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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遊樂園——夕陽西下

靈氳

Mar 13, 2025

15

6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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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隨巫姊的腳步，我們來到了一個被一種深沉的橘色所填滿的房間，屋內擺設相當簡單，一張床、一張椅子，再加上一扇面對著夕陽的窗――這時我才驚覺，原來，房間裡原本並非是這樣橘茫茫的，而應該是接近全白的顏色才對。

全開的窗戶上頭，淡白的薄紗窗簾有如微醺的女郎隨著爵士樂起舞般地搖曳著，透過窗徐徐吹來的西風吻過房內每個人的臉頰，沖淡了原本瀰漫其中的緊張感……不，其實正確來說，只有我的緊張。

老太太躺在床上，右手邊坐著老先生，左手則邊對著窗外的夕陽，枕頭旁還放著一隻大毛絨娃娃，那是今天的戰利品——也被陽光同化成了一樣的顏色。巫姊不知何時開始拿了一管針筒在手上，針筒裡似乎還有不明的透明液體流動，從裏頭傳來陣陣與生命相對的氣息。

「接下來，由我說明一下最後的流程。待會，我會將我手中的藥劑注入到您身體裡，然後在幾分鐘內，您就會失去知覺，隨後死亡。過程中您不會感到任何疼痛。有其他問題嗎？」

「完全沒有，辛苦你了。」

「在藥劑注射進去之前，都是可以反悔的。」

「沒關係，直接來吧。」

畢竟攸關一個人的生死，就算是巫姊肯定也還是會想謹慎一些的。但老太太表情堅定，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那好，我知道了，接下來將為您注射藥劑。請把握之後的幾分鐘，和先生做最後的道別吧。」語畢，巫姊走到老太太的身邊，將手中的針筒對準了她的手臂，深呼吸一口氣後，注入藥劑。

「那麼，接下來的時間，就請兩位獨處吧，我們晚點再進來。」巫姊示意，於是我們都退了出去，只留下老夫婦在房間內。

「我們這樣，真的可以嗎？」我問。

「你就靜靜的看著吧。」巫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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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後，老先生從房裡走了出來，此時外頭已經天黑，太陽完全落了下來，去到地平線的另外一邊。

老先生臉上隱隱約約的掛著兩條淚痕，但眼角卻似有若無的透著一抹微笑。

「不好意思，接下來也麻煩你們了。」老先生說，但從她說話的聲音聽來，沒有哽咽的聲音，也沒有傷心難過的感覺，

「好的，我們會處理好後事。」巫姊回答，同時有一組人進去將老太太移了出來。送到其他地方。

「今天先這樣就可以了，過幾天我們會派人去接您來參加葬禮。小履，送老先生回家。」巫姊說。

「啊，好的，謝謝你們。」

「不會，這是我們該做的。」巫姊平靜地回答，然後轉頭對我說：「小履，送客人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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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前往遊樂園出口的路上，我鼓起勇氣開口向老先生詢問：「雖然這麼說很失禮，但您難道就不會捨不得夫人嗎？」我做好被客訴的心理準備，等待老先生的回答。

「當然會啊！」老先生說。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捨得讓先生自殺呢？」

「哈哈，年輕人啊，有時真心愛一個人，不是將他緊緊握在手中，知道嗎？」老先生輕聲笑著。

「我知道，但……」

「你應該還有印象吧，她現在已經是癌症末期了。今天我們很幸運，能夠平安的度過，可是明天呢？」

「明天……」

「就像那個老掉牙的問題『未來和明天，哪一個會先到？』，對我們來說，先到的永遠都是未來，能有明天反而算是賺到的。在有做足準備的時候向她好好道別，她也能放心無痛的走。總好過哪天回到家後才發現她已然過世，而當下我卻無法陪在她身邊的悲痛吧。」

「……」老先生說完的當下，我無言以對。奇怪，我今天好像特別容易語塞，所以我只好趕緊轉移話題。「那麼，在這之後，您有何打算呢？」

「有何打算嘛……這還真是個範圍廣大的命題啊。」老先生搓揉著他略微稀疏的鬍子，思索著該如何回答我。

「老實說，我也還沒想好。」過了不久，老先生這麼回答。「或許，我會去爬爬山、看看海；或許，我會帶著他的相片，去我們以前去過的地方逛逛；火許，我還會將她的骨灰撒在一望無際的太平洋上，就像她之前和我說的願望。」

「但實際上，誰知道呢？也許我只會回到家中，盯著她的遺物發呆個一整天。」老先生說。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為甚麼這麼急於送死，是嗎？」

「……」心思被猜透的感覺真不好受。

「哈哈。」老先生笑了笑。「這就要回到剛才的問題了。現在的我們，沒有了未來。但，我還有許多明天。」

「這樣子有甚麼差別呢？」

「我們不必為了不確定的下個未來擔憂，明天的事情可以明天再說。當然，總有一天會輪到我的未來比明天還要早到的時候。」老先生拍拍我的肩膀。「到那時，我會再來委託你們的。」

「……那麼，我會祈禱那天不會太快到來的。」我似懂非懂地說。

「總之，就先這樣吧。你還很年輕，很多事情不懂很正常。倒不如說不要這麼早就了解還比較好。好啦，送我到這就行了，下次再見。」老先生好似讀懂了我的不明白，但也沒有繼續深入，他微微頷首，搭上來接駁的車。

「好的，您小心慢走。」我鞠躬道，目送老先生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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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陰晴不定，陽光時有時無的梅雨季，我更偏好集中所有的溫度，燒穿一天的烏雲，照亮一天的大地。」巫姊不知何時走到我身後，淡淡地說了這句話。

「這是老太太在第一次見面時和我說的，雖然那時候老先生不在，但我相信他一定比我更清楚這句話的涵義。」巫姊拍了拍我的背，如此說著。「怎麼樣啊？第一次的體驗感想。」

「嗯……怎麼說呢，好像有甚麼東西在我腦袋裡發芽了，但我現在還是一片混亂。」

「是嘛，沒關係。感覺上你已經開始了解我們所做的事了。」

「我有嗎？」

「有啦。對了，今天到這裡就可以了，你先回家吧，剩下的事情我來處理就好。」

「可以嗎，這樣巫姊你不會太累嗎？」

「還過得去。再說，如果你真的擔心我，不如早點正式決定進我們公司幫我的忙。」

｢啊哈哈，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明天見。｣

「嗯，再見。」

和巫姊道別後，我獨自一人回到了住處。久違的工作和與人相處，使我身心俱疲，甚麼事情都沒辦法思考。在強撐著洗完澡後，便一頭陷入了沉沉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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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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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1 序——面試通知

#2 序——九樓十號辦事處

#3 遊樂園——初見樂園

#4 遊樂園——第一位客人

#5 遊樂園——夕陽西下

#6 家常菜——石沉大海

#7 家常菜——逢場作戲

#8 家常菜——餘溫

#9 戰場——新的一天

#10 戰場——虛擬現實

#11 戰場——死去的過程

#12 戰場——微醺？過後

#13 戰場——重新定義

#14 舞台——戲台女王

#15 舞台——終場表演

#16 舞台——似舊還新的劇本

#17 舞台——排演

#18 舞台——似夏花絢爛

#19 舞台——如伊甸完滿

#20 舞台——霓虹

#21 舞台——交錯的念想

#22 舞台——曲中人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