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靈團連環殺害事件 - 第三十三章放下了嗎？

陳宇軒點點頭，然後離開酒吧。

他掏出手機查看，看到前往土瓜灣地鐵站的方向，便朝着地鐵站走去。

陳宇軒並不急於回流星吧。

因為回去前，他還有一個非去不可的地方。

到達地鐵站，陳宇軒再次掏出手機，把一個應用程式開啟。

那是一個追蹤用的應用程式。

螢幕上有個紅點。

那是范瑋賢的位置，現在顯示他正在九龍城附近，還在移動當中。

九龍城嗎？

這土瓜灣站在屯馬線上。

屯馬線也有途經九龍城的站，叫宋王台站。

陳宇軒微微一笑，便決定進閘前往宋王台站。

列車在宋王台站停下，車門徐徐開啟，陳宇軒從車廂走出月台。

沒有必要再坐遠點，也不需要轉其他列車或交通工具，因為紅點停在城南道一幢舊樓二樓某單位裏。

從地鐵站走到城南道花了約十分鐘時間。

陳宇軒站在一個單位前面，按動門鈴。

打開木門的是煞有介事的范瑋賢，他警覺的瞄了對方幾眼，然後問道：「請問你找誰？」

陳宇軒答道：「找你。」

范瑋賢輕描淡寫的道：「我不認識你。」

說罷便欲關門，他心裏不禁有點驚訝，這不是剛才在酒吧把酒濺到他身上的人嗎？他是怎麼跟來的？

陳宇軒忽然道：「哦？我們不是有一面之緣嗎？是的，你不認識我。我只是想問剛才你的白毛衣被我弄髒了，是否應該賠你一件？」

范瑋賢的動作僵住了，道：「我不知道你在說甚麼。」

陳宇軒在木門快關上時道：「沒興趣聽我說幾句話嗎？范先生。」

范瑋賢慢慢把木門重新打開，問道：「你是甚麼人？警察嗎？」

陳宇軒笑道：「若然我是警察，又怎會自己一個人來？我不是警察，只是一個多管閒事的人。不過我倒認識負責追緝你的李懷邦。」

范瑋賢又一次察看陳宇軒的背後，確認是否有其他警察埋伏，當他肯定對方單身一人時，便淡淡一笑，問道：「那麼你有甚麼話要說？先進來吧！」

說罷他準備把鐵閘打開，卻被陳宇軒的腳頂住了。

陳宇軒道：「不用了，我沒打算進去，話說完便走。」

范瑋賢收起笑容，一雙銳利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陳宇軒問道：「你究竟有甚麼話要說？既然方才你知道我在酒吧，為甚麼不逮我？」

陳宇軒答道：「我當時沒有張聲是因為不知道你幹的事情孰對孰錯。」

范瑋賢嘆道：「殺人啊！那來孰對？」

陳宇軒輕輕嘆了口氣，道：「但是為自己的愛人報仇，有錯嗎？」

范瑋賢完全摸不透對方的意圖，但他為何好像很認同自己殺人的行徑？他重新望着陳宇軒道：「那麼你覺得我做對了？」

陳宇軒應道：「我不知道。我並沒有贊同你的做法。不若你說給我聽，殺了八個人，完成報仇大計。消氣了嗎？放下了嗎？」

范瑋賢道：「你為甚麼要知道？」

二人隔着一道鐵閘，陳宇軒沒有望着對方，只道：「因為我是過來人，我以前的愛人也被殺了。」

范瑋賢道：「原來是同路人。你殺了仇人嗎？報仇了嗎？」

陳宇軒輕輕搖頭道：「沒有。因為我選擇放下。」

范瑋賢冷哼一聲道：「放下了嗎？所以找到另一個女人得到幸福了嗎？那麼說你也不是很愛你那個被殺的女朋友啊。」

陳宇軒應道：「你只說對一半，我後來討了她的妹妹做老婆，但我心裏還是很掛念她。現在我可以名正言順的替她照顧她的家人。」

范瑋賢冷又哼一聲道：「滿嘴歪理。」

陳宇軒問道：「你認為親手殺死那兇手，替她報仇就是對的？」

范瑋賢反問道：「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陳宇軒微笑問道：「那是你自己覺得理所當然。她親口跟你說，還是託夢跟你說要為她報仇嗎？」

范瑋賢顯得有點不耐煩道：「這還要她教我嗎？」

陳宇軒又問道：「換着死的是你，你會要求李惠心為你報仇嗎？」

范瑋賢駡道：「儍的嗎？要是她為我報仇被捕，她便要坐牢了！我不用她這麼做，縱然我不會再在她身邊守護她，我希望她以後能找到幸福！」

陳宇軒點點頭道：「那末你認為她希望你為她報仇坐牢，而不是得到幸福？」

范瑋賢沒有回答，因為他無論怎樣回答，都是自相矛盾。

陳宇軒又道：「理解到報仇和放下的分別嗎？或許選擇報仇並不是為了愛人，而是為了自己。」

范瑋賢怒視着陳宇軒道：「胡說！」

陳宇軒聳聳肩道：「不是為了自己嗎？因為自己失去重要的人而感到憤怒，誓要把令你變得不幸的人置諸死地。或許那憤怒不是源自他人，而是怪責自己在愛人死時為何自己不在身邊保護她？所以選擇殺人，是為自己泄忿，不是為愛人的。你的愛人在天上會希望你幸福，而不是做一個殺人犯。」

范瑋賢緊閉着嘴唇，或許眼前這個陌生人想事情比他還要透徹，難道自己的所作所為真的只是為了泄忿嗎？

他的內心開始動搖着。

陳宇軒見他臉上陰晴不定，知道他報仇的信仰已開始動搖，於是道：「我只是有一點想不通，所以今晚才來跟你請教。」

范瑋賢先是一怔，然後問道：「你想不通甚麼？」

陳宇軒問道：「你決定要殺這八個人，是因為他們把心臟病發的李惠心留在靈探地點而沒有救她。他們年紀很輕，應該不懂急救，所以當時唯一能做的就是打電話求救。若然他們真的有打電話，但李惠心還是救不活，你還會決定要殺他們嗎？」

范瑋賢道：「若然他們求救，或許可以救活她！」

陳宇軒搖頭道：「這是絶不可能的。沒有擁有急救知識的人在身邊，也沒有自動體外心臟除顫器在附近，從她心臟病發那刻開始，她的存活率已經接近零。須知道從心臟病發那一刻起，五分鐘內不施急救，每過一分鐘，她的存活率會降一成，至於他們所在的地方，從打999開始計算，十五分鐘內救護員是無法到達的。所以若果因為李惠心死了，那八個人也必定要死，那麼他們當時選擇離去還是打電話求救根本改變不了他們的命運。」

范瑋賢悻悻道：「他們是夥伴啊！怎可以見死不救？」

陳宇軒反問道：「要是他們沒有見死不救，你會放過他們嗎？畢竟李惠心離世了是改變不到的事實。」

范瑋賢又一次緊閉着嘴唇，他其實不知道答案。

現在木已成舟，還可以怎樣？

他輕輕的嘆一口氣，問道：「你現在出現，是想說服我去自首嗎？」

陳宇軒搖頭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范瑋賢又問道：「那麼你為何出現在這兒？」

陳宇軒答道：「我受人所託要抓你，但出於私心，我理解你的心情和報仇的動機，所以我希望給你一個選擇。」

范瑋賢眉毛一揚，問道：「哦？是怎樣的選擇。」

陳宇軒只簡單的說一句：「三天。」

范瑋賢完全不理解陳宇軒的意思，道：「三天？」

陳宇軒點頭道：「三天。警局三天後會知道這兒是你的住址。這三天內你可以作不同的決定。」

范瑋賢覺得有趣，問道：「為甚麼是三天？我的決定裏有甚麼選項呢？」

陳宇軒答道：「三天，是因為希望兔年內可以把這事情告一段落。再者，三天應該有足夠的時間讓你想清楚往後的打算。至於選項，自首當然是其中之一。或者你可以甚麼都不做，等警察上門逮捕你。然後還有一個選項，就是把手上所有証據湮滅，然後離開香港。」

最後一個選項挺有意思，范瑋賢問道：「三天的確可以把証據全數湮滅，若然沒有証據，我為何還要逃？」

陳宇軒答道：「河豚消失了，他們就沒法把中毒的案件指向你。但別忘記你在雅德學校受傷遺下血跡，只要他們抓到你，取個基因樣本，就結案了。」

范瑋賢點點頭，的確是這樣。

陳宇軒又道：「要是警方一直無法鎖定你，你還是可以逍遙法外，如常工作，如常生活。可惜他們已經把你鎖定了，現在全香港警察都會找你，所以唯一的選擇就是離開香港，重新生活。」

范瑋賢又點點頭，他沒說錯，香港這個他長大的地方，已經沒有他的容身之所。

他深深的嘆口氣，完全不想離開，惠心在這兒，他希望留在同一個地方。

范瑋賢忽然問道：「你不怕我傷害你嗎？只要把你擺平，封着你的嘴，他們恐怕不懂找上門來。」

陳宇軒淡淡道：「你是個善良的人。起初你的確想引我進屋滅口，但我拒絕後你便再沒有企圖引我進屋。若然你真的想殺我，也不會這樣問我。」

范瑋賢笑道：「你好像很懂看人。」

陳宇軒微微點頭道：「當一個人曾經過着跌宕起伏的人生，自然會懂得看人，尤其是對方出現殺意的時候。」

范瑋賢問道：「我殺過人，你不害怕嗎？」

陳宇軒露出雪白的牙齒笑了，道：「聽說你是個飛躍道高手，但以我現在的功夫，你連沾上我衣角的機會也沒有。會殺人的人我倒見過不少，想取我命的人我也遇過很多。我雖然沒殺過人，但是能殺人的技倆我都懂。你若然要殺我，一定辦不到，相反我要殺你的話，從你開門到現在，已經死了幾百次。」

范瑋賢不能否認，同樣身為男人，也會覺得眼前這男人着實好看，而且言詞間看出他的自信。

單從外表看，除了左邊眉角下有一條約一吋長，淡淡的疤痕外，別人完全沒法想像他會跟那些會殺人的人有任何交集。

范瑋賢再一次凝視着陳宇軒的雙眼，一點也沒有在嚇唬的意味，亦不像在開玩笑。

范瑋賢問道：「我可以問幾個問題嗎？」

陳宇軒點頭道：「請說。」

范瑋賢問道：「你在酒吧用酒杯碰撞我時，已經知道我是誰？」

陳宇軒點頭答道：「是的。」

范瑋賢問道：「以我當時的變裝，差點連自己都認不出來，你是怎樣辦到的？」

陳宇軒笑道：「全個酒吧裏，有九個人點了酒但沒有真的喝過一口。當中八個警察至少會提起酒杯裝喝，只有一個女生點了瓶裝啤酒但連瓶子都沒有碰過。她偽裝得很好，用手提電腦擋着衆人的視線，好像一直在忙，直到蔡美玉走進女厠的一刻。」

范瑋賢一呆，道：「直到那一刻？」

陳宇軒點頭道：「直到那一刻，我感到從你身上透出來的殺意。所以我知道那女生就是你。」

范瑋賢淡淡一笑道：「而那幫笨警察竟然沒發現，或許你比他們更適合當警察。其實今晚范瑋賢一直沒有在那酒吧出現過，沒有一枚指紋，沒有任何基因留下。」

陳宇軒問道：「付錢呢？紙鈔上沒指紋嗎？」

范瑋賢答道：「我是用姚思敏的手機付錢的，沒有可能留下指紋。」

的確是異常謹慎的安排。

陳宇軒道：「我離開酒吧前沒有把你供出來是因為我知道你沒有殺害那個女警，只是把她弄暈了，所以明白你不是個嗜殺的人。」

范瑋賢答道：「我的目標非常清晰，不會殺害無關係的人。」

陳宇軒道：「但剛才有一刻想殺我。」

范瑋賢笑道：「的確是這樣，但幸好你拒絕進來，令我清醒了不少，打消那個危險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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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放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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