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 下篇
滴答,熟悉的垂珠聲響,水點滴下規律的聲音,猶如他心中淌著一滴滴的血滴,他自認自己不好勝,他只做有把握的事,再言而言,他的心從未離開過理智,即便是當初的牢獄之災,他也不曾這樣過。
他差點成了焚屍案最後一堆屍灰。
「敷幾天就好了,看來,你的金龜毒有緩了毒性。」
「謝了,汪驢。」還好他的臉和手還有知覺,沒燒壞了甚麼,這潮濕的洞穴讓他的傷口舒適了不少,但在這種地方養傷是最危險不過了,冰涼的藥膏與藥草塗抹在臉上和手上,讓他放鬆的躺在床上。
「傷好了就去查清楚吧。」
聞言,淡淡的笑了,他緩緩的張開雙眼,至今烙在他心中的那張臉,他不曾忘過,斷崖邊那嚇壞的神情,現在就像在他眼前一樣他揮之不去,他記得上回看過他那個神情,是他當初被送走的表情。
眼睜睜的看自己和沙陀入獄,他是多麼的無助。
他以為他會讓他和自己一起入獄嗎。
你在氣我嗎,尉遲。
「去幫我查這刻印是誰的,為什麼要查赤焰金龜。」
「是大定會的人,他們的人馬很常出現在鬼市啊。」看著狄仁傑手中依然抓著斗篷不放,他想想自己跟大定會的交易也不少,但這兩個人他還頭一次看到。「但焚屍案結束怎麼還會有人知道赤焰金龜這四個字。」
「難道沙陀也是大定會的人。」語氣平穩,緩緩的說出疑問,他對大定會完全沒有頭緒,調查焚屍一案他也沒查到大定會,更沒聽說過大定會這三個字,他還以為這一切都是沙陀一個人主宰。「莫非,他瞞著我尉遲的事。」
「就算焚屍案與他們有關,赤焰金龜早已在大佛倒塌後焚毀了不是嗎。」
「他們不知道赤焰金龜的下落,重點是,他們想拿赤焰金龜做甚麼,大唐國勢已定,還有人不服。」皇上曾允諾皇位必傳李氏血脈,即便現在立太子是天方夜譚,又是哪個王爺想造反?
「你好好養傷,我去幫你查查大定會盟主是誰。」
大定。
大定。
地名、人名、坊名、路名,不是。
唉。
尉遲你怎麼瘦成這樣。
躺在床上一個人靜靜的想要思考,他卻始終無法靜下心來,他依然記得手中的觸感,已不再是那渾厚的肩膀,那帶著骨感的肩頰骨撞開自己的手已不是勁力,他的內力在那種骨架子發揮的了嗎,他甚至懷疑他是不是認錯人。
但那味道,仍是他熟悉的那股香味。
他的腰甚至又更細了。
這幾十年,你到底過的怎麼樣。
你心裡還有我嗎。
夜深人靜,風刺骨又酷寒,大寒日怕南風起,當天最忌下雨時,寒氣之逆極,現在的確沒有下雨,想必今年作物不會歉收了,但細細的雪花飄了下來,即使他身上的衣物已乾,他仍是冷到打顫。
如果下雨,肯定他今晚也不用睡了吧。
「融,你怎麼現在才回來,你到底有沒受傷。」
「滾開──別礙事──」一回到安身處就看這高自己有一顆頭的搭檔衝到自己面前,不耐煩的揮開要伸過來的手,他一眼也沒看賀若就想往自己房間走去,這一向像跟屁蟲的後輩總是讓他覺得煩人。
「融,我又惹你不高興了嗎,好嘛,融哥,你別生氣好嗎,你的眼睛……」
「賀若我叫你滾開────」轉身就是一拳往後輩的胸口一打,就看那人痛的立刻蹲下身,很好,不是飛出去,那代表他的力量都吃進去了,吐了一口氣,他想緩緩自己的情緒,他看著那難以呼吸的小子,想把話說清楚。
「這樣你心情有好點了嗎……唔……你下手真的很重耶……」這足以讓盟主信賴、讓所有人都畏懼的武林高手從第一天成了搭擋後,他身上的傷就少不了,嚴格的前輩他甚至都沒看他笑過。
「跟楊堅說這案子我不接了。」冷眼的看著這錯愕的抬頭的孩子,赤睫上還有雪花襯著美麗的藍色珠子,赤眉、清晰的輪廓,這是他罕見的素顏,卸除邪魅般的妖氣,是那傲氣的王者霸氣。「你再找人去吧。」
「為什麼融哥,我哪兒做的不好,我一定會好好學的。」忍著痛站起身,他不解自己的前輩怎麼突然要跟自己拆夥了,雖然他總是挨揍、挨罵,但事實上他跟在這人身後是學了很多東西的。
「我說不接,還有第二句話嗎。」眼睛銳利的抬眼瞪著那驚慌失措的賀若,他實在不想解釋,不管是案子還是這孩子誤會了甚麼,他覺得都沒有解釋的必要,更沒有必要讓這孩子知道自己的背景。
「是不是我今天害你的眼睛受傷你生氣了,我警覺性不夠是我的錯,你別……」
「閉嘴賀若,你真的很吵。」怒嘆一口氣撇開臉,連亮光石的影響範圍、效用時限都搞不清楚的後輩,實在是叫他頭疼,轉過身離去,他實在是不想和這天真的孩子攪和下去,就連楊堅的命令都搞不清楚。
「不然你在氣我甚麼嘛,融哥,前輩,前輩,是因為今天那個奇怪的人嗎。」
突然停下了腳步,尉遲真金全身僵硬,他緩緩的側過身子,臉上掛著陰沉的邪笑。「要是再提起這件事,我就割了你的舌頭,知道嗎,賀若。」
「提起甚麼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