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的腳底出現陣陣酥麻,小腳如被甚麼東西咬上一口般發出吶喊,一個廣大的室內空間出現在我們的眼前,甚至讓我忘了我還在室內的這一事實。裏面的人好比潮水一般多,然而這空間之大甚至讓人無法意識到這一點,反卻對巨量的回聲產生疑問。
「這也太大了吧。」
看到如此壯觀的場景,我又一次感到驚訝無比,我心想這是前世所沒有的,更是不可能實現的地方。但,個別的某些人卻對此不為所動就是了。
「你看!你看!好大的餐廳耶!我快等不及了!」
貪吃也得有個限度吧。隨便吧,反正這裏雖然大,但卻甚麼都沒有,只是人流不知為何而擠在一起,因此,我便跟着菲爾迪,一起穿過人群,來到了場地的對面,此時我才發現,人群是從這裏進出的——這個地方,其實和她所說的餐廳是連在一起的,也難怪她會說這餐廳這麼大。
「這些人看着不像貴族啊。」
我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這個問題,對耶?為甚麼這麼多人呀?
「他們確實不是啊。」
菲爾迪回過頭來,對着我說。
「別倒後走啊,小心跌倒呀。」
「嗚啊!」
「你看。」
我的手托着本應摔下地面的菲爾迪,將她抱住了。
「阿哈。」
她乾笑了一下,又自己站了起來。
「你繼續說吧。」
我怕她又會摔,便伸手,打算牽起她的手,而她看到我將手伸出來,也沒有特別抗拒,就這樣搭上了。
「就是說啊,你看他們的頭髮。」
「頭髮?就……淺褐色和黑色啊。」
「沒錯,但土魔法的貴族,十幾年前就沒了,就算有,那也是深褐色才對。」
頭髮跟魔法有關係的嗎?
「你看,我不是綠髮嗎?這就是菲爾迪家族引以為傲的,與大自然融為一體的證明啊。」
操控植物……甚麼的嗎?聽上去好像好強似的。而我則是回想起之前所看到的人。里特是……亮紅色的,火嗎?但不是說他什麼都會嗎?而且我也確實看見了。然後,依洛亞……水魔法?說起來,納夫亞呢?她的頭髮不是黑色嗎……
「真是奇怪啊,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呢?而且......」
正當我沉著臉思考時,菲爾迪的問題讓我回了魂,對了。
「我實在猜不出你到底會甚麼樣的魔法。」
她,對我說:
「粉色......真是神奇吶......」
餐廳內部的空間佔滿了人,就算是如此大的空間,也漸漸令人感到一股窒息,與其他人同行,擠在一起的人們向不同方向移動,如無頭蒼蠅一樣胡亂竄逃,如此一來,沒有任何人能離開原地,如果不是拉着菲爾迪,我恐怕已經看不見她了。
「為甚麼會有這麼多人?」
我試着問下菲爾迪,但此刻的我們單是站穩腳步就己經用盡一切專注力,根本無法理會其他事情。不過後來我又想了一下,要是我是這裏的居民,如此盛大的活動,而且有機會窺探平時無法接觸的地方,我可能也會被此吸引吧。
而對這些人來說,最重要的,那只能是食物吧。更不用提那些家景比較差的人了。想清這一點後,下一個問題又來了,里特完全不管嗎?我猜這和旅遊業是一樣的。講的就是地標的文化輸出和當地經濟的發展平衡……嗎?
遠處看到一個吧台,裏面有着一個朦朧的身影,那應該是廚師嗎?只見她手上不斷地鼓搗些甚麼,但絕不是前世所看過的「廚具」,更甚至,整個吧台似乎就只有她一個人。眼見人流慢慢向那方而流動,一點又一點,緩慢又逾緩,只能一邊聽着四周吵雜灌入耳中一邊前進。而我們倆人,只能被那由人群所組成的流水不停推動。
「啊——終於能放鬆一下惹……嗚啊!」
我還沒能提醒到菲爾迪,她就被後方的人流所擠。我把她拉向我身邊,而這也讓她纖細的身體貼在我身上。
「謝啦——」
不知為何,她的雙手莫名其妙地藉機環繞在我的腰上,然而,我好像都沒有那種像電玩裏,那種心跳感完全沒有出現。
「不客氣。」
可能,在我解開她的動機之前,我這心裡的疑惑和猜疑只會揮之不去吧。
同作為人類。「食」絕對是一個無論如何都繞不開的話題。「食」以文化而流傳,「食」以生活為要點,因此,這絕對是最能代表人類智慧之結晶,也因此,要了解一個地方,「食」是最好也是最淺而易見的基準。「廚師」不停走動,我們面前的吧台上淨是我沒有看過的食物(至少他們放在這,就應該表示能吃吧)。
「你想要吃點甚麼?」
被菲爾迪這樣一問,霎時間也不知回甚麼好。於是便回了一句萬能解場句——我都可以。
「對了,錢......」
「好了啦,我請你。」
只是看着桌上五顏六色的蔬果如同彩虹被搗碎不停揉搓成形的模樣,實在不讓人感到開胃。
「那麼——老師!煩請您準備倆份蔀茴莉藍。」
好在,「我都可以」似乎在這裏不算是一膚淺地回應,她真的隨意點了點東西,只不過是甚麼,就有待觀察了。只見一名身穿黑袍的女子向我們招手走來,眼神看上去不太精神的感覺,畢竟這麼多人。
「呃......你認真?」
她的語氣想是看見髒東西一眼,臉上充滿疑惑和不解。
「我確定。」
「哼......你肯定是北方人是吧。」
廚師打趣地說道,而菲爾迪也只是輕捂著嘴,微微地笑了笑。互動結束後,廚師這才問道:
「要淺的深的。」
我固然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於是跟菲爾迪說要交給她來決定。等到菲爾迪回答她深的時候,她手裏先是拿着刀正切着甚麼,又過不久便換成別的刀切其他東西,除剛才,他就沒有一刻是看着我們的,只是低着頭,切着東西,與之對應的是,他那快速而敏捷的刀功,那怕是在前世時自認進得了廚房的我也不得不感嘆,因為在次之上......
「下一個......要什麼?」
「幾成熟?」
「加不加鹽?」
「過水不?啥?用炒的?喲呵,先生你吃的比北方的還奇啊。」
如此之多的工作量,僅僅一人。這讓我不得不從心裡佩服她。看著她從我們下單時所拿出來的食材,那像是一種蔬菜,卻是藍色的,就像是藍莓的那種顏色。本來我並不知道那就是所謂的蔀茴莉藍,直到我看見一個人對它目不轉睛地看著,才萌生出「我們要吃的原來是這個啊」的想法。把切好的東西放在一個圓盤上。從那個顏色看起來應該是鐵做的,但不是鍋子,是一個相當平滑的表面,有點像是大號的砧板,然而當他向「砧板」灑上疑似是油的東西,我心中就只剩一股子的疑惑了,因為他是先灑上油,再移動它,而不是移動了再灑,不過,很快地,我的疑慮就被解決了。當他準備拿起手中的盤子時,上面的東西開始發光,卻漸漸消失,等到他真拿上手時,上面已經看不到一絲留下的液體,變成了一樣我想都沒想過的東西,沒錯——那是魔法陣。被前世所束縛往常識的我當然感到新奇,法陣給我的印象都是那種落後、緩慢的,也許我也該放下對「異世界」的刻板印象嗎?她轉身而去,背向我們,把盤子放在一個造型特異的凹槽,我猜那應該是灶台,而我也確實猜中了,只不過我沒猜中的,是他只打了個響指就讓凹槽內燃起熊熊烈火,我己經盡量避免引起身邊人的注意,但無奈我過於驚訝的表情還是被菲爾迪看到了,從而擺出了一臉看鄉巴老的樣子。被看到的還不止她,甚至穿黑衣的廚師也瞧到了一眼,撇開頭在一旁正咪着嘴微微地笑了一下,彷彿沒有了剛才的疲倦感,但,她手中的動作沒有停下,向那塊鐵板撒上切成碎片的菜葉,隨着她越撒越多,鐵板開始嘶嘶作響,然後,伴隨用某種大刮刀不停翻炒,葉菜的顏色漸漸地就變成了像藍天般清澈的淺藍色,然後慢慢沉澱,變成藍黑色,這時我才意識到所謂「深」與「淺」的意思。
不可思議地是,鐵板並不是像鍋圓底、頂部開口大,它更像是那種烤製披薩用的坡薩石板,因此翻炒時不能保證其內容物不會因為翻炒時用力過猛而灑滿一地,但,她沒有。看著他越來越認真的表現,想必我的驚訝一定在某種程度上鼓勵到她了吧......喔,不,隨著我不停的看著,這人的動作也越來越浮誇,什麼翻勺啊,顛勺啊,再往上還轉起菜刀了,像是那些鐵板燒的廚藝表演似的,不知我,還引起旁邊的其他客人。這家伙,飄啦。在吧檯上等了好一陣子,隨著那些等不到前面的人離開的人開始謾罵,隊伍和食物才終於繼續進行。隨後,放在我們面前的,是用木碗裝着的一碟菜。說是菜,但看着它深藍又帶點黃的外表……我實在不好評價。我們順着人潮,又向前在走了一段路。要說有甚麼不同的話,從拿到吃的開始,人群就沒有那麼擁擠了,往前方一看更是出奇地能看見一些空的座位。我們慢慢地挪了過去,也好在沒花多少時間,不然手中的菜都快涼了。
菲爾迪就坐我對面,而我姑且是拿了一根叉子,叉子……嗎?叉子吧。嗯,就這樣叫好了,每次看見這些異世界的東西都能不好好地把名詞說出來也是真的夠累的。總之,我試了試名叫蔀茴莉藍的食物,酸酸的,又有點甜,如果你在期待我能給出甚麼驚艷的評價的話,那麼抱歉,你應該做點更有意義的事情,這麼說吧……這東東只有名字看上去好像很高級的樣子而己,但它就……嗯,一盤菜……普通的菜。然而,即使我把它說成這樣子,眼前的菲爾迪卻表現得像是吃到了甚麼山珍海味,表情彷彿是遇到了稀世珍寶似,嘴巴越是咀嚼,臉瞼越是緊閉,洋溢着幸福的面龐,一口接着一口。有這麼好吃嗎?內心壓抑着這個問題,沒問出來是就是因為情面。
「有這麼好吃嗎?」
「啊?你居然不覺得好吃嗎?」
菲爾迪一面震撼,彷彿這世界上從來沒有人說過這句話。我現在的狀態,好比是古代第一個提出地球是圓的那人一樣。然而我左看右看,向前向後,愣是沒有一個人和我們手上吃的東西是一樣的,如果真如她所說,那好歹也得有證明啊。
「但我實在找不出這……東西好吃的理由。」
「甚麼叫找不到!這不多的是嗎?酸度和甜味都恰到好處,不此能嘗到蔀茴那獨特的鮮味,而選用有着『夢幻之香』之稱的莉藍花,充滿香氣之餘,其飽滿的風味更是令人垂涎三尺……」
蔀茴和莉藍,有夠直接的。
「夠了夠了夠了,知道你很喜歡這菜啦。北方人。」
「就真的是人間美味啊——會被說只有北方人吃根本是刻板印象啦!」
她好像是把話匣子給打開了,滿嘴都是「蔀茴莉藍」,就算是之前被人騷擾時都沒有這麼激動,而現在無論我怎麼做,她都沒有打算把這話題停止。直到我聽見了別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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