「沒什麼事嗎亞堤?你今天好像不舒服的樣子啊?」
「啊……沒什麼,可能昨晚……呃……睡得不好吧?」亞格斯吞吞吐吐地回答,然後把目光放回平板課本上逃避詩詩妮的目光。
詩詩妮不經意地點點頭,「亞堤有時候便會像這樣般露出憂心的表情沉思了。」
是這樣嗎?亞格斯心想。他很想跟詩詩妮坦白,說出心底裏的說話,卻又害怕得到的答案。
「詩詩妮……」亞格斯開口問道,「……妳有沒有……曾經感受到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什麼的感覺?我的意思是說,現在的自己也未必是最真實的自己……而對於哪個才是本來的面貌而感到迷惘嗎?」
「有啊。」詩詩妮爽快回答,「你知道我是來自西南面的村莊嗎?」她問。
「啊……我有聽說過。」亞格斯不肯定地回答。
詩詩妮瞄一瞄教授,為了不讓她發現他們在談話,所以再靠近亞格斯一點,貼近他的臉龐輕聲說:「我為了上大學才來到歷沙頓的。但在這之前啊,在村莊的我跟現在很不一樣啊。」
這個距離近得亞格斯能夠嗅出詩詩妮淡淡的花香香水氣味,「不一樣……什麼意思?」亞格斯追問。
「我比較……自然吧?畢竟是家鄉,自已長大的地方,村裏的姨姨叔叔都是看着自己成長的人,比較有親切感嘛。」詩詩妮對他說。「所以說話不用隱瞞,行為亦不用拘謹。能做回真正的、忠實的自己,也是一種自由啊。」說畢後對他單單眼,「不要對別人說啊~」然後繼續閱讀平板課本。
亞格斯在想,「比較有親切感」?除了跟他從小兩脇插刀的艾加,還有誰對他親切過?或許亞格斯一直以來也搞錯了自己的真正的處境,或許這個無憂無慮的他才是個裝出來的模樣。
他的煩惱於午飯時被艾加一眼看穿。「你還在想『那件事情』?」
「嗯……有可能把它忘記嗎?」亞格斯托着頭在餐桌上發呆。
詩詩妮與恩維捧着午餐來到桌前,「『那件事情』是什麼?」詩詩妮問道,「亞惿你有煩惱嗎?」
艾加偷偷向亞格斯打個眼色,二人馬上裝出若無其事的表情。「沒、沒有啊~」亞格斯着緊地回答。
詩詩妮放下午餐盤於桌上,疑惑地打量着二人說:「唔……古古怪怪的。」
恩維坐到詩詩妮旁邊,她轉向艾加說:「艾加,待會兒的科技製作課我有事不能上,你可否把你的後備立體影像器借給我?我放學後到公寓找你。」
「啊……可以啊。」艾加回答說道。3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1CTxvwTFm
食堂的巨形螢幕繼續播放着新聞,報導內容中昨天的襲擊是由手提火箭炮造成的,與亞格斯親眼目睹的事實不符。
於新聞報導裏被報導員訪問着的人是個年事已高,白髮滿頭的老人家。他的白銀色的短鬚整齊的沿着下巴的線條緊貼,頭髮梳好,不失風度。他精神奕奕,氣派逼人地對着鏡頭講話。他正是奧羅的總統——博羅。「對於博士於襲擊中的喪生,此悲劇令人哀痛,也是奧羅的一大損失。保安局必定盡全力把兇手繩之以法。博士生前受人景仰,研究項目亦非常有貢獻價值,奧羅決不會白白浪費博士對研究的一番努力和成就。」
食堂內的學生都屏息着觀看訪問。有的竊竊私語,討論着「異能」帶來的影響。
「至於嫌疑犯,」報導員接着說,「有消息指保安局已鎖定一名當時出現於現場的可疑人物。」螢幕上登出由監控鏡頭拍攝的影像,「疑犯身高一米七八,年約二十至二十五歲,特徵是頭髮捲曲,染上紅色……」
「等一下……」亞格斯停頓了一會。「這個人我怎麼在哪裏見過的?」
恩維臉上露出極度厭惡的表情,「你看!凡是跟異能扯上關係的都總有最壞的下場!博士連性命也掉了,你說如果研究所在歷沙頓成立了的話我們會被他害得多麼慘?」
詩詩妮尷尬地微笑,艾加沉思了片刻,而亞格斯卻抱着頭努力回想這個面善的紅髮少年何時與他相會過。3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DVOceGwAy
「我怎麼好像見過那個銹紅色頭髮的人……?」亞格斯在放學回家的途中仍然不停詢問艾加。
這令有耐性的艾加亦不耐煩,「哎唷,我怎麼知道?是從别的新聞報導看見嗎?」
「不,怎麼我覺得比新聞報導更切身呢?艾加你也幫忙回憶一下嘛。」亞格斯絞盡腦汁。
艾加苦惱地掩着臉不斷搖頭。
自動巴士來到學生公寓前停下,天色也入黑了,放學的大學生們都下車準備把疲倦的身軀拖回自己的房間。
「是昨天的意外現場見過嗎?新聞報導都說那個人曾出現於那裏吧?」艾加問道,他們繼續邊走邊聊。
「不不不!」亞格斯似乎又記起了什麼的,「不單是這樣子的。」
艾加表現得十分無奈說:「你知道自己的記性有多差嗎?連跟我們一起長大的迪雅也不記得,一個新聞報導裏出現的人你怎麼有可能記住?」他快步走進公寓大堂,「亞堤你要來嗎?我還要趕快回去找我的後備立體影像器給恩維,我都忘了把它放到哪裏去了。」
亞格斯揮揮手說:「你先回去吧,我想先到咖啡店買杯拿鐵啊。」
「好吧,待會兒見。」艾加說畢便急步走進升降機裏。
就在亞格斯轉身向咖啡店之際,公寓外的一個目光的注視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目光是來自一個躲藏在黑夜中的身影,從公寓對面的社區公園裹出發的。
亞格斯猶豫了片刻,卻又對這身影很好奇。他踏出不確定的腳步,走向社區公園。
橫跨過公寓門前的馬路,亞格斯走到公園的入口前。公園入口的拱閘是個用黑色鐵架組合而成的藝術品。拱閘的左右各掛着一個彷油燈箱設計的精美電力照明,發出的淡淡柔和黃光剛足夠把入口的砂石小徑給亞格斯照亮。今天的油燈的光線卻被站在小徑上的那個身影擋住了。
天空的盡頭是一片薄薄的火紅色,於神秘蔚藍的夜空裏令人分外不安。
亞格斯每一步走近身影,身影便多一步走進公園裏。當亞格斯追上時,身影的主人已經站在公園的中央恭候着他。
那個人是紅髮少年。3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38Xj2TeT5
「你!我認得你了!」亞格斯指着面前的紅髮少年大駡:「你是昨天要我跟你走的那個瘋子!就是你暗殺博士的!」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我來歷沙頓是為了找你的,你必須跟我走。」紅髮少年冷漠地對亞格斯說。
「你很奇怪!整天不給我理由就要我跟你走!」亞格斯激動罵道,「又不告訴我你是誰!又不告訴我要去哪!到底你為什麼總是要繞着我!?」
「是你主動走過來這個公園的,不是嗎?是你與生俱來的好奇心驅使你的。」紅髮少年反駁。
事實的確是這樣,亞格斯無話可說。但面對這個怪人,而且他因暗殺博士而正被通緝,怎可能跟他扯上關係!?「反正我不會跟你去任何地方!我要走了!」亞格斯氣沖沖的轉身離開。
「你也是個『神裔』,難道我說錯嗎?亞格斯.潘多岡。」紅髮少年說道,聲音裏不懷好意。「我親眼確認過的,在博士遇襲的現場。」
亞格斯心向下一沉。他說的「神裔」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指旋風的一事?他又是怎樣知道自己的名字?這個人是因為亞格斯擁有異能而衝着來的嗎?心虛的感覺令亞格斯停下腳步。
「想否認嗎?不可能了。」紅髮少年提高聲線喊。
亞格斯感到一股氣場圍繞在紅髮少年的周圍湧現。空氣在膨脹,令亞格斯感到壓迫。地底裏的一鼓震動傳到腳下,令小石塊在原地跳動。
鋼鐵與混凝土和泥石猛烈磨擦而發出刺耳的抓括聲,嚇得亞格斯掩着雙耳。一條條半身高的長長鋼刺破土而出,像副猛獸的獠牙顎般把亞格斯和紅髮少年二人重重包圍起來。鋼刺參差不齊,看似粗糙但原始得自然。
「這……這是什麼?!」亞格斯驚問。他環顧四周,已經無路可逃。
紅髮少年反問亞格斯:「這不就是你渴望看見的嗎?這不就是你一直期盼親眼見證的力量嗎?我從你身上感受到的。你歇斯底里地追求、探究這個在你的身體深處對自己的疑問。而現在於你眼前的,便是你追求的『答案』。這就是『神力』。」紅髮少年徒手折斷一支鋼刺取下,把尖銳的末端指向亞格斯,「來吧,再次使用你的力量吧。」
紅髮少年步步逼近,亞格斯能感受到那份壓迫感。現在他幾乎可以肯定紅髮少年是個異能人(亦是對方剛才口中所謂的「神裔」)。此份突如其來的感覺淹蓋了亞格斯的理智。但這份感覺不是恐懼,亦不是迷惘,而是一種莫名的興奮和放縱。
劃過身旁的氣流急劇加速,公園內的空氣以二人為中心激烈地旋轉。強風吹起了地上的落葉,空氣中的鋼鐵銹腥味灌斥了鼻腔裏的嗅覺。
紅髮少年屏息以待,但難掩臉上繃緊的表情。
亞格斯無法解釋自己的感情,只想快點離開。他的恐懼,是因為他不敢承認此股捲起的旋風,是他放任慾望的結果。他努力壓抑這份感情,卻又想讓風吹得更強勁。
鋼刺緩緩收回到泥土下,旋風亦變得安靜下來。「你會跟我走的,」紅髮少年帶着臉上的自信說,「總有一天,或許改天吧。」他轉身離開。在身影消失於公園的幽暗樹影下前,他最後一次回頭督看亞格斯一眼。
彷油燈的黃光下又只剩下亞格斯一人。他很想回去,但雙腿只像石頭的雕塑,不受主宰。四肢只想在原地發呆,腦袋亦是一片空白。
有多麼不願承認的事,亦始終被發現。所指的不單是紅髮少年,躲在草叢中目擊全部的恩維亦是。3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9O4M8BCny
呆滯得像個木偶的亞格斯搖搖晃晃地回到學生公偶,此刻的他腦海中無論浮現過什麼念頭連他自己也不清楚,只能重覆又重覆地回想剛才發生的事。如果有人問他剛才的事,他也不確定能夠有說服力地解釋清楚。
他推開房門,發現房間裏不只是艾加在等候,還有詩詩妮。「咦亞堤?怎麼這麼久回來呢?艾加跟我說他早就回來了喔。」
原來亞格斯並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卻不知不覺走到艾加的。
詩詩妮走到亞格斯面前用手指碰了他臉頰一下,「哈哈!亞堤,你不是到咖啡店買咖啡嗎?咖啡呢?你不會是忘了在吧檯上吧?嘻~」她輕輕偷笑了一聲。
亞格斯迷茫地看看自己攤開的手心,對了,他根本忘了買咖啡。
艾加察覺了他的不妥。「怎麼了?」他問。
詩詩妮用手背觸碰着亞格斯的前額,查看他有沒有發燒。「可憐的孩子,你生病了嗎?哪裏不舒服?」
艾加向房間門猛看一下,甚至就在房門被打開之前。
用力推開房門的是恩維,怒髮衝冠的她大步踏進房間,但當她目光掃視到亞格斯身上時,又剎停腳步。
「詩詩妮……為什麼妳在這裏?」恩維咬牙切齒問道。
詩詩妮繼續天真無邪地微笑回答:「我知道妳要來找艾加借他的立體影像器嘛~所以先來這裏等妳啊。我順道帶了下午煮的海鮮飯打算給大家一起試食,恩維也留下吃個晩飯吧~最近我們也很少機會聚會了。喔對了艾加,你家裏有乳酪酒嗎?配海鮮非常搭的……」
「不……我不吃。」恩維打斷了她的話,「詩詩妮,我們走。」她伸出在震顫的右手,想拖詩詩妮離開。艾加發現她的左手握緊了拳頭。詩詩妮亦什或費解,因為明明自己在房間中央而恩維仍站在玄關,伸直手臂也不可能互相碰到,恩維卻不願再踏前一多步。
詩詩妮對面前的尷尬氣氛感到很不自在,亦十分擔心恩維這個態度的原因,「喔對了,妳不是來借立體影像器的嗎?艾加……那個在哪裏?」她向艾加問道。
亞格斯隨手在艾加的書架上,拿起艾加後備的那個影像器,走向恩維遞給她。亞格斯原意是想快點打發她離開,因為現在他已經夠煩。
「呀!!!!!」恩維的尖叫聲打破了房間的沉默。「不要走近!!!」
房間裏的所有人都感到無比錯愕。
詩詩妮對她的反應表現得十分擔憂,「恩維?!發生什麼事啊?妳先不要激動嘛……」
恩維雙眼通紅大叫:「不要走近!你這怪物!」
亞格斯嚇得往後退一步,「妳……到底在發什麼神經了?」
「你這異能人!」驚恐的淚水從恩維的眼裏飆出,「剛才在公園裏發生的事我全都看見了!你跟那個通緝犯是一伙的!還在那些從地上出現的鋼鐵,和那陣古怪的風,都是你倆個的所為吧?還想狡辯!」
亞格斯沒有反駁,因為他也不能否定這些是事實。
艾加那責備與警告的眼神矋進亞格斯的靈魂裏。「是不是當中有什麼誤會了?妳是把地上的小石看錯成鐵塊了?還有陣風……在春天裏也常出現的。會不會是妳太敏感嚇倒自己而已?」他問恩維。
「全部都是事實!」恩維大吼,「是我親眼看見的!你這異能人!怪物!去死吧!所以異能人都給我通通去死吧!」恩維說畢便轉身急步離開房間。
「恩維!」詩詩妮追出門外。離開前,她回頭向亞格斯望過去。眼看亞格斯餘悸未完,她張開口,彷彿有千言萬語,卻說不出話來。未幾便跟着恩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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