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愉快的那一晚已經過去兩個多禮拜了,這段時間,為了嚴格控管人員,也為了方便之後計劃的實施,颯彌亞調走了宅邸內所有的僕役,只留下包含米可蕥在內的幾人偶爾前去做必要的清潔工作。空曠的屋子一下子少了大多數的人,氣氛就像是被按上了靜音鍵一般靜得讓人覺得彆扭,尤其是當留下的兩人幾乎說不上話的時候。
在宮中辦公時看似專注如往常,但颯彌亞的心中卻是從未有過的焦躁。偶爾不經意地瞥見經過門口的那道身影,他都覺得自己差一點就要脫口叫出了那個名字。看見公文上那整齊的手書時,颯彌亞手下的動作總是會無法控制地停下,在經過了數不清第幾次之後,他終於放下手中的鋼筆,輕輕觸摸上了那墨水所留下的字跡。一筆一畫之間刻出的深淺,比自己的更加明顯而均勻,透露著書寫者不快但慎重的下筆。
明天就是出發的日子了,他們卻依然維持著這樣膠著的狀態。這是颯彌亞第一次見識到褚冥漾的固執,也是第一次體會到被一個人打從接觸都徹底拒絕是一件多麼難以忍受的事。心裡的打擊比起新婚那夜的抗拒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颯彌亞暴躁地低吼一聲,而後手肘壓上了桌,將臉埋進掌心裡。不論這件事自己有沒有做錯,颯彌亞都對自己發誓,再也不要沒和褚冥漾討論過就下任何與他有關的決定了。
反省歸反省,認輸歸認輸,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和褚冥漾修復關係。如果這是那個少年人生中的第一場旅行,颯彌亞由衷的希望對方能用最愉快的好心情,留下珍貴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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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Atlantis王國王子夫妻秘密出行的前一夜,狩人一支的席雷公爵家迎來了來自亞里斯王國的客人。貴族出身卻喜歡自己下廚的四人在廚房中忙碌一陣之後,便人手一盤簡單的自製料理上到了三樓的房間。
推開門後毫不意外地看見了大開的窗子,以及先一步抵達的銀髮青年,阿斯利安笑了笑,招呼著眾人席地而坐,輕鬆地享用起晚餐。
「明天就要出發去度蜜月了,殿下他們還沒和好啊?」雷多捧著伊多遞來的湯碗問道。
即使先前已經回國,三人也還是從夏碎與阿斯利安口中得知颯彌亞與褚冥漾之間不太妙的氣氛。
「就說他肯定不會同意的。」嘆了口氣搖搖頭,阿斯利安苦笑:「就連對我也會露出難過的表情,讓人看了很難受呢。」想起這幾天與褚冥漾打到照面時,總是會見到少年臉上帶著對自己的歉疚,青年明白他的心情,但王子的替身這個角色是他自願擔當的,不只是為了讓褚冥漾遠離危險,也是就近照看擔任褚冥漾替身的重柳。
「知情的人數越是精簡,計劃成功的機率就越高。我相信冰炎也不願意讓我們涉險,但畢竟他信得過的也只有我們這些人。說實話,能被這個死心眼的王子大人信任還挺驕傲的呢,對吧?」阿斯利安一邊傳著生菜沙拉,一邊這麼說。
「可以理解。」放下叉子點點頭,雅多伸手接過了傳到自己手中的餐盤。
「只希望他們在旅途中可以重修舊好,甚至加深情誼。」伊多為圍成一圈的同伴們一一添上了熱茶。
「至於潛伏在王宮與宅邸中的危機,就交給我們來解除。」衝著身旁的重柳眨眨眼睛,阿斯利安開玩笑地說道:「一起共度難關吧,我的王妃。」
「篡位。」蒙面的重柳語出驚人。
「不是那個意思!我不可能會做這種事。」阿斯利安嚴正否認。
「不是王子,是會長。」看向那呆愣著的童年玩伴,面無表情的青年語焉不詳。
面對重柳看似矛盾的話,阿斯利安眨了下眼,而後失笑:「你還是這樣認為啊。」無奈地搔了搔耳後,他露出帶著懷念的微笑:「嘛,我果然還是個只想珍惜現在的膽小鬼呢。」
而後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俊逸的褐髮青年衝著那正試圖從布料下將生菜送入口中的美麗青年微笑:「要記得你扮演的褚冥漾可是個愛笑的孩子,而且還對王子極盡包容與忠心,不是只有模仿字跡就能過關喔,我可是很期待的,接下來請多多指教。」
「……」黑色布料下的動靜嘎然而止。八成是從來沒想到這層問題,重柳皺起了眉,而後瞪大了眼露出難得一見的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