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長安城內的戰鬥結束。大街小巷,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武器、鎧甲散滿一地,嗅覺靈敏的烏鴉已經成羣降落,叼食著新鮮的屍肉。
城內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彷彿昨晚的那場戰鬥未曾發生。
於皇宮內,慕容沖一行人走進大殿,視察情況。
「苻堅老賊真會享受。」韓延游目四顧,看著宏偉華麗的宮殿,連聲感嘆。
「這些年來,他在我們身上榨取的財富,可謂多不勝數。」慕容永不屑地道。
「不管怎樣,這座長安城和這座宮殿,現在都是屬於我們了。」慕容沖轉身,悠然地坐上龍椅,「各位,你們居功至偉。」
「少將軍言重了。」眾將抱拳。
「此戰能一蹴而就,叔明居功至偉。」慕容沖驕傲地指指慕容永,「若非叔明冒死打開城門,我軍也未必能這麼容易就攻陷長安。因此,首功非你莫屬。」
「謝過少將軍。」慕容永抱拳作揖。
「少將軍,在下心想,既然我軍已經攻陷長安。那麼,應該是少將軍稱帝的時候了。」高蓋諂媚地道。
「稱帝?」慕容沖揚起眉頭。
「沒錯,少將軍。放眼天下,僭越大位者多不勝數。乞伏國仁、姚萇等都已經稱王稱帝,少將軍坐擁數萬雄師,盤據漢代古都長安,武功卓越,堪比西漢武帝、東漢光武,為何不能龍袍加身?」在言辭間,高蓋極盡拍馬屁之能事,其歌頌之意溢於表面,讓慕容沖整個人都感到飄飄然。
「好,高蓋,此話很中聽。」慕容沖哈哈大笑,滿意地點頭。
「但是,少將軍,苻堅老賊已經逃出長安。據斥候回報,他已經逃往五將山城。」韓延沉聲道,「五將山城乃苻暉所建,地勢險要,兵精糧足。若他進入此處,閉門不出,我等將難以攻破。」
高蓋回首,向韓延投以責難的目光:「苻堅老賊氣數將盡,我等又何必急在一時?韓將軍,你非要在這個時候打擾少將軍的興致嗎?」
「高先生,我只是以事論事。」韓延提高聲量,「五將山城三面環山,峰高霧濃,要登山,只有一條蜿蜒小路,不利騎兵快速推進。若被苻堅老賊入城,他將必定緊閉城門,堅守不出。屆時,倘若苻丕等人回師馳救,我軍將會腹背受敵!」
「韓將軍,你不免過於杞人憂天!」高蓋進一步提高聲量,二人的聲浪在偌大的殿中造成隆隆迴音,「苻丕如今遭慕容垂糾纏於鄴城一帶,根本分身不暇,何來多餘的兵力回師?再者,苻堅老賊歷年來樹敵甚多,除我軍外,乞伏國仁、姚萇等皆急欲取其頸上人頭。我軍不取,自有他們代勞。」
「高先生,你這是誤了少將軍!」韓延朗聲大喊,「倘若貪一時安逸,不乘時翦除強敵,少將軍只怕會淪為桀、紂之流!」
此話一出,眾將都知道他說得過份了,故此紛紛低頭,不敢接話。
「大膽!」慕容沖猛然站起來,圓瞪雙目,「韓延!你很大膽!竟敢拿本將軍與桀、紂相提並論?」
韓延連忙低下頭,誠惶誠恐地為自己辨解:「末將不敢。末將只是一時氣上心頭,才會胡言亂語,請少將軍見諒。」
「是啊,少將軍,韓將軍是個耿直的人,不懂甚麼忌諱。他只是一時氣上心頭,才會說些瘋言瘋語,請少將軍莫要怪罪韓將軍。」慕容永不忍同僚被罰,便率先站出來打圓場,「再者,我軍剛打勝仗,未行封賞,就先罰了自家兄弟,這樣不是很損士氣嗎?」
「是啊,少將軍,韓將軍只是一時犯糊塗了⋯⋯他本來就是粗人,有話直說,不懂禮數⋯⋯少將軍,請饒過他吧⋯⋯」
在馮安、慕容興、段隨等家將七嘴八舌地為韓延說項下,慕容沖的氣也逐漸消減。
「算吧,本將軍也明白,老韓你是個老粗,不懂禮數也屬當然。」慕容沖為自己找下台階。
「是的,少將軍,末將才疏、學識淺,不懂禮數,才會一時失言。」眼看主公放過自己,韓延也僥僥然地為自己開脫。
「不過,本將軍說,老韓你將來是要跟本將軍打天下的人。大業一成,你就是開國元勳,肚子內總不能沒有墨水。我軍暫時會駐紮於長安,稍作整休,再行出發。你就把握這個時間,好好地看一看書吧。」慕容沖不耐煩地揚揚手。
「是,少將軍。」韓延抹抹額上的汗,便緩緩退到一旁。
「高先生,你剛才說,本將軍應稱帝。但這些禮節,本將軍不懂,要該如何進行?」慕容沖問。
「少將軍,稱帝這回事⋯⋯」
眾將瞪著慕容沖跟高蓋談得熱絡,均感到絲絲不安。
隨後,在高蓋的謀劃下,慕容沖於長安登基為帝,仍以燕為國號,改元更始,並大封羣臣。
慕容永因於長安一戰中立下奇功,被封為右將軍、雍州刺史、漢國公,與韓延共同統領禁軍,拱衛皇宮。4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18teoe5OV
但是,在受封之時,慕容永卻絲毫不感喜悅。
他反而擔憂,這個政權,以至他自己,究竟會有著怎樣的命運。4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tL13EkzC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