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十一)
芳青天真地向嬌姐問道:「你家也是給姓史的抄家的,但怎麼你處處幫著他呢?你心中不恨他?不討厭他麼?」
芳青這般妄議恩客,要是換了別的時候,嬌姐侍童早就喝罵來邀功了,可這時說到嬌姐的身世,侍童也不敢插嘴,只能靜靜的站在一旁。
嬌姐反問道:「你這小子吃喝用度全仗恩客,配說這般的話麼?」
芳青搖頭答道:「錦衣玉食、寶馬香車,我都不在乎。院子如此繁盛,這裡的孩子原可以過得好一些。要是你的家人看見你這般,還助紂為虐,為姓史的糟塌別的孩子,他們會怎麼想?」
芳青還不明白,世上就是有種人,自己跪,也要別人一起跪。不,芳青在南春院幾個月,看過不少明爭暗鬥了,怎麼還不曉得?只是心中實在憤恨,不想同流同污而已。
嬌姐冷笑道:「那又怎樣?在這世上,強勝弱敗,本來就是常情。史爺有財有勢,權勢滔天。好比西瓜偎大邊,咱們院子也只好依附在這一票大爺身上。咱們現在過得還不是好好的?」
芳青反問道:「一將功成萬骨枯,你自己攀了高枝,跟你同期的小倌都到哪裡去了?」
嬌姐臉色顧盼自豪,自傲地說道:「在這世上,當然是有能者居之,敗者就被扔在一旁。你再不聽話,就剝你的皮來做燈籠。」
芳青問道:「那是說謊的吧?要是有客人想要我,就是我做錯了事,也不會變燈籠;假若再沒有人點我牌子,就算我百般乖巧,還不是落得像玉馥的下場?」
嬌姐獰笑道:「那又怎樣?就是你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
芳青聽了這話,心中苦澀無奈。他心中也曉得,自己人微言輕,朋友也不多。就算自己說了出來,別人也未必相信,反而會讓久齡那種小人落了口實,然後人云亦云,其他小倌就會群起攻之,就像過年那次一般,
嬌姐見芳青剛才放肆,眼下終於有點頹然,心中得意,便冷笑追問道:「你以為只有你一個知道?你打量別人不曉得麼?其實知道的人著實不少,但每人都想像自己都可攀上高枝,所以個個都力爭上游。除了你這麻煩小鬼,沒有半個會反抗。你那次想要偷走之事,還不是春兒為了拿功,才給我們通風報信,讓我們擒住了你?」
芳青聽了這話,登時非常詫異,驚訝得瞠目結舌。回想起那次,自己偷偷地偷走,明明周圍都不見人影,怎麼轉瞬就會給守衛發現了?難道真的是春兒通風報信嗎?但春兒一向待自己極好,芳青實在想像不了,心中混亂成一團。
這時候,門外有侍童過來通報,向嬌姐匯報道:「六爺的小廝順哥兒來了。」
嬌姐應了,侍童便帶來了小順。
小順笑臉迎人,手上奉了一個錦盒,向嬌姐道:「嬌姐,你好!這是我家主子新買來的,算是一點心意,請嬌姐笑納。」
小順說著,便打開了錦盒。但見裡面是一支雕刻仔細的玉嘴象牙煙槍。小順不愧為六爺的小廝,這時臉上笑意盈盈,說話油腔滑調,大有生意人的模樣,跟芳青平日見到的小順大有不同。
嬌姐點頭說道:「恭敬不如從命,就請順哥兒代奴家謝過六爺吧。」侍童馬上接過了錦盒。
小順向芳青瞄了瞄,笑笑問嬌姐道:「這小子又鬧事了麼?勞嬌姐費心了。」
嬌姐答道:「只是小事而已,你帶他回去吧。只是記謹要提醒他什麼話可以說;什麼話不能說。」
小順恭敬道謝,嬌姐搖頭歎道:「這小子個性倔強,極難管教,只是一張臉蛋還算還得去,我真不明白你家主子怎麼會看重這貨的。」
小順笑笑答道:「我家主子不過是替史爺看管這小子,只是代理罷了。」
嬌姐問道:「哦,那春兒是六爺自用?還是代理的?」
小順笑道:「我家主子就是生意人嘛,常常到處搜羅長得好看的小么兒。但就是買了回家,也不會成了禁臠。還不是跟府中養的家妓一般,都是拿了來孝敬賓客。」
六爺付的花帖費用極豐厚,嬌姐只要收到銅鈿,也不理會春兒伺候的是什麼人,點頭贊道:「六爺年紀輕輕,已經長袖善舞,深諳為商之道,當真是前途無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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