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呀……」
「你聽到我說話嗎?」雷巧賢理應聽到我倉皇呼救的聲音,卻裝作聽而不聞,猶在確認我是否收到她的話語。
「是是,十時,龍江出版社,我記下來了。」其實我連龍江出版社在哪都不知道,心想一會在電腦用 Gaogo Map 找找看就行。雷巧賢確定我聽得清楚,隨即掛上電話,真是冷血魔人,好歹關心一下我這邊發生甚麼事也好。通話掛斷後,我隨手一甩,將電話扔在床上,騰出右手撐在床鋪上,加上右腳勾著床架,慢慢將身體拖引回床上。
房間太細小,平常連穿過轉身都辦不到,像這樣夾住身體不上不下卻是頭一回。勉為其難脫困後,望望手機,已經是早上八時三十八分左右。即時慌張提著毛巾牙刷,衝出房門去洗手間。洗手間早就排著兩個人,我是第三位輪侯者。
房東將一間大屋進行「十分割」,變成十間小房分租,廚房及洗手間是共用。像這樣子排隊輪候,已經是司空見慣。
「羨仁,為什麼這麼早?」排第一位的是馬羨仁,他蓬頭散髮、一臉鬍渣的樣子扭頭望著我,反問:「你才是哦,這個時間刷牙洗臉?」
之前我都是下午才回報館工作,往往避開早晨繁忙時段,在稍晚的時間才去刷牙洗臉。但現在與龍江出版社有約,我無意說太多,只得含糊道:「今天有點事要早些出門。」
「咦,我也是。」
「你有通告嗎?」
「像我這些卑微的臨時演員怎麼會有通告呢,我是去當保安。」
和老朋友張兆恆同樣是臨時演員,但二者好像是不同公司。另外馬羨仁有習武,據說是負責武打場面的替身。然而今天本市電影業疲憊,缺乏金主投資,縱然開拍亦是小品,難有發揮所長的機會。像六、七十年代那樣的功夫片熱潮一去不復返,馬羨仁這類武師首當其衝最早加入失業大軍。
「保安?」
「朋友介紹的,花百元上上課考張證書,就可以獲發保安證,可以當保安員。」
馬羨仁年齡不輕,少說已經三十多。說到要當保安之處,難掩落寞之情,畢竟他的理想不是區區一個小小的保安員可以實展。
「畢竟也是正當職業啊……」
「保安?即是『食蕉』嗎?」
「食蕉」者,保安英文 Security 之速音「 SECU 」之成。常言「好聽一點叫保安,難聽一點叫『食蕉』」,食蕉其實跡近粗口,帶有不尊重的意思。同一屋簷下,我從未見過馬羨仁發怒的表情,今天才頭一回見識到他豎眉漲臉困窘不滿。無緣無故插口的,是發叔的侄子趙精苼。他搖著腳,口叨著一根牙籤,毫不知道自己出口得罪人,笑嬉嬉道:「我鄉下看你們的電影,常常大叫食蕉食蕉,就有警衛走過來,是不是真的?」
不知者不罪,我想趙精苼這鄉間小子應為無心之言,但還是說:「最好叫保安,食蕉不是甚麼莊重語。」
「哦哦……保安先生!」
媽的,還故意大聲叫著,生怕沒有人聽到。我和馬羨仁十分尷尬,果然平常發叔動氣,不是無因。
「是誰在洗手間這麼久?」趙精苼等了許久,過去叩門,傳出一道女子的聲音:「快了,請等一等。」
聽上去十分陌生,但這裡的年青女子似乎只有一位,就是新搬來的藍蘭。果然不消一會門口打開,一臉秀麗的臉龐出迎,藍蘭在洗手間化好妝容,比昨天更為清麗脫俗。我和趙精苼看得入神,只有馬羨仁一如平常地點頭打招呼,隨即換他進入洗手間。馬羨仁才不是甚麼正人君子,亦非對女人無興趣,正確而言是只對「日本妹」有反應。記得以前我和蔣正光見他對任何女性都沒興趣,誤會他是同性戀,「喜歡日本妹」只是推搪我們的藉口,於是電召住在鄰街的霞姐上門色誘他。2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fqHKNmM7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