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禮節和立場,褚冥漾理所當然地也邀請了國王與王子,但兩人的同時出席仍令褚冥漾在驚喜之餘,感受到一股淡淡的酸澀。
在褚冥漾尚未踏入世界的孩提時代,亞那瑟恩是那少數知曉其存在,並對少年愛護有加的人之一。雖然在褚冥漾走入世界後,亞那瑟恩也沒有刻意隱瞞對他的喜愛,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政治影響,兩人的互動仍是低調地維持在檯面下。
而眾人所以為與自己交情篤深的颯彌亞,反而卻是自己最沒把握會出席的人。
……又或者說,最沒把握他會出於交情而非立場出席的人。
想到兩者在外界想像中與事實之間所形成的反差,褚冥漾不禁在心底苦笑了下,但不可否認地,他還是非常開心能在自己的生日晚宴上見到這對父子。
就在這五味雜陳的當下,眼角餘光的一張面孔卻令褚冥漾猛然止住了腳步。錯愕地看向那穿著與周遭格格不入的身影,褚冥漾與那雙自己絕對不可能會認錯的雙眸四目交接。
──怎麼可能?
『米納斯!確認夢幻的狀況!』來不及多加思考,褚冥漾換了方向便朝那單薄的身影跑去。
那張沾滿血跡的容顏泛起淡淡的苦澀笑容,彷彿不存在似地,除了褚冥漾之外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一身染血白袍的少年正無聲地佇立在角落。
『對不起,接下來就要拜託你了──』
在相隔幾步遠的距離,褚冥漾看見那個少年用唇形如此對自己說道。
白袍的少年手心撫過石柱柱面,所經之處帶起一道散發著白色微光的痕跡。對褚冥漾招了招手,少年將來到自己身邊的他擁入懷中。愣愣地任由對方碰觸著自己,褚冥漾看著那帶著哀傷笑容的人,用極輕的聲音在耳邊哼唱起令人眼眶濕潤的旋律。
剎那,光華盡逝。猛然陷入一片黑暗的會場裡騷動瞬起,沒有人意識到那穿透黑暗而來的星光正漸漸地映亮著整個空間,直到一副低沉韻致的嗓音響起。
「各位貴賓請別驚慌,今晚沒有人會受到傷害。我是一名占星術師,將為這裡的主人捎來一則來自星空的消息。」
銀色星芒照亮了所有人的視線,褚冥漾困惑地眨了眨眼,不能明白為何眼前的人已不是方才的白袍少年。自褚冥漾面前的角落陰影處緩步向前,走入星光之下的男人披著白色斗篷,自掩蓋住大半面容的蓬帽下露出勾起的嘴角。
「流傳自遠古上神們的血脈,靈魂深處埋藏著來自星光的碎片。歲月流轉至如今,黑色的天空呼喚著失落的微光前來照亮大地。」
幾縷白髮垂落在帽緣外,青年伸手指向了星空,點點微光自室內的空中亮起,聚集到褚冥漾身周,使他彷彿正散發著夜星般的銀白光暈。
「衷心期盼您的命格自此刻彰顯之時起,能為這個世界帶來無上的繁榮,平安,喜悅,幸福。尊貴的后之命格者,公爵家的珍寶,誕生在幻夢中的神之使──十八歲的褚冥漾。」
語畢,金黃色的燈光猛然回歸,而那神秘的占星術師也隨著黑暗的消逝失去了蹤影,只留下了讓會場掀起一陣波瀾的驚人之語。
教人不安的死寂充斥在空間裡的每一個角落,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地鎖定了那因突然其來的發展而顯得無所適從的少年。茫然地望著遠在另一頭的胞姊,在耳語逐漸高起的氣氛下,一道目光驅使褚冥漾轉過頭望向那人。颯彌亞摻雜著深思和猜疑的眼神,與褚冥漾的無助相觸。突然的變化讓本該有機會與彼此面對面說些什麼的兩人,面對了關係再一次地變質。
「成年之後才彰顯的后之命格?」
「他還沒有婚約──」
「現今王與后命格者已經可以自由婚嫁了,對吧?」
壓不住的騷動開始湧向了本該受到生日祝福的少年,亞那瑟恩見狀,連忙排開人群來到褚冥漾身邊,同時由白陵然上前阻隔了想與少年接觸的賓客。
「你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嗎?」握住褚冥漾的肩頭試圖使其鎮定,露出罕見嚴肅神情的亞那瑟恩蹲下身子,直視著少年慌亂的目光。
「我──」睜大了眼睛欲言又止,褚冥漾拚命思索著卻仍毫無頭緒。
看著連話都不知該怎麼說,只能拚命搖頭的褚冥漾,亞那瑟恩神色凝重地撩起了少年額前的髮絲,在看見那額心上的變化後,急促低語:「──我們必須快點告訴凡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