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黑松林深處--
"不夠...這遠遠不夠。" 拉斯加爾德環視了周圍緊張的傭兵們,皺起眉頭。
厄維斯聽見身旁的銀髮魔導師低聲念叨感到詫異。不夠?是力量不夠打破結界嗎?
確實,那束發自魔劍的光炮雖然威力強大,卻無法破開暗紅結界的圓頂,待烏雲散開一看便知道結界並未被損壞。
"呃恩!" 血液從魯特芬尼的嘴角流下。他閉上暗紅色的眼珠,試圖從魔劍的控制中清醒過來。雙手纏繞的繃帶已再次被鮮血浸透,血液順著高舉的雙臂流入魔劍的把手,被貪婪的黑鐵吸收,再次轉化成力量以衝破魔族結界。眼見魔劍對結界毫無實際損害,魯特芬尼並未放棄。他隨手擦去嘴角的血跡,然後再次舉起魔劍,爆發出更強大的光束,繼續向結界頂部發動攻擊。
他正在用自己的生命拯救團員。厄維斯摀著沉重的胸口,眼神緊盯著周圍其他死風旅團的傭兵,他們都緊握著拳頭,心懷擔憂,目光則是聚焦在結界頂端。厄維斯看著魯特芬尼一點點地燃燒著自己的生命,驅使著魔劍開闢一條生路,再看著眉頭緊皺的銀髮魔導師默默地分析著結界的魔法構造,他突然感到自己的無能。如果他也能做些什麼,能夠出一份力來幫助大家逃離險境就好了。下定決心,便是行動。
"我去探究結界的邊界!" 說完不等拉斯加爾德的回應,他便掉頭跑向了之前從營地出發的方向。
"等等啊!" 來不及阻止,敏捷的黑髮少年已經跳過一根橫倒的腐木,跑向森林的南側了。拉斯加爾德咬著指甲思索了一番,飛速做出決定。
"我跟著他去,你們看好團長!" 話畢,他解開了拘束行動的法師袍,跟著跑了過去。
望著赤色法師袍被隨意拋在地上,和追趕的銀發法師背影,死風旅團中的元老成員們理解了現況,紛紛圍繞魯特芬尼,形成保護陣型,一起對抗來自魔族的危機。
提坦尼斯和葛里爾互相對視了一眼,隨後默契地拔出武器,目光緊緊鎖定上空被攻打的結界陣。
"第一次遇到這麼強力的敵人,說實話令我興奮。一直虐殺低級魔物,我都有點厭倦了。" 金色的魔法箭對準了頭頂上方待發中,高個子獵人露出狠狠的笑容。提坦尼斯優雅地拔出了腰間的長劍,魔力匯聚於劍刃,冷靜地道:"遇到強敵,當然要優雅地解決對方,讓他們知道什麼叫真正的強者。" 兩人相視一笑,然後對準上空發射出強力的攻擊。
另一邊,黑松林的南側--
厄維斯一邊喘著氣,一邊朝著離開營地的方向奔跑。他記得不久前,魯特芬尼因察覺到天空的異常而停了下來。考慮到魔族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在無法預測移動目標的情況下布置出如此大範圍的陷阱,那麼實際上,魔族所布置的結界應該就在他們被翼魔襲擊的地點附近。如果厄維斯的猜測是正確的,那麼破解這個結界的突破口也許不在結界的中心,而是在結界的邊緣。他回頭望向遠處,看到雪山頂上烏雲盤旋的暗紅色天空,那裡隱約顯現出一些奇異的漂浮魔法紋。.
他感到脖子後的衣領被一隻手狠狠揪住,嚇了一跳,連忙往回看。
拉斯加爾德氣沖沖地抓住厄維斯的衣領,往回拉,壓低聲音罵著,然後厄維斯看見他揮舞著拳頭對著自己的左臉龐打了過來。
急促的一拳,厄維斯被擊倒在地,左半邊臉腫了起來,一股熱流從鼻孔中涌出。
"你到底在想甚麼?在這種危機時刻突然離開隊伍?" 銀髮法師氣沖沖地質問道。
"你難道想死嗎!?"
厄維斯被吼聲驚了一下,然後不甘示弱地站起來,抓住拉斯加爾德的胳膊阻止他揮舞第二拳頭。
"我看見大家都在努力對抗魔族的陷阱,難道你希望我無事可做呆呆等結果嗎?" 他對著拉斯加爾德吼著。
銀髮法師氣得手臂抖動,但卻掙扎不開厄維斯緊緊抓住著的手指。於是,他卸下手臂的力氣,然後用右腿狠狠對著厄維斯的膝蓋一掃,直接把厄維斯半倒在灑滿松針的雪地上。
厄維斯趴在地上感到膝蓋一陣刺痛,或許膝蓋骨已經裂開了吧,真不能小看法師的體術。拉斯加爾德一腳踩在厄維斯的後背上,阻止他再次爬起。隨後,他屈膝彎下來,用身體的重量狠狠壓著黑髮少年,厲聲斥責道:"無論你想不想死,都要給我活著。尼莫的事情我還沒有問清楚,你要是到處惹麻煩把你的命玩丟了,就不要怪我禁錮你的靈體逼問!"
厄維斯聞聲一抖,果斷地老實趴在地上。鼻血依舊從鼻孔中流過嘴角,讓他的口腔充滿了鐵與鹹腥味。臉頰被一拳重擊後依舊熱熱腫脹著,臉頰肉被牙齒咬傷,留下了一條流血的傷口在嘴裡。他的雙手伸向前方,緊緊握住雪地與泥土,表示主人的不甘。
隨後他嘆了口氣,聲音因為頭埋在雪地中顯得悶悶的,"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銀髮法師默默地注視著被打醒悟的少年,然後鬆開了壓踩在他身上的腳,蹲下身子到黑髮少年的面前。
"嘿。"
厄維斯仍然低著頭,不發一語。
"嘿,少年,看著我。"
厄維斯緩緩抬起頭,雪與血交織在他的臉上。半邊臉仍然腫著。
拉斯加爾德用他湛藍的眼珠真誠地凝視著厄維斯黑色的眼眸,慢慢說道:"我明白你對於冒險團的熱切貢獻之心,但是所謂的勇者幫助弱小是建立在勇者擁有的力量之上的前提。你沒有實力就單獨去對抗未知的危險,難道不是在找死嗎?還是你認為少一個隊員對於我們沒有區別?不過魯特芬尼確實不會介意多一個少一個…"
厄維斯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但是!" 拉斯加爾德接著大聲說道,"你對我很重要,知道嗎?你是被尼莫選中的冒險者,這說明他看見了你的潛力和可能性!你可是我們對抗魔族的關鍵,知道嗎?" 他憤怒地指著厄維斯喊道。
"所以說,我希望你在做出衝動的行為之前,好好思考一下對你的後果,對團隊的後果,還有……對我……的後果。" 拉斯加爾德狠狠地呼出一口氣,然後對厄維斯伸出手。
厄維斯呆呆地望著銀髮法師伸出的手,然後猛地握緊了他的手,感受到那份溫暖和被用力拉起身的力量,真誠地微笑了。拉斯加爾德哼了一聲,然後猛地睜大眼睛,狠狠掐了一把厄維斯的胳膊,罵道:"你小子剛剛是不是沒擦手就握住我了?你看我手上都是泥土!!!"
在經歷了緊張的氛圍後,神經突然感到放鬆了不少。厄維斯與拉斯加爾德對視一眼,然後雙雙開懷大笑了。
等笑聲停歇,厄維斯拍了拍褲子上沾的雪與泥土,對拉斯加爾德問道:"現在我們要做甚麼?回去與大隊會和嗎?"
銀髮法師搖了搖頭,"你既然決定去查看結界邊緣是否有破解方案,那我就跟你一起行動。這樣也能更有效率地抵達結果。"
厄維斯聽完點頭感謝,然後兩人一同準備行動。
他們邊走邊商討對策。拉斯加爾德用贊同的目光鼓勵厄維斯講述他的想法,然後對一些執行細節提出修改。最終兩人決定在出發營地最南側的結界邊緣處停下。
"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這個圓形結界的中心點並非在雪山山頂處,而是偏南一點,因為這份結界的最大作用是關起來死風旅團的所有人和附近的居民,也就是雪山南側的山腳村。" 拉斯加爾德指出。
"可是...魔族為甚麼要困住我們呢?這顯得之前的襲擊像是多此一舉。" 厄維斯與拉斯加爾德站在流動著暗紅波紋的結界邊緣處討論著。
拉斯加爾德皺著眉頭思索著。他沒有貿然觸碰結界,因為不確定這種結界是否有反擊機制存在。萬一觸發了結界的反擊,很可能會導致兩人受傷。“我不確定。但是很顯然之前的襲擊是試探。魔族通過類似於控制翼魔群的手段控制了勞克洛斯的契約翼魔反嗜了契約主,隨後精準定位到我們的營地發起了攻擊。”
“難道是他們想通過這種手段逼我們進入陷阱裡面?我記得你說過這種結界是用來關壓祭品的牢籠,對吧?” 厄維斯忙問道。
銀髮法師點了點頭,摩著下巴思索著。
厄維斯繼續道,“難道,你剛剛所說的‘不夠’... 是指祭品數量不夠嗎?”
“嗯…” 拉斯加爾德沉吟片刻,然後慢慢地點頭。“沒錯。如果只是算上傭兵團剩餘的45人,魔族沒有必要布下這麼大的牢籠。但如果算上山腳村的所有村民的話……”
厄維斯驚恐地睜大了眼睛。“糟了!” 他急忙衝向結界邊緣處。
拉斯加爾德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連忙擋在他身前。“你瘋了嗎?用肉身撞結界!”
“但是娜娜里!我的家人……還有我的朋友和鄰居……大家都有危險了啊!” 厄維斯焦急地吼著,渾身氣得顫抖。
厄維斯被拉斯加爾德穩穩伸出的手臂攔住,差點撞入發出不祥光芒的結界邊緣。“我理解你的心情,” 銀髮法師試圖使厄維斯冷靜下來,發出沉穩的聲音。“所以你更需要冷靜的思考能力。如果我們早點打破結界,不僅你的家人朋友會得救,連傭兵團的所有人,包括我在內,都會得救。這才是打破魔族詭計的方法。”
“深呼吸,厄維斯。”
厄維斯深深閉上眼睛,跟著銀髮法師的指示深深呼出了一口氣,再次冷靜了下來。拉斯加爾德默默感到頭疼。尼莫怎麼選了這麼一個衝動的小孩……一點勇者姿態都沒有……他在心裡默默嘆息。
拉斯加爾德凝視著自己的掌心,表情擔憂。已經感覺不到自己與地脈的連接了。這麼說來,魔族可能是盯上了這片即將形成的"初厄之地"了。如果魔族此刻再次襲擊,那他也只能用剩餘的魔法施展"那個"法術了……不,拉斯加爾德堅決地睜開眼睛。絕對不可以使用"被禁止的法術"。
他望著來回走動、抓耳撓腮的黑髮少年,下定了某種決心。
"厄維斯。"拉斯加爾德叫喚著,厄維斯便走到銀髮法師的面前,站定。
拉斯加爾德摀住自己的左眼,然後用右手覆蓋了對面厄維斯的左眼。
"接下來我要建立魔力鏈接,來共享魔法的加成。你將會看到我所見之萬物,聽見我所聽之萬聲,鏈接成立,сілтеме көрінісі!"壓在厄維斯的左眼上的手心傳來一陣涼意,接著,從拉斯加爾德的左眼中發出一道淡淡的藍光,與他的左眼建立了鏈接。
"好了。" 拉斯加爾德的臉色有些發白,他喘了一口氣,身體有些晃動。厄維斯連忙扶穩他。"現在我供想了我的魔力視野。你也來看看這個結界吧。"拉斯加爾德推開了厄維斯,轉身面對著暗紅的結界邊緣處。
"這..這是..!" 厄維斯驚訝地張開了嘴。現在他能看見魔族的魔法所編織的魔術式所織成的結界。原本只是暗紅流動的模糊邊緣現在透露著多重封印魔紋和魔術刻印。整個巨大結界就像是用魔法編織成的"不可逃離"之網。
"能看清"公式"就說明有破解的辦法。接下來只是時間的問題。" 銀髮法師虛弱地笑了一下。
"那要看你還有沒有這個時間了。"
"!!"
一道陌生的聲音從兩人後方傳來。拉斯加爾德猛然回頭,嘴裡準備念的防禦咒卻突然停止了。
說話的,是一隻不知何時飛到兩人後方的獨眼翼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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