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居住的租房,意外有點不習慣。過往這個時間我多數煩惱明天的工作,但現在似是斷線紙鷂般,遊回房間癱在床上。
事實上他亦只能癱癱床上,這間所謂的「房」也就只夠勉強塞一張木板床。 不要小看這樣一間房,也得索價月租四千,未包水電媒。好幾次萌生搬家,但外面只有更貴更細,相比起來這裡已經是天堂,故此只能留在這裡。
這裡是傳統的六層高舊式唐樓,只有樓梯沒有升降機,每次出入上落五層樓梯簡直是強身健體最佳運動。房東擁有五六全層,一層十室,全部重新間隔分割,變成一個個小單位分租。
「一葉輕舟去,人隔萬重山,鳥南飛,鳥南返,鳥兒比翼何日再歸還,哀我何孤單。」
「休涕淚,莫愁煩,人生如朝露,何處無離散,今宵人惜別,相會夢魂間,我低語慰檀郎,輕拭流淚眼,君莫嗟,君莫嘆,終有日,春風吹渡玉門關。」
「情如海,義如山,孰惜春意早闌珊,虛榮誤我,怨青衫。」
「憐無限,愛無限,願為郎君老朱顏,勸君莫被功名誤,白少年頭莫等閒。」
鄰室那對陳氏老伯伯及老婆婆唱著粵曲,我記得應該是《鳳閣恩仇未了情》的歌詞。那對老夫婦好像是退休人士,無兒無女,靠幾千生果金過活。閒時就像這樣唱唱粵曲,倒也頤神。
「這裡是名詞,名詞要連著動詞⋯⋯」
「阿強!專心一點,不是提過好多次要留心主謂的分別嗎?這裡第一句是小明說的,當然是指小明的媽媽。」
「張美鈴!你的作文還未做好!伯母她在半小時後就接你走,給我寫快一點!」
門外大廳傳來「孔乙己」的牢騷訓話,「孔乙己」當然不是魯迅筆下那位之乎者也偷書賊,而是租住在本單位的孔文東的暱稱。與我同樣是中文系出生,只是他乃中文大學畢業,天之驕子。一直希望做老師,但聽聞畢業將屆三年,仍然未曾覓得一份教職。迫不得已當補習老師,對象都是住在附近租戶的子女。為數六七位小朋友就在大廳的木桌上圍圈而坐,在孔文東的指導下趕做學校作業。
「咦,你居然在家?今天不用上班嗎?」
因為房間沒有窗戶,為著要涼快一點,我習慣不關門開風扇,好使空氣更容易流動。故此在外面走廊路過的蔣正光會好奇探頭進來問,他還是如同平時那樣穿著發黃的白背心黑短褲,突出小小啤酒肚,腳踏人字拖鞋,完全標準的失業中年模範。
「對啊,今天休息。」
當然這裡眾街坊都不知道我在寫色情小說,只知道我在報館上班,至於工作詳細無需與他們說明清楚。即使今天倉卒轉職,更沒有道理向他們交代。
「你在這裡就對了,來來來⋯⋯」他側身入房,靠近我耳語:「你知道旁邊七號房有一對新情侶搬進來嗎?」
蔣正光是住在六號,平常遊手好閒領綜援金的他,與鄰近師奶一樣專職收風八卦。但對比師奶大嬸,他的消息更為實用一點,絕不會無事多言,言必有事。
「新情侶?有甚麼特別?」
「女的簡直貌美聲甜,身材頂瓜瓜,不看會走寶。」蔣正光一邊說,一邊雙手在胸前比劃,示意對方擁有驚人巨乳。望著一位中年大叔在秀身材,讓我反胃不舒服。不過既然有新鄰居,打招呼也好,當作見面認識。
跟著蔣正光出來,正好碰見住在鄰房的馬羨仁。與我們兩位文弱纖瘦的男人不同,他可是渾身古銅肌肉。才剛剛開門,與我們碰個正著,蔣正光即時拉住他:「馬先生,你上哪?」
「房裡又悶又熱,去走廊透透氣。」
「很好,過來,很好處給你。」
「甚麼好處?」
「早上有一對新情侶搬入七號房,女的一副甜臉,明顯是日韓裔。」
馬羨仁聽著,不屑地搖頭:「錯了錯了,你們怎麼能光憑外表去判別他人呢?看女生最重要是內在,要驗血統看出身,必須是百分百日本籍的才是上等美女……」
「所以就拉你這位專家過去慧眼鑑定,方知道是不是日本妹。」17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yCJwjR2c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