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色的濃密霧霞間,一個少女穿梭於叢林中奔走,她的身影於漫延淡淡白光的樹幹之間一爍一爍出現消失。她手上笨重的黑色大鐮刀令她累透了。她稍停下腳步,靠着樹幹喘息。
少女及肩的白髮隨着少女彎下身喘氣而輕輕垂下,黝黑色的臉上流下了小小的汗珠。她深灰的眼球一轉,彷彿從身上察覺什麼似的。她一手抓起黑色荷葉袖的絲綢上衣一看,發現剛才逃跑時劃破了衣袖。她氣憤地把衣袖捌開。
但只是一片刻間,後面的追兵又再趕到。
從深藍得迷惑人心的天空中降下了數個女神。女神身高比面前的人類高出不少,祂們身穿閃閃生輝的裹身絲緞,絲緞布料下的四肢修長優美均稱。女神肌膚透明清澈,乳白色的肌肉紋路透現。如此動人的身軀和線條完美得只有上帝的巧奪天工和溺愛才能塑造而成。半透明的頭髮宛如充滿生命力般在空中飄逸,髮絲裏暗暗地散發魅惑的光芒。
女神說道:「別逃!」此女神兩肩上方,兩棵白身的植物支幹浮游於空中,樹根輕輕垂下,觸碰着祂的肩膀,樹枝端的葉子呈雪白色,令人覺得它純潔無瑕。
少女即使筋疲力竭,無奈仍要繼續逃跑。她足跡踏過的土地噴出彩虹泉水,灑在泥土的周圍。被灑上彩虹泉水的土壤迅速長出又青又壯健的幼苗。少女沒暇理會這妙境,反正這個女神的居住地——「枕骨座」裏的一切,都是誘惑人的無用物。
少女邊跑邊躲,開始發現不妥。明明只是直線跑,但無論怎樣,都跑不出這叢林!彷彿只在原地踏步。少女放慢步伐,細心觀察,雖然周圍的環境是剛才經過的,但前面的泥土上沒有痕跡。少女回頭看,倒是幼苗像腳印般記錄了少女剛才的足跡。
少女躲在樹後靜心等待,女神伸手一揮,粗壯樹幹突然移動,樹根在泥土下竄動,整個森林在蠕動變形!
「林蔭女神搞的鬼!難怪……」少女說。
話未說畢女神已經從後趕到。女神於空中輕盈如風地高速飄至。祂捉住少女的衣領,雙手把她揪起拉到自己面前。「蕾莎梅.莎梅卡!妳是那個小孩的守護者!小孩在哪?立即告知本座!」此女神的外表與林蔭女神不一樣,肌膚像人類般呈裸色,肌肉結實但不失美態。氣質截然不同,堅定的眼神令人敬佩。兩肩上的不是植物,而是雕琢華麗的小盾牌。烏黑色的頭髮向後梳起,這點看起來則倒像個人類。
「嗚!」蕾莎梅被女神用手提到半空,痛苦地掙紮。「祢、祢是『凜然女神』!為什麼?明、明祢理應站在人類的一方,為何要殺掉那小孩?」
「人類!」凜然女神怒斥,「正因為本座為保護『太羅界』裏的蒼生,那小孩必須死去,本座會親自送他去贖罪!」
蕾莎梅試圖掙脫女神的手,揮動手中鐮刀。凜然女神一時退後,鬆開了蕾莎梅。蕾莎梅全力揮擊,鐮刀揮出驚人的破壞力,叢林中的數十棵樹因觸碰到刀風而被腰斬兩截。女神們匆忙躲在樹幹後,蕾莎梅舉起那大得與她不成正比的黑色鐮刀,鐮刀把她提起,一下子飛上空中穿越雲層消失得無影無蹤。
女神們看着蕾莎梅逃之夭夭,並無動搖。凜然女神身後的另一個女神步前接近說:「要由她離開嗎?凜然女神。」
「思念女神,」凜然女神回答,「那神裔手執『黑死女神』的鐮刀,任憑我們怎樣也追不及。」
「那個人類小孩怎麼辦好?」林蔭女神問道。
「他有封印在身,暫時尚算安全。」凜然女神回答。
林蔭女神上前問:「小孩姓什名誰?」
思念女神沉默片刻,緩緩開口說道:「亞格斯.潘多岡。」
「所以,在文獻中找到的證明並不能準確證明:歷史裏人類宗教中的神祇有任何記錄。而最近期的記載已經是一千五百年前,要不要作為例證就由你們自己決定吧。論文要在三星期後交上。就這樣。」
一道熟悉的老人聲音傳到亞格斯的耳邊。
亞格斯慢慢睜開眼睛,又看見平日熟悉的大教室。年老的教授回到講師的座位上,熟練地按下桌上輕觸介面的清洗鍵,他身後有如一道牆壁這麼大的虛擬黑板無情地消除去剛才一個半小時的筆記,不過沒差,反正同學們也不會留戀。他們紛紛匆忙收拾桌上的平板課本,有說有笑地走出教室。
坐在窗邊座位的亞格斯睡眼惺忪地抬起一頭啡色亂髮,嘗試睜大他長得像貓的眼,看來剛才他睡得很甜。窗外的陽光柔和地灑照在他的臉上,溫暖的光線令他身心舒暢。
「剛才老師好像說什麼……論文?什麼來的?」他心想。雖然這課舊宗教學是亞格斯口口聲聲他最感興趣的,但無可否認它真的悶得要命。
一個女生的響亮叫聲打擾了他。
「亞格斯!你還不去吃飯?決定絶食了嗎?」門外的女生向他大喊。
這番諷刺的說話令亞格斯心情頓時變差了。門外的這個女生相貌刻薄之餘,性格十分惡劣,沒有耐性,脾氣又差,又不體貼。不過她是亞格斯剛讀大學時便認識的同學,而且反正相處尚算融洽,還是算了吧。
亞格斯提高聲線回答道:「喔!恩維!嗯我來了。」他急急拿起背包走向門口。被恩維催促的亞格斯還不小心踢到桌腳,痛得他淚水直灌眼眶。
在教室門外等待亞格斯的,還有一名老實男生。
「艾加!」亞格斯高興的拍了拍艾加的肩膀。
艾加.賴以多薫是亞格斯從五歲就認識的好友。從孤兒院認識後便一見如故,長大離開孤兒院後繼續形影不離,大學也是自然選讀同一所。
與亞格斯相反,艾加外表黑黑實實,臉上表情木然。算是古肅,也可算是情感遲鈍。艾加鼻樑上總是掛着那副過時的銀框智能眼鏡,收發信號的顯示燈只會規律地一閃一閃,跟他本人一樣毫無驚喜。
兩年前二人終於一同考進「卡帕柯」大學。當他們收到入學通知的那天都鬆一口氣,艾加放下了心頭大石,亞格斯更興奮得打翻了桌上的汽水。卡帕柯大學位於市中心,是歷沙頓市中數一數二的大學,設計採用許多摩登元素,使用了纖維和玻璃建造的外牆,不規則金屬支架作為結構,充滿未來感 。校園內綠草如茵,到處都感受到大自然的氣息。
亞格斯現時最大的願望,只是安然地快點順利畢業。
他們身處的城市——歷沙頓是奧羅的第二主要城市,經濟持續向上,市民生活優質。在這個富有時代感建築的城市裏,淺銀色有機金屬和防熱力玻璃是近來受歡迎的建築材料,充滿現代氣息的摩天大樓一一嵷立於繁盛的城市中;大廈外牆和街道上的立體投射為市民提供即時的城市資訊,令生活更加方便;自動列車在流線形的架空天橋上為市民提供廉價運輸,路軌兩旁的綠化草地亦可供行人作為緩步徑,盡是貼心的設計;城市天際的線條由摩天大廈和架空天橋構成,地面則成為了市民的花園。歷沙頓有個別名,就是奧羅的綠原。大自然和高科技的超級城市發展溶為一體,草原填滿了城市的空虛。屋頂、天橋下、巴士站上蓋、行人路邊,市民想感受綠草或呼吸清新空氣的話唾手可得;全自動的士在街道上行駛,自動駕駛的電動汽車既環保又安全;維持秩序的工作全面自動化,智能機械保安和機械巡邏犬保障着市民的生命和財產。清潔機械人日以繼夜的打掃,務求環境清潔衛生。
在這個整潔、安心、繁華的城市裏人們最擔心的,就是錢有沒有賺完的一天。這個城市,不會有令市民討厭的缺點。
「早就告訴過你,你不會喜歡舊宗教學了。」艾加帶着「已經說過一萬次」的眼神再說一遍。
亞格斯很怕艾加碎碎念的樣子,古板得很,見到就渾身不自在。亞格斯隨便敷衍他說:「是是是,你早就說過我知道,但它是新聞系的必修科啊。」
恩維卻十分不屑,「什麼新聞系、舊宗教學,你用用腦袋吧!修讀這些怎能當上管理層呀?」
亞格斯不滿地說:「新聞系也是一課很有意義的科目吧?貢獻社會是大學生的責任啊。」
恩維語氣變得更自負:「哼——男生!」
艾加對亞格斯說:「新聞系沒有注明必修舊宗教學,是你對『異能』特別有興趣而已。」他們三人走到通往學生食堂的高空玻璃走廊與其他同學會合。 亞格斯很享受在這條玻璃走廊來往,這裏可以飽覽大學水池前庭的園色。
走廊的中央站了兩個女生,陽光透過玻璃耀眼地照映在二人的背影上。她們在等候恩維,兩位都是令人注目的漂亮女生。
氣質脫穎的詩詩妮.羅特是本屆大學校花,嫩滑臉頰上的醉人酒窩已經成為校內眾男生的致命弱點。而亞格斯無法直視她那像匹淡金色絲綢的長髮,或像藍寶石的眼珠,他總是尷尬得好像一顆未熟透的蘿蔔一樣,想把自己繼續藏於泥土內。
詩詩妮旁邊的,是運動健將——蒂玟.桂尼那。擁有一顆漂亮臉蛋的她是學校的運動代表,因為她有一頭長至腰間的粉紅秀髮,跑步時酷像一束粉紅色的激光,田徑部的同學們都稱呼她為「粉紅流星」。充滿運動細胞的她比亞格斯要高,低調的她比詩詩妮較酷,成績不比艾加差,但她總是默默地站在詩詩妮的旁邊。
「什麼嘛?亞格斯你在想什麼?」詩詩妮走向恩維挽着她的臂,回頭問亞格斯。「這麼關心異能對你將來的事業有什麼好處呢?」詩詩妮好奇地問。
他們一邊聊一邊走向學生食堂。4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Cs8JjceQU
4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SkHapsAxv
這個問題由詩詩妮來發問比其他人都來得有份量,亞格斯面對詩詩妮時毫無抵抗能力可言。但亞格斯沒有回答,他只是迷茫的看着她,詩詩妮亦只瞇瞇眼的看着亞格斯努力思考的樣子,因為她覺得那很有趣。
詩詩妮又逗了亞格斯一下:「嗯?」
亞格斯可能根本沒有考慮將來的事業是什麼。由他第一次聽到「異能」的傳聞就觸動了他的興趣,在他腦海裏有着揮之不去的好奇。但是就像教授說的那樣,這個國家記載了神的記錄已經是一千多年前,其他國家或許有更詳細的文獻。可惜奧羅是個完全獨立,與外界沒有任何交流的國家。要到外地,可以說是不可能。
亞格斯搔搔頭,很勉強地找到一個藉口。「說不定有天我能發現異能的新世界呢?」亞格斯開玩笑地回答她。
「喔?那我也很期待啊。」詩詩妮微笑着回答,還故意露出她的招牌酒窩微笑。
恩維把眼珠向上滾動,反了一下白眼,亞格斯則仍陶醉在甜蜜觸電的感覺中。
他們繼續走在玻璃走廊上,艾加伸手捉住亞格斯的手肘,靠近他小聲對他說:「你知道私下研究『異能』是犯法的。」
亞格斯揚起眉毛裝着認真地回答:「舊宗教跟異能是不同的。」
艾加用更嚴厲的語氣說:「分別就是一個是傳說,一個是犯法行為,但共通點是你對這兩個題目也有興趣。」
詩詩妮和亞格斯打情駡悄時,蒂玟只是靜靜地走在旁邊,聆聽着亞格斯的意圖犯罪聲明。
他們穿過玻璃走廊的另一端,來到寬敞開揚的三層式學生食堂。一百八十度的弧形全落地玻璃,讓令人心曠神怡的後山隕石湖風景毫不吝嗇地盡入眼簾。天台更設有空中花園讓學生享受大自然的空氣。
他們到其中一層找到有空的座位。用學生證跟桌上的登錄機連接好,便各自去不同菜色的櫃檯選擇午餐。
亞格斯說:「艾加!你說今天吃燒藍梅冷麵好嗎?」
艾加說:「好,什麼都好。你這麼任性,決定好了我只好聽命吧!」
亞格斯真的快斷氣了,他亂抓着頭髮說:「天啊!你還在說我的舊宗教學嗎?」
艾加裝出疑惑的表情:「我沒有啊,我只是在說你的壞興趣吧。」
他們一向都是這樣相處,亞格斯太任性,艾加太理性,頑皮的亞格斯無論何時都有艾加管束着,如果亞格斯像隻貓,艾加則像個貓項圈。
亞格斯仍然不肯認真起來:「有你在管我,可以壞到哪裏去呢哈哈!」
艾加說:「總之記得不要太過份了……」
午飯過後,和亞格斯一起上文化課的是詩詩妮,詩詩妮很怕悶,常常坐在亞格斯旁和他聊天。
詩詩妮是二年級中的校花,身邊不乏裙下之臣,人氣可算是卡帕柯大學中最高,但說到文化課,還是坐在亞格斯旁才令她感到樂趣。二人經常偷偷在課桌下偷看平板雜誌,又會打打鬧鬧。曾經有次詩詩妮不小心掉了遙控觸筆到地上,他們同時彎身想把筆撿回來,結果他們的頭顱「砰」的一聲碰在一起,痛得詩詩妮淚水也流下,這件事到今天仍經常被她提在嘴邊。
「有沒有預習喇?亞堤。」詩詩妮走到亞格斯旁坐下。
亞堤是亞格斯的簡稱,只有親暱的人才會這樣稱呼。
「沒有啊……啊~」亞格斯打了個呵欠。
「你不是有失眠嗎?最近怎樣了?」詩詩妮漫不經心的說。
「喔……」亞格斯有點驚喜詩詩妮還記得他曾經提過失眠這件事,「……跟平時差不多啦。」
「對了!有沒有看昨晚的《莊園小戀》?」詩詩妮興奮地問。
被詩詩妮提醒,亞格斯才記起這事,「忘了哈哈!整晚都跟艾加打電玩,都忘了看連續劇了。」
詩詩妮滾動她那雙大眼睛說道:「麥莊尼跟吉媞一起了!」說出口時完全沒有劇透的考慮。
「結果是吉媞嘛……還以為是身材玲瓏浮突的沙琦呢……」亞格斯裝出失望的表情。
他眼角偷望詩詩妮,看見她氣得把臉別開,淘氣的亞格斯嘴角不禁揚起偷笑,因為他又再一次成功捉弄詩詩妮。
「哼!吉媞才跟麥莊尼登對嘛!」詩詩妮向亞格斯做個伸舌頭的鬼臉,「你沒有聽過學院同學很容易有機會在一起的嗎?」
「有這樣的事?」亞格斯隨手翻翻桌上的平板課本。
「隔班植物藝術學的斯莫耐和薇薇開始拍拖呢,已經是他們班上的第四對了,所以說嘛……」詩詩妮輕輕掃着自己淡金色的髪尾。
亞格斯準繩得匪夷所思的直覺告訴他這番話有別的意思。詩詩妮開始在平板記事上用觸筆不停地畫圓圈,顯示屏都快爛開了。
一輪尷尬的沉默後,亞格斯終於受不住安靜的壓力先開口:「呃……週末有什麼節目?要不要一起吃晚飯?」
「這個週末……」詩詩妮眼睛好像會閃閃發光一樣,「城市工程學的柯達奴約了我去晚飯呢。下次再約?」
詩詩妮又露出她甜蜜的酒窩笑容,亞格斯除了說好之外還有什麼選擇呢?但他的心情好像剛剛考試交白卷一樣,既失望又後悔。
詩詩妮指手劃腳的興奮地說:「他說啊,首都府計劃在歷沙頓這裏也興建空中城市呢!雖然規模沒有首都的大,不過一定也很壯觀吧!而且還有機場和……」
詩詩妮的話沒有被亞格斯聽見,他只是膚衍的點點頭,現在他腦海裏只剩下一張白紙。
老師再次提高聲線把問題再問一遍,「誰回答這條問題?潘多岡同學?」
亞格斯驚恐的抬高頭,詩詩妮立即閉嘴,搗蛋的向他伸伸舌。
「請問哪件事件推行了人工智能的自走機械管制法呢?亞格斯?」老師把手交在胸前,看起來不太高興。
亞格斯和艾加住在學生計劃的公寓,離學校不遠。公寓大樓呈環狀,設計像酒店一樣中空。樓高四十層,每五層有室內平台作花園和公共休息間,大堂更有快餐店、咖啡室和日用品商店,事實上比很多市內的大廈還要好。
「艾加,」亞格斯問道,「城市工程學真的這麼吸引嗎?」亞格斯隨手從壁櫃上拿起個艾加自娛時製作的日出時計模型來玩弄。
放學後亞格斯總是喜歡到艾加的房間裏與他打電玩。主要原因是艾加的房間永遠都這麼整潔,不像亞格斯的,滿地雜物,還有幾個從孤兒院搬家時用的大皮箱未清理。
艾加只顧着如何巧妙地閃避敵人的攻勢,敷衍回答說:「嗯……不錯啊。」
「畢業後薪金會很高嗎?」亞格斯拿起桌上的汽水罐喝一大口。
艾加有心無意地說:「你在說隔班的柯達奴嗎?」
亞格斯嚇了一跳,口裏的汽水也噴了出來。「你、你、你怎麼知道的?」
「唉。」艾加繼續專心打電玩,「整級同學都知道柯達奴與詩詩妮最近關係很好啊。」
「我還以為你不管八卦消息的……」亞格斯有氣無力地躺在沙發上,「原來是這樣啊……城市工程學。」
「無論怎樣說,城市工程學的確比舊宗教學好很多呢。」艾加嘴裏說,但當然舊宗教學並不單指舊宗教學這麼簡單。
亞格斯向艾加吐一吐舌頭,繼續翻閱他的平板雜誌。
「我勸你還是快點把你的腦袋從『異能』這話題拿出來吧。」艾加說,「這種東西好像個詛咒,到時候你想逃也逃不掉了!」
亞格斯不明白這番話背後的意思。
今天亞格斯的課堂於午飯後,而艾加早上已經上過他的複合機械工程課,所以他可以不慌不忙地回到大學找艾加吃午飯。
亞格斯與艾加找到兩個空位,桌的盡頭坐着一個個子很小的女生。
「啊,是迪雅。」艾加認出她。「她跟我們以前在同一家孤兒院生活直到小學完結呢。」
亞格斯撐大雙眼,「咦!?我都沒有發現她跟我們讀同一間大學呢!」
艾加從亞格斯後腦拍過去,「迪雅.曼斷箭,她比我們小一年的,小學也不是這麼久之前的事吧?」他對亞格斯說。
迪雅似乎也發現了他們的目光。艾加禮貌的點點頭,亞格斯的口卻仍然張開,臉上掛着一副不能相信的呆表情。但令艾加也有點訝異的是,迪雅也表現一副「被發現了」的反應。
三人對望了兩三秒後,迪雅又繼續低頭吃飯,幾乎裝出沒有發生任何事的模樣。
「什麼嘛?你肯定她也記得我們嗎?」亞格斯說畢,繼續吃他的糖醋炸魚。
艾加心裏充滿疑問。
午飯後的科技研究製作課可以說是樂透了,這是亞格斯認為最好玩的一課。與艾加和恩維一起上課更是幸褔極了,因為當亞格斯來不及完成功課時,艾加必定會把自己的借給他「參考」,雖然恩維常說總有一天她會讓亞格斯自食其果。艾加是科技研究的天才,所以就算亞格斯上堂時睡足整課,回家亦仍可以向艾加請教。
他們在長桌上拿着頭戴式全息影像顯示器,連接到課室處理器。
「還說什麼異能,」上課時恩維突然說,「我拜託你少看點奇怪的東西,多做有用的事吧!」
亞格斯有點不忿氣:「只是個興趣吧,又不是認真的。」
艾加專心地敲打着投射在桌面上的鐳射鍵盤,忙於調教立體影像的左右同步率,好讓投射的立體兔子不致於每跳一步便被撕開左右兩半。
恩維又再自負地說:「像我這樣,好好讀書才能進入上流社會!異能什麼的魔鬼們終有一天會絕種吧!到那時你只管一個月能賺多少好了。」
立體兔子仍然一跛一跛笨拙地在桌上拐。
「難道所有事情對於妳來說也只是高低的比較嗎?」亞格斯不滿地說。
立體兔子因太多次的測試而累得躺在桌上,或以老師的說法:超過了嘗試的次數,功課必須扣掉五分。艾加不甘心地專心翻看平板課本裏的筆記,懶得理會二人的對話,亞格斯則不是味兒。
今天的全息影像應用本來是亞格斯今天最期待的練習,現在什麼心情也被恩維破壞了。
下課後,教室空空如也,學生們早就急不及待離開,只有亞格斯一人留在座位上。夕陽已經落到山邊,落霞把教室渲染成一個金黃色的奇幻空間。亞格斯從窗戶看着學校的後山,但他的眼光所望之處比夕陽還要遠,彷彿看着宇宙的盡頭,尋找着自己失去的記憶。
此時在沉思的亞格斯被艾加叫醒。「課完了,回家吧。」
「喂~蒂玟~」詩詩妮站在看臺上向蒂玟揮手,不過她應該沒看見。
蒂玟在田徑跑道上時,目光就只會專注在跑道前方,不像運動場上的男生們,早就停下了腳步只顧看着詩詩妮的美態。春天還未離去,今天詩詩妮卻已經穿起短裙了。
詩詩妮於觀眾席上選了個位置坐下,難得有機會可看到學校田徑皇牌衝線的英姿。
蒂玟再跑了兩個圈後終於停下來,慢步走向看臺,「喔!詩詩妮,妳來了嗎?」
「對啊,剛才下課時想找妳去學校咖啡室嘛。果然不愧是『粉紅流星』!放學後總是練習跑步的啊。」詩詩妮用手肘輕輕撞了蒂玟一下,向她示意在旁邊偷看她的男生。
蒂玟卻望向跑道,「哈哈……是喇,不趁這時候好好練習的話,回去時不能保持狀態就慘了。」蒂玟心不在焉地回答。
「嗯?回去哪裏?」詩詩妮問道。
蒂玟才回神過來,「喔,沒什麼。等我去換衣服吧,我很快就到咖啡室的。」
蒂玟大步走向咖啡室的一角,神采飛揚的少女運動後更顯她的魅力,令咖啡室內的每個男生都回頭。
詩詩妮早已點了咖啡,蒂玟亦買了紅茶。
「啊?我們的校花今天沒有約嗎?」蒂玟調戲着詩詩妮說。
「什麼?連妳也作弄我嗎?」詩詩妮撒嬌說。
蒂玟喝下一口紅茶,「亞格斯不是挺好的嗎?」她問道,「最近你們關係還不錯吧?」
詩詩妮回答說:「還好吧?大學裏他跟我們比較熟嘛。」
「他為何對『異能』這麼有興趣呢?這樣說話很容易惹麻煩的!」蒂玟低聲說。「現在的男生都自以為是!真的恨不得在他的臉上一把掌把他打醒……」
「咦?蒂玟這麼關心亞格斯的嗎?」詩詩妮裝出吃驚的樣子。
蒂玟雙手於空中亂揮連番否認,「我沒有啊!」
「哈哈哈!我開玩笑了啦!」詩詩妮偷笑起來。
蒂玟回復平靜後問:「不過認識他一年多了,都不太清楚他過去的事呢。」
詩詩妮收起燦爛的笑容,看着咖啡微笑說道,「亞格斯很少分享他的過去呢。」
「……是嗎?」蒂玟靦覥地說。
亞格斯與艾加二人都是當年「畢洛士災難」城市大爆炸事件的生還者。
十七年前,當時他們都只有五歲,住在歷沙頓旁數小時車程的畢洛士谷。
那天艾加一家人正從鄰鎮的主題樂園回家,當時小艾加坐在車上後座,父母在前座駕駛,他們正在高速公路上還有三十分鐘的車程。
畢洛士發生的大爆炸令灼熱的火焰湧到空中,捲進上空飛機的引擎中。其中一架燃燒中的飛機從天空墮下,落在他們的前方,着地時機翼發生爆炸。艾加坐着的汽車被飛過來的飛機碎片擊中,父母當場喪命。小艾加則沒有大礙,不過仍被安全帶綑綁住的他嚇得像失去靈魂一樣,只剩下軀殼般呆滯坐在座位上。
至於小亞格斯的經歷則是一個迷。他完全喪失了那天前的所有記憶,但他的處境就不是其他畢洛士災難幸存者能夠想像的。救援人員在市中心找到他,那正是原爆點,九成的面積不是被夷為平地,就是焚燒至面目全非。大火燃燒了三日三夜後,他在鎮中心廣場陷於地下的一堆瓦礫裏被發現。除了他以外,市內只剩下一遍頹垣敗瓦,三千多人的小市鎮,只剩下他這唯一生還者。
在公寓快餐店吃過晚飯後,艾加和亞格斯又如常地到艾加的房間內打電玩。
亞格斯有感而發:「假如,我是說假如,舊宗教裏提及的神祇不只是傳說,你不覺得『異能』很有可能跟它有關係嗎?你看遊戲裏那個女主角被人們以為是怪物,但誰有想過她是神的使者呢?」
「首先,你在用遊戲劇情做例子簡直不可靠。」艾加用力地按下暫停鍵,「再說,你不要在這犯法的邊緣探索好不好?即使是大學生在做論文,也不是藉口,犯法就是犯法。你到底在盤算着什麼?」
亞格斯突然變得感嘆:「我最近又記起在醫院裏醒過來的境像。」
「已經過了很久了。」艾加用一半同情,一半哀傷的語氣。
亞格斯說:「護士們都猜爆炸是由異能人引起的……」
艾加問:「所以又能怎樣?」
亞格斯說:「我想知道真相。我要找回我的記憶。」
「夜了……早點回去休息吧,亞惿。我們現在活得好我已經很滿足了。」艾加落魄地說。
「嗯。」亞格斯回答。
夜闌人靜,街上偶爾路過一兩個狼狽醉客。孤寂和落寞沿着因黑夜而冷卻的大廈外牆湧下,連街燈都顯得特別昏暗。繁囂的街角趁機沉靜下來,寧靜得星星閃爍的聲音也變得響亮。
這夜,當城市仍在熟睡時,於鴉雀無聲的大街小巷間,有個正躲避追捕的人從一座矮房的天台跳到旁邊矮房的天台。而地面上的一隊人也正馬不停蹄地尋找那人的蹤影。
這隊名叫「異能者緝捕隊」的特種部隊隊員正拿着大大小小的工具,不停追趕着天台上的未知敵人。隊員頭盔內的全息視覺器顯示着目標的情報,和其他有用的資料。
「他是忍者嗎?竟然能從天台上跳來跳去!」其中一個隊員抱怨。
另一個隊員抹抹臉上的汗珠說:「還是快點把這猴子捉住吧……」
可疑人物放下了腳步,早已埋伏在附近的天台上其他緝捕隊隊員馬上從掩護中跳出,把可疑人物重重包圍起來。即使隊員們手持的只是沒有殺傷力的震撼彈步槍,但被為數三十多的緝捕隊員包圍,身手再好的人恐怕也插翼難飛。
夜幕籠罩的天台上緊張氣氛如箭在弦。
隊員舉起有對準系統輔助的壓制步槍,無一不是指向可疑人物。隊員們打開步槍射燈,細仔看清楚面前的人,才發現目標是個二十多歲,擁有一頭銹紅色曲髮的少年。
紅髮少年眼神散發異色,令隊員們心感不安。隊員喝令:「放下武器……」但看真一點,對方卻是兩手空空的。
天台的結構突然劇烈震動。在刺耳的磨擦聲下,多條鋼枝從地板冒出,交織成密不透風的鋼牆,阻擋了隊員的視線。紅髮少年趁機逃逸。
45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ZRyRjdi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