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遊行示威,許念仁從未被警察拘捕。他越用力掙扎,腰間就越痛。
背上突然一輕,抓住他的手也鬆了。腋下有人托著,把他扶起來,拉著他走。走了不知多久,拉著許念仁的人停下腳步。清涼的液體倒在許念仁的臉上,許念仁睜開腫脹大消的雙眼。
眼前那人戴了防毒面具,穿了「反核力量」呼籲的墨綠T恤,配搭一條迷彩軍褲。那人從背包中取出一套優閒服,塞進許念仁懷裡說:「快換上,條子都在找穿綠衣的。」
兩人換好衣服,就在鐵路乘了七個站,走到皇港市的工業區,找了家餐廳坐下。
牆上的電視正在播放示威的新聞片段,看見示威人士在白煙中亂跑,被防暴警察按在地上亂打,許念仁氣得雙手發抖。
「你惱怒也於事無補,沒有勇武,甚麼抗爭都沒用。」
「你怎麼稱呼?」
「小姓林,叫仲陽,你叫阿陽就可以了。」
「陽哥你好。」
「那天是你第一次遇上催淚彈嗎?有甚麼感受?」
「是的,是我們的第一次。我們以為催淚彈只會令我們流淚,原來不是。」李志輝拿起玻璃桌上的催淚彈彈殼,檢視一番說:「催淚彈隨風飄散至飯堂裡,我們除了不停留淚,還呼吸不了。
「有個工友起來跑了幾步,緩緩跪下來,事後他說,根本就沒法跑,躺下來都覺得辛苦。」
主持人說:「那些搞事分子在做甚麼?催淚彈就對他們沒影響嗎?」
「這個嘛,我得佩服他們,他們馬上戴上防毒面具,然後就剪斷我腕上的索帶,要我帶同七工友到天台暫避。我們八個人走出飯堂,樓梯間已經滿佈白煙,我們就掩住口鼻,一直往上走到天台的太平門。」李志輝前臂遮掩口鼻,另一隻手往前撥。
「雖然天台也聞到催淚煙,但比樓下已經好多了,大家拍拍身上的衣服,畢竟雙手好久沒有自由了。」
「之後你們看到搞事分子和警察的打鬥嗎?」主持人用筆向李志輝指了一下。
「我們在天台嘛,居高臨下,看見廠外的空地白茫茫一片,都是催淚煙。佔領者就向警察扔石頭,好幾個拿著棍棒,對了,之前有工友想反抗,也是給他們用棍子打的。」
「那你覺得警方用了過度的武力嗎?」
廠外的空地比許念仁經歷過的環境都要嚴峻。二三十枚催淚彈爆破,釋出的白煙擋住大部分的視野。手足扔出的石頭磚頭大多落空,讓警察暫時退開。站在雜物堆後的許念仁聽到吆喝爆破之外,還有一種聲音正在迫近。
整齊的步操聲,是警察的鞋子用力踏在地面發出的聲音。
「大家小心,有人走過來。」林仲陽剛說完,白煙之中衝出幾十個防暴警察,手持塑料盾,緩步推進。手足向他們扔石頭,但都被塑料盾擋開。莫非一年前的情景又要重現?
一幕幕手足被警察按在地上暴打的畫面,在許念仁的腦海上映。他握緊伸縮棍子,準備衝出去迎上警察。無論如何,也不要手足受傷。
林仲陽從地上的旅行袋取出一個瓶子,用打火器點燃了瓶口棉花,向防暴警察扔去。瓶子呈拋物線飛出,掉在警察身前的地上,爆出了一小片火焰。防暴警察後退,比剛才推進可要快速得多。
其他手足也在旅行袋取出汽油彈扔出,警察不斷後退,終於回到入口。手足不敢繼續追擊,留守在廠外的帳篷。
林仲陽向許念仁展示誇張的微笑,彷彿在說「看!這才是勇武抗爭」。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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