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銳剛拐過街角,一股子濃郁的藥草味兒就霸道地鑽進了他的鼻子,裡面還混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類似礦石粉末燒灼後的怪味。
他抬眼望去,嚯,好傢伙,一家掛著「百年老店」燙金牌匾的藥鋪門口,正上演著一齣「草藥鑑定風波」。
幾個穿著看起來挺體面、實際上領口袖口都磨得發亮的青衫修士,正圍著一株長得歪瓜劣棗、通體泛著詭異幽光的怪草指指點點,唾沫橫飛。
「……這年份絕對有問題!你看這根鬚!乾癟!色澤暗淡!最多兩年半!萬藥盟收貨的規矩是三年份,你這糊弄誰呢?!」一個尖嘴猴腮的修士嗓門跟被掐了脖子的鴨子似的,尖利刺耳。
「哎呀,道友,話不能這麼說嘛!」掌櫃的是個笑瞇瞇的胖老頭,臉上褶子堆得跟包子似的,兩隻手揣在袖子裡不停地搓著,「現在這世道,好藥材比好媳婦還難找!靈氣一年比一年稀薄,這草啊,它長得慢!萬藥盟那邊也缺貨,都跟我說了,品相差不離兒就成,要求沒那麼嚴……」
「萬藥盟?」林銳摸了摸下巴,眼神裡帶了點玩味,「聽著這名頭,怎麼跟前世那些搞行業壟斷、控制價格的藥販子組織一個德行?」他心裡默默給這個名字打了個叉,覺得以後打交道得留個心眼。
往前沒走幾步,又是一家符籙店。
這家店門臉小,窗戶上倒是貼得花裡胡哨。
几張巴掌大的黃紙,上面用紅色的朱砂畫著扭七歪八的線條,有的像一團鬼火,有的像一攤融化的冰淇淋,還有一張……林銳瞇著眼瞅了半天,愣是沒看出來那抽象的玩意兒是啥。
「這符…畫得跟畢卡索似的,真能辟邪?」他嚴重懷疑。
店裡,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灰色道袍、看著挺年輕的女修正叉著腰,手指頭快戳到老闆鼻子上了,唾沫星子橫飛,正指著牆上一張畫著閃電圖案的「辟邪符」理論:
「……你這符文迴路根本不對!《雷光教符籙入門詳解》第三頁明明白白寫著,引動陽雷之氣,符膽必須先走離位,再轉坎位聚氣,你這直接從乾位起筆,靈力還沒聚起來就散了!廢紙一張,退錢!」
「雷光教?」林銳琢磨著,「聽這口氣,像是個挺講究『技術標準』和『操作規範』的門派,還出教材?有點意思。」
再往前,空氣陡然變得燥熱起來,一陣「叮叮噹噹」的打鐵聲震得人耳膜疼。
抬頭一看,門口掛著個掉了漆的木牌,上面刻著個歪歪扭扭的齒輪圖案,寫著「天工會認證——王二麻子鐵匠鋪」。得,名字倒是挺實誠。
鋪子裡熱浪滾滾,一個光著膀子、肌肉疙瘩比林銳腦袋還大的壯漢,正掄著一個比他胳膊還粗的八角大錘,「哐哐哐」地砸在一塊燒得通紅扭曲的金屬塊上。
牆角靠著幾把剛打好的飛劍、砍刀,劍身泛著暗沉的寒光,看著就挺唬人。
旁邊幾個同樣膀大腰圓、穿著沾滿油污皮甲的修士正湊在一起,壓低聲音嘀咕:
「……聽說了沒?天工會那邊新搞出來的『玄鐵合金』配方,說是加了點啥『地心火髓』粉末,靈氣傳導效率提升了兩成!特別適合咱們這種靠蠻力吃飯的體修!就是他娘的貴得離譜!」
「天工會…煉器…體修…」林銳一邊走一邊琢磨,「得,這又是个類似『行業協會』加『職業認證』的玩意兒。看來這修仙界,分工還挺明確,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的圈子和門道啊。」
除了這些透著「專業氣息」的「修仙產業」店鋪,街邊最多的還是茶館、酒肆和客棧。這些地方就更接地氣了,三教九流,魚龍混雜。
路過一家門口掛著「聽風軒」牌匾的茶館,裡面飄出裊裊的靈茶香氣。
林銳掃了一眼,看到幾個穿著相對乾淨整潔、看起來像是坐辦公室的文職修士圍坐一桌,慢悠悠地品著靈茶,壓低聲音交流著最新的「小道消息」。
「……聽說了沒?青蘿山脈深處那座廢棄的古修士洞府,前天又有人摸進去了!據說,嘿,撿到了一塊拳頭大的『星辰鐵』!那玩意兒,拿到綠微城去賣,少說也值這個數!」一個修士神秘兮兮地伸出五根手指。
「真的假的?老王你別又吹牛逼!上次你說有人挖到千年靈芝,結果呢?是塊長毛的爛木頭!」旁邊一個修士嗤之以鼻。
「千真萬確!我三叔家小舅子的鄰居的兒子,那天就在附近砍柴,親眼看見一個渾身是血的傢伙背著個鼓鼓囊囊的麻袋從洞裡爬出來,跑得比兔子還快!那麻袋縫裡漏出來的光,嘖嘖,差點沒閃瞎他的狗眼!」
「那還等什麼?哥幾個組個隊,也去碰碰運氣啊!發財的機會就在眼前!」
「拉倒吧你!就咱們這三腳貓功夫?沒看前幾天『青玉靈門』和『地琊宗』那幫自詡名門正派的弟子都派人過去了?咱們這種沒門沒派的散修去了,不夠給人家塞牙縫的!別到時候寶貝沒撈著,反倒成了人家練劍的靶子。」
林銳聽得暗自發笑。
看來哪個世界都少不了尋寶探險的傳說,以及等著天上掉餡餅、卻又慫得一批的吃瓜群眾。
隔壁那家掛著「烈火釀」招牌的酒肆裡,則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烏煙瘴氣,酒氣薰天。
十幾個氣息彪悍、身上帶著血腥味和濃烈汗臭的漢子,正光著膀子,踩在桌子上,舉著能當臉盆使的粗瓷大碗,聲嘶力竭地划拳行令,吆五喝六,唾沫星子橫飛,喧囂聲震得整條街都能聽見。
「乾了這碗!祝咱們『狩獵者公會』弟兄們這次進山,把那頭噴火的鐵甲穿山甲的皮給扒了!給弟兄們一人做件馬甲!威風!」一個滿臉絡腮鬍子,脖子上掛著幾顆不知名獸牙的大漢,站在桌子上,一隻腳踩著凳子,唾沫星子噴了對面一臉。
「乾!」眾人齊聲響應,舉碗猛灌,酒水順著嘴角脖子往下流淌,場面豪放又粗野。
「狩獵者公會…聽著就像個傭兵組織,或者說…更像個黑幫預備役?」林銳感覺自己像個剛進城的土包子,對這個世界的勢力構成和生存法則,還處在「新手掃盲」階段。
繼續往前溜達,林銳走到一個小廣場,中央立著一塊斑駁的石碑,上面刻著密密麻麻的古字,像鬼畫符一樣。
他湊近細看,勉強辨認出幾個字,似乎是記載竹雲鎮歷史的碑文。
說什麼這地方千年前只是個鳥不拉屎的小漁村,後來有個叫什麼「竹雲真人」的牛逼人物路過,覺得這裡風水不錯,靈氣也還行,就在此開宗立派,廣收門徒,這才慢慢發展成了如今的鎮子,並且之前是青蘿州的首府。
「原來這鎮子還有這麼段歷史。」林銳摸著下巴,對這座小鎮多了幾分了解。
他繞過石碑,廣場周圍有不少擺攤的散修,賣什麼的都有。
破爛的飛劍、缺了角的盾牌、不知名的獸骨、奇形怪狀的礦石、還有一些蔫了吧唧的草藥……林銳隨意地掃視著,希望能「撿個漏」,淘到點便宜又實用的東西。
就在他經過一個掛滿各種礦石、獸骨的攤位時,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的腳步下意識地頓住了,呼吸也跟著停了一瞬。
不遠處的靈材鋪門口,那個人正背對著他,低頭挑選著什麼。
月白色的長袍纖塵不染,如同上好的絲綢,勾勒出挺拔修長的身姿,黑髮用一根碧玉簪子鬆鬆地束著,即使只是一個背影,也透著一股子拒人千里的清冷和……該死的熟悉感。
林銳的心臟猛地一跳,隨即像被泡進了冰水裡,一股混雜著驚訝、噁心、以及某種被背叛後殘留的、尖銳刺痛的情緒,不受控制地湧了上來。
——王若寒。
操!
陰魂不散!
記憶的碎片瞬間炸開,洛杉磯那個雨夜,那個捲款跑路、讓他背上巨額債務、差點被高利貸沉屍海底的王八蛋的臉,和眼前這個背影漸漸重合。
雖然長相氣質截然不同,但那種骨子裡透出來的、自以為是的、虛偽的清高感,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王若寒似乎並未察覺他的存在,依舊低頭專注地檢查著手中的一塊淡藍色、散發著寒氣的靈材,側臉的輪廓在午後的陽光下顯得精緻而疏離。
林銳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胸口翻湧的噁心感和怒意。
他提醒自己,眼前這個人,不是洛杉磯那個王八蛋。
這是這個世界的王若寒,是原主林銳的「前未婚夫」,是竹雲鎮王家的天之驕子。
但那又怎麼樣?
一樣的名字,一樣的……讓人不爽。
原身的記憶裡,這個王若寒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小時候對他好,那是因為那時候他是林家家主一脈的小少爺,就算不能修煉,身份擺在那裡。
後來原主遲遲無法引氣入體,成了家族的笑柄,這個王若寒的態度就變了。
先是刻意的疏遠,然後是淡淡的惋惜,最後是毫不掩飾的嫌棄。
「銳,你的經脈……或許,真的不適合修煉。」記憶裡,王若寒就是用這種溫和卻帶著憐憫的語氣,輕易地否定了他所有的努力。
退婚?更是順理成章。
王家提出「資質不符」,林家那些長老巴不得甩掉這個包袱,痛快地答應了。
整個過程,這個「前未婚夫」連個屁都沒放,只留下一句輕飄飄的「也好」。
呵,也好?好你媽個頭!
「媽的,不管是哪個王若寒,都他媽不是好東西!」林銳在心裡啐了一口,眼神冷了下來。
舊傷被重新揭開,疼痛依舊,卻也激起了一種新的、帶著鋒芒的衝動。
「既然遇上了,不給你找點不痛快,都對不起老子和原主受的那些罪。」一絲冷冽的玩味爬上心頭。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臉上重新掛上那種無懈可擊的、帶著點兒痞氣的笑容,朝著那個月白色的背影,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
「喲,這不是王家大少爺嗎?」林銳的聲音不高不低,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驚訝和熟稔,足以讓周圍幾個豎著耳朵的修士聽清楚,「真是巧了嘿,出來買東西啊?」他嘴上說著「巧」,眼底卻掠過一絲冰冷的戲謔。
王若寒聞聲,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緩緩轉過身。
看到是林銳,他眼中那抹極淡的詫異一閃而逝,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旋即,那份居高臨下的冷漠便重新覆上面容,彷彿只是看到了一隻嗡嗡叫的蒼蠅。
「林銳?」王若寒的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起伏,就像在和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打招呼,「你……竟然還活著?我當那些傳言不過是市井之徒胡編亂造。」
「活著?這話說的,好像我死了才是天經地義似的。」林銳心中冷笑,他敏銳地捕捉到對方話語裡那一絲極力掩飾的驚訝和……不爽?
「託您的福,命硬,閻王爺不收。怎麼,看到我活蹦亂跳地站在這兒,王大少爺好像……挺失望?莫非,」他故意拖長了尾音,身體微微前傾,桃花眼帶著幾分曖昧的笑意,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旁邊的人聽見,「……你心裡還惦記著當年那點『情分』,想著跟我再續前緣吶?」
他故意在「情分」二字上微微加重了語氣。
周圍幾個假裝看熱鬧的修士頓時眼神一亮,交頭接耳起來。
「『情分』?他們倆?」
「王家大少和林家那個……我靠,我想起來了,以前不是訂過婚的嗎?後來給退了!」
「嘖嘖嘖,這裡頭有料啊……」
竊竊私語聲不大,卻清晰地傳入王若寒耳中,他的臉色瞬間難看了幾分。
他沒想到林銳這廢物,死而復生後竟然變得如此牙尖嘴利,還敢當眾拿過去的婚事來羞辱他!
「林銳,你胡說八道什麼!」王若寒冷哼一聲,試圖用怒意掩飾尷尬和那一絲被戳破心事的慌亂,「我與你早已毫無瓜葛!休要在此胡攪蠻纏,自作多情!」
「是嗎?」林銳不置可否地輕笑,向前慢悠悠地踱了一步,拉近了些許距離,眼神玩味地上下打量著王若寒,「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一見面就冷嘲熱諷?又何必在意我是死是活?難道說……王大少爺,」他微微傾身,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絲挑釁的意味,「你是在怕什麼?怕我……搶了你的風頭?還是怕旁人知道,你王若寒,曾經有個……嗯,『上不了檯面』的未婚夫?」
他故意將「上不了檯面」四個字說得極輕,氣息若有若無地拂過王若寒耳畔。
王若寒的臉色更沉。
他死死地盯著林銳,眼中閃過一抹被冒犯的惱怒和殺意,但良好的教養,又或者說是虛偽,讓他強行壓制下去。
在眾人面前失態,只會遂了對方的意。
「林銳,看來『死而復生』,倒是讓你長了張利嘴。不過,你以為逞口舌之快就能改變什麼?你我之間,早已是雲泥之別。就算你僥倖活下來,也不過是苟延殘喘。」
這時,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目光輕蔑地掃過林銳空空如也的雙手,嘴角勾起一抹嘲諷,「怎麼,跑到這靈材鋪來,是想買點什麼?以你現在這連靈氣都感應不到的『修為』,恐怕連這最下品的靈砂都買不起吧?要不要本少爺『施捨』你幾塊靈石?」
他故意將「修為」和「施捨」兩個詞咬得很重,語氣中的不屑與傲慢顯露無疑。
周圍的修士聞言,看向林銳的目光果然帶上了幾分同情和鄙夷,甚至還有人輕輕搖頭。
「這林銳,膽子是大了,可惜腦子還是不清醒。」
「是啊,跟王家大少叫板,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到底還是個廢物……」
「……」
林銳聽著周圍的議論聲,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變化。
他早就料到王若寒會如此反應,也早就做好了應對的準備。
「買不買得起,就不勞王大少爺費心了。」林銳淡淡地回應,目光卻落在了櫃檯上的一塊紫色晶石上,指尖輕輕敲了敲櫃面,「掌櫃的,這塊紫雲晶我要了。」
那塊紫雲晶,通體呈深紫色,雞蛋大小,表面佈滿了細密的雷紋,隱隱散發著一股濃郁而霸道的雷屬性靈氣波動。一看就不是凡品。
靈材鋪的掌櫃是個矮胖的中年男子,臉上堆著生意人特有的精明笑容。
他見林銳和王若寒起了衝突,本打算在一旁樂得看戲,沒想到林銳竟會突然開口要買這塊壓箱底的紫雲晶,這可是店裡的鎮店之寶!
他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笑容更盛:「這位客官好眼力!這塊紫雲晶可是本店的鎮店之寶,乃是從青蘿山脈深處的雷鳴谷開採出來的,蘊含著極為精純的雷靈力,是煉製高階雷屬性法器的上佳材料……」
「慢著!」王若寒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意味。
他幾步上前,目光灼灼地盯著那塊紫雲晶,眼底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與渴望。
「這塊紫雲晶,品質竟如此之高!」他一直在尋找一塊高品質的雷屬性靈材,用來煉製一件能提升他實力的法器,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竟然在這裡遇到了。
可惜……他最近為了衝擊下一個境界,購置丹藥和法器耗費了大量靈石,手頭確實有些拮据。
不過,對付林銳這個廢物,還用不著真金白銀。
「這……」掌櫃的頓時面露難色,額頭微微冒汗。他自然認得這位王家大少爺,也知道他的脾氣。
但林銳畢竟是先開口的,而且林家的勢力同樣不容小覷。
這兩人,他哪個都得罪不起啊……
他心裡快速盤算著:「王若寒是王家少主,未來前途無量;但這林銳最近風頭正勁,聽說連林家主都對他另眼相看……真是左右為難。」
「怎麼,怕本少爺出不起價錢?」王若寒冷冷地掃了掌櫃的一眼,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悅。他並沒有直接說要強搶,而是用「出不起價錢」來反問,既展現了自己的財力,又給掌櫃的施加了無形的壓力。
「不敢不敢。」掌櫃的連忙哈腰,臉上擠出笑容,「只是這位客官先看中的……」
「先來後到?」王若寒輕蔑地一笑,眼神中帶著一絲玩味,彷彿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掌櫃的,你在這修真界做了這麼多年生意,難道還不懂規矩?在這裡,實力為尊,拳頭大才是硬道理!不過嘛,本少爺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他轉頭看向林銳,眼神中充滿了挑釁,下巴微微抬起,帶著居高臨下的傲慢:「林銳,你若是識相的,就乖乖讓開,免得自取其辱!這塊紫雲晶,不是你這種廢物能夠擁有的。」他故意不提價錢,而是用「實力」來壓人,同時又擺出一副「講道理」的姿態,這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周圍的修士們聽到這話,紛紛將目光投向了林銳,臉上露出了看好戲的神情。
他們都想知道,這個「死而復生」、如今又敢叫板王家大少的林家子弟,會如何應對。
林銳看著王若寒那副自以為是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並不不動怒:「王大少爺真是好大的威風啊,不過……你確定要和我搶?你可別忘了,我可是『祖宗顯靈』才得以復生的,說不定……我林家祖宗還在天上看着呢。你若是強搶我看中的東西,就不怕祖宗他老人家晚上去找你聊聊人生?」他故意將「祖宗顯靈」四個字說得陰陽怪氣,語氣中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戲謔和威脅。
周圍的修士聽到這話,頓時一片嘩然。
「這林銳也太膽大了吧?居然敢拿祖宗來壓王若寒!」
「嘶……這話說的,有點邪乎啊,萬一林家祖宗真顯靈了呢?」
「這下有好戲看了,王若寒怕是要吃癟了。」
王若寒的臉色微微一沉,他沒想到林銳竟然會拿這種神神叨叨的事情來說事。
雖然他打心底裡不相信什麼「祖宗顯靈」,但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萬一真的惹怒了林家那些老不死的,或是真有什麼玄乎的存在,那他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該死,這小子竟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不過,我豈能被他嚇住?」
「林銳,你少拿你家祖宗來嚇唬我!」王若寒強壓著心中的忌憚,語氣依舊冷漠。
「我王家行事,何須看你林家祖宗的臉色!這塊紫雲晶,我是要定了!我倒要看看,你林家祖宗,能奈我何!」他雖然嘴上說得強硬,但心裡卻已經開始打鼓。
他決定,先穩住場面,不和林銳發生正面衝突,等離開這裡,再想辦法從林銳手裡把這塊紫雲晶弄過來。
「是嗎?那你倒是試試看。」林銳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彷彿完全沒把王若寒的威脅放在心上。
他轉頭看向一臉為難的掌櫃,「掌櫃的,開個價吧,這塊紫雲晶多少靈石?」
「這……」掌櫃的額頭冒汗,在兩道銳利的目光間艱難地權衡了一下,最終還是報出了一個數字,「五百枚下品靈石。」
「五百枚?」林銳挑了挑眉,玩味地笑了笑,卻沒有立刻說買,反而悠悠轉向臉色不豫的王若寒,「王大少爺,你也聽到了,五百。你剛才不是還跟我講『實力為尊』的大道理嗎?怎麼,這會兒連『價高者得』這種凡俗規矩,都不屑於遵守了?」
他語帶譏諷,故意停頓,目光掃過王若寒緊握的拳頭,似乎在享受對方的窘迫,然後才慢悠悠地續道:「這樣吧,看在王大少爺如此心儀這塊紫雲晶,又『實力』非凡的份上,不如,就由你先出價?我呢,就站在這裡,看看能不能跟你『公平競爭』一下。」
這話看似大度,實則字字誅心,如同將燒紅的烙鐵直接按在了王若寒的面子上。
周圍的修士們頓時嘩然,議論聲如潮水般湧起。
「嘶……這林銳嘴巴也太毒了吧!」
「這是直接打臉啊!王大少爺要是拿不出靈石,這臉可就丟大了!」
「聽說王大少最近為了修煉,投入巨大,他手頭怕是真的緊……」
「有好戲看了,看王若寒怎麼下這個台!」
王若寒的臉色瞬間由青轉紫,再由紫轉白,精彩紛呈。
他怎麼也沒想到,林銳竟敢如此赤裸裸地當眾揭他的短,將他逼入這般難堪的境地。他能感受到周圍那些探究、幸災樂禍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他死死地盯著林銳,那雙漂亮的眼眸深處,翻湧著幾乎要噬人的陰狠,但僅存的理智告訴他,絕不能在這裡發作。
一旦失態,不僅遂了林銳的意,更會讓王家的臉面蕩然無存。
「林銳,你……」王若寒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聲音冰冷得像是淬了寒冰,「你這是在故意挑釁我?」
「挑釁?」林銳故作無辜地眨了眨眼,攤開手,「王大少爺何出此言?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莫非……尊貴的王家大少爺,真的連區區五百靈石都拿不出來?若是如此,那這紫雲晶,我看還是算了吧,免得傳出去,墜了王家的威名。」他刻意加重了「區區」和「墜了王家威名」這幾個字,嘲諷之意溢於言表。
王若寒只覺得一股血氣直衝頭頂,眼前陣陣發黑。
「林銳,你少在這裡得意!」王若寒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裡撈出來的,「這塊紫雲晶,本少爺…要定了!只是今日出門倉促,未曾攜帶足夠靈石。這樣,我先付二百五十枚定金,餘下的,稍後自會派人送來。」他打定了主意,先用緩兵之計穩住場面,等脫身之後,有的是辦法炮製林銳,奪回紫雲晶。
「定金?」林銳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笑一聲,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全場,「王大少爺,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這規矩還要我教你?再說了,我憑什麼信你?萬一你回去之後翻臉不認帳,我這虧找誰說理去?難不成……真要去找你王家列祖列宗評評理?」他又一次提到了「祖宗」,語氣中的戲謔和輕蔑,如同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王若寒臉上。
「噗——哈哈哈哈!」周圍的修士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起來。
「這林銳太損了!王家祖宗的棺材板都要壓不住了吧!」
「王大少爺這次真是踢到鐵板了,被個『廢物』耍得團團轉!」
王若寒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漲成了深紫色,臉頰火辣辣地燙,彷彿真的被人當眾掌摑。
他長這麼大,何曾受過如此奇恥大辱!
所有的驕傲和自尊,在這一刻被林銳踩得粉碎!
「林銳!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林銳臉上的笑容瞬間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近乎殘酷的寒意,「王若寒,你捫心自問,到底是誰欺人太甚?!當初你為了攀附高枝,為了自己的前途,背信棄義,撕毀婚約,將我棄如敝屣的時候,可曾想過『欺人太甚』這四個字?!」
他一步步逼近,眼神銳利如刀,聲音低沉卻擲地有聲,帶著積壓已久的憤懣和冰冷:「現在,你又仗著身份修為,想要強取豪奪我看中的東西,你又可曾想過『欺人太甚』這四個字?!」
「我告訴你,王若寒,」林銳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力量,「從今天起,我林銳,不再是那個可以任你隨意踐踏、隨意欺辱的廢物!你欠我『林銳』的,我會一點一點,連本帶利,全部討回來!」
「這塊紫雲晶,」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充滿嘲諷的弧度,目光輕飄飄地落在王若寒身上,「就當是……你提前支付的第一筆利息吧!」
說完,他看也不看王若寒那張因憤怒和羞辱而扭曲的臉,徑直轉身,對著目瞪口呆的掌櫃,用一種平靜到近乎冷漠的語氣說道:
「掌櫃的,這塊紫雲晶,我不要了。」他微微停頓,用一種帶著憐憫又極盡羞辱的眼神瞥了一眼僵在原地的王若寒,「就勞煩您……把它賞給這位連五百靈石都掏不出來的王大少爺吧。」
留下那個「賞」字,如同最後一記無聲卻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王若寒的尊嚴上。
然後,在王若寒鐵青扭曲、幾欲噴火的目光中,在周圍修士們震驚、玩味、複雜各異的目光注視下,林銳挺直脊背,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勝利者的微笑,頭也不回地、瀟灑地揚長而去。
他甚至能想像到身後王若寒那氣急敗壞卻又不敢發作的憋屈模樣,心情頓時舒暢了不少。
呵,跟我鬥?你還嫩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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