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兵開著鏟車和挖土機將爆炸彈坑填平,地面攻擊部隊浩浩蕩蕩地開進克德拉克國境內。
戰爭頭兩天,在居軍情報和心理戰線的作用下,居軍受到的抵抗並不是太明顯,而外界一直很看好的薩利赫親兵——14萬克德拉克共和國衛隊,似乎已從人間消失。
同時,居軍特種部隊也在二十四小時內控制了薩利赫在克德拉克國西部部署的飛毛腿導彈基地,整個克德拉克國制空權基本喪失。
居權國中央司令部對戰局十分樂觀,認為將在幾天之內合圍克德拉克首都八哈塔拉。
但誰也沒有想到,就在第三天,居軍遇到了十分詭異的對手。
戈壁灘上,正常行駛的地面攻擊部隊驟然停下,步兵裝甲車一個急刹車,薑尚青被慣性帶著前沖,坐在前面的黑人大兵威爾遜被撞得腦袋生疼,還有兩三個士兵被直接甩翻在地,頭盔因為撞擊而歪歪斜斜。裝甲車司機冷不丁地罵了一句:“媽的,好大的沙塵暴啊!”
命令隨即傳來:“全體就地紮營!”
下了裝甲車,薑尚青著實被眼前景象震撼到。遠處,遮天蔽地的黃色“煙雲”急速撲來,如一頭張牙舞爪的怪獸,簡直就如世界末日一般。
黃沙不斷打在臉上,直讓人眼睛都睜不開,一些大兵不得不將頭巾取下罩在臉上。
沙塵暴瞬間而至,整個居軍沒有人遭遇過這種情況,實在太不正常,此時並非夏季,不是沙塵暴爆發的時間,完全不在居軍中央司令部的意料範圍內。
整個空氣中彌漫著黃沙,太陽早已不知所蹤,整個能見度不足十米,眼睛根本睜不開,沒有一輛裝備可以在這種條件下運行,平時高高在上的武裝直升機,此刻也只能在地面老老實實趴著,甚至連坦克都不敢移動分毫。
不是這些裝備性能不好,一方面是風沙確實太大,另一方面反而是因為裝備性能太好,科技技術水平高,信息化程度高,越精密也就越嬌貴。
大兵們全部鑽進這些鋼鐵巨獸的肚子裏躲避風沙,空氣很幹,狹小的空間裏還夾雜著機油和汗液的味道,吸上一口都覺得是折磨。
步兵裝甲車被黃沙打的劈啪作響,有時聲音會突然變得很大,那是被拳頭大的石塊砸中而發出。
車內,黑人大兵威爾遜既緊張又興奮,說:“上帝啊,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沙塵暴,就像世界末日一般。”
557維修連連長大衛·吉布森啃了一大口發硬的面包,咀嚼幾下後發現幹得實在咽不下去,又拿起水壺就了兩口,這才好受一些。他打了一個飽嗝,接過話頭道:“是啊,這樣下去不知道這該死的戰爭要打多久?”
黑人大兵威爾遜糾正道:“不,長官。你不能用‘該死的’這個詞語來形容這場戰爭。很明顯,我們代表正義,我以參加如此光榮的戰役而自豪。”而後扭頭看向對面一排正在雙手握著十字架禱告的阿波羅·馬丁道:“你們看,連阿波羅·馬丁都在為我們的征途祈禱。是吧,阿波羅?”
須臾,阿波羅放下手中十字架,緩緩睜開雙眼,那對眸子是如此的清亮,看上去很舒服,不過整個人卻給人一種懦懦弱弱的感覺,他說:“不,你誤會了,威爾遜,我並沒有為這場戰役祈禱。”
威爾遜很是不解,“天啦,外面正刮著毀天滅地的沙塵暴,還有邪惡的薩利赫以及他的軍隊等著我們,我們代表正義,你不為我們的征途祈禱,那你在為誰祈禱?”
“嘿嘿嘿……”阿波羅笑得很憨厚,消瘦的身材看上去似乎營養不良,他搖搖頭,道:“我向主祈禱居軍不要死人,也祈禱主保佑克德拉克國不要死人。”
薑尚青頓時被這個答案驚豔到,睜大眼睛看向阿波羅。瘦!小!醜!一眼望去就這三個特征,而他卻似乎看到一件稀世珍寶,一件閃閃發光的珍寶。
黑人大兵威爾遜毫不忌諱的祭出嫌棄眼神,“不得不承認,阿波羅,你就是個奇葩。現在是在打仗誒,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這也太幼稚了吧,而且你居然祈禱敵軍不要死人!你身上可是穿著居軍軍服,你到底站在哪一邊的,夥計?你知不知道薩利赫是一個十足的混蛋和暴君?你知不知道他為了打壓異己殺了多少人?你知不知道他曾經發起了幾次對鄰國的戰爭?你知不知道他正在搞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你知不知道我們在拿著生命去維護一場正義?”
阿波羅面對威爾遜如炮彈一般的質問憨憨笑著答道,“不知道!嘿嘿……”
黑人大兵威爾遜簡直快被眼前這個傻子氣炸了,道:“哦,天啊!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進557維修連的?老實說,阿波羅,我懷疑你是一個關系戶,背景很深的關系戶。我懷疑你可能是薩利赫的親戚,我甚至懷疑你表面上是一個‘真實義理教’教徒,實際上卻是一個‘真實吾主教’教徒”
阿波羅對此沒有爭辯什麼,只是憨憨地笑著,看上去真的就像一個傻子。
旁邊,用粉紅色絨布不斷擦拭手槍的女兵安妮·朱莉實在看不下去,突然母性爆發,開口道:“行啦,威爾遜,每個人進部隊都有自己的理由,不要把你的意志強加在別人身上。”
黑人大兵威爾遜雖然高高大大,可面對安妮的訓斥也不好再造次,聲音立馬低了幾分,“嘿嘿!那安妮姐姐是為什麼進的部隊啊?”
“我嗎?”安妮說:“為了生活!老公有了外遇,留下三個孩子和我而去,我要養家,手上有點手藝,部隊工資高,所以就來了。”
威爾遜訕訕笑著,轉頭看向薑尚青:“你呢?兄弟,明明一副亞洲人模樣卻來參軍,應該也是為了維護一場正義而來吧!”
薑尚青搖搖頭,“哦,其實我是為了獲得居權國國籍而參軍的,你知道亞裔留學生要獲得居權國國籍很難的!”
黑人大兵威爾遜嘴角很不屑地抽了抽,似乎很無語。
557維修連連長大衛·吉布森雖然平時特別不靠譜,嗜酒如命,但協調團隊關系倒頗有可取之處,他說:“好了,威爾遜。你是一個充滿激情的小夥子,我們都看得見,好好幹,以後起碼是個上校。對了,請你把旁邊那個水壺遞給我一下,裏面還有幾口威士忌,哈哈哈……謝謝!”
整晚百無聊賴,時間在機油、汗液和酒精的味道下悄悄劃過。
翌日一早,部隊繼續出發,即將兵臨克德拉克國西南重鎮“卡爾裏耶”。
下午,沙塵暴再次光臨,飛沙走石之下,部隊停滯不前。
傍晚,沙塵略有減弱,所有人突然收到作戰命令:“准備迎敵!”
原來是指揮部得到情報,一支神秘運兵車隊正從首都八哈塔拉南下,直奔卡爾裏耶,疑似為傳說中的薩利赫王牌親兵——克德拉克共和國衛隊。
身子匍匐在戈壁灘上,薑尚青有些緊張,自進入克德拉克國以來整個居軍都沒有遇到過成規模的抵抗,現在這支神秘部隊主動找上門來,必有准備,惡戰在所難免。
一旁,矮小而消瘦的阿波羅又開始禱告……
淩晨,風沙稍稍小了些,一名美軍匍匐在地上已經超過3小時,神秘部隊還沒有現身,這讓他認為居軍的情報有誤,索性起身找了個地兒撒起尿來。
“砰!”
槍聲響徹夜空,士兵轟然倒地。臨死前,他喃喃道:“為…為什麼…夜視儀沒有提示……”
所有人都聽到了這突兀的槍聲,薑尚青立即滾到裝甲車另一側尋求掩護,四周頓時槍聲大作,長長的火舌撕裂夜空,子彈在坦克和裝甲車上打得劈啪作響,所有人都巴不得把彈夾中的子彈全部射向對面。
在風沙掩護下,克軍發起了更猛烈的攻擊,居軍雖然裝備先進,卻也無法快速解決戰鬥,雙方陷入激戰。
克德拉克國的軍人不會因為557維修連不在戰鬥序列而停止攻擊,子彈不會因為薑尚青無心戰鬥便放過他,細長的火光在周遭不斷閃爍,那是殺人的命符。
薑尚青趴在地上胡亂向對面開著槍,強大後坐力使他的身體來回震顫。
黑人大兵威爾遜肯定是個狂熱戰爭分子無疑,他與其他六個人組成一個射擊單元,一只腳半跪在地上瘋狂吼叫著扣動扳機,一連串子彈呼嘯而出,在空中形成“一”字沖向對面。
整片區域炮火連天,沙塵之中夜視儀作用不是太大,雙方都只能大致辨別個方向,然後看誰的火力更猛。
火光之下,薑尚青看見了讓他一生為之震撼的一幕,阿波羅將步槍背在身後,穿梭於槍林彈雨之中,拖著一個居軍傷員不顧一切地往後退。
薑尚青連忙大喊:“阿波羅,趴下!你在幹什麼?找死嗎?快趴下!”阿波羅聞聲扭頭看了一眼,露出又黃又不整齊的牙齒微笑著,轉眼拖著傷員躲到了裝甲車後面。
這一幕太過震撼,薑尚青發誓,那絕對是世界上最真誠、最美麗的微笑,沒有一絲做作。
繼續胡亂朝對面開著槍,也不知道射出去的子彈到底擊中了什麼,十幾分鐘以後,他再次看到了阿波羅不顧一切地朝著一個傷員沖了過去,小小的身軀拽著對方兩只手就往回拉。
心……在莫名顫抖,薑尚青看見原本掛在阿波羅身後的步槍都已不在,卻依然沖向戰場救人,到底是什麼讓他如此冥頑不靈?
薑尚青不明白,完全不明白。
瞅准時機,他一個箭步沖出去將阿波羅撲倒在地,險險避開襲來的子彈。
強行將阿波羅拖拽到掩體後面,薑尚青一個耳巴子扇了過去,吼道:“你在做什麼?不怕死嗎?混蛋!”
阿波羅一手捂著臉,依舊微笑著,說:“怕!”
“怕死還沖出去,有病嗎?”薑尚青怒斥。
“他們受傷了。”阿波羅指著一旁的傷員說:“我得去救他們。”
薑尚青氣不打一處來,“再繼續這樣做的話你會被打死的!”
“嘿嘿……”阿波羅說:“我知道啊,可是我不能看著他們死在我面前,而我卻無動於衷!”
“你是認為你信仰的‘主’會保佑你不死嗎?還是認為‘主’會施法讓子彈躲著你飛?”薑尚青大聲質問。
阿波羅搖搖頭,道:“我寧願死在槍林彈雨之下,也不願意苟活在自責之中。嘿嘿……”
薑尚青像一只鬥敗的公雞一樣蔫了,有氣無力的問道:“你的槍呢?不會是丟了吧?那可是防身的玩意兒。”
“我不會向任何一個人開槍,哪怕是敵人。槍!背在身上挺重的,還影響我救人,所以就扔了,嘿嘿……”阿波羅說完又轉身奔向戰場。
薑尚青獨自站在裝甲車後面,一動不動,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做什麼!阿波羅是那樣消瘦、矮小、醜陋,但他的身影和話語卻在自己腦中不斷徘徊,一遍又一遍……
遠處,一個武裝直升機團前來支援,一枚地對空火箭彈劃破夜空,在薑尚青頭頂之上飛過,夜空中響起巨大的爆炸聲,一架直升機於空中解體。薑尚青看著那不一樣的“煙火”,心中一團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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