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車重新上路,二人越加謹慎,不斷觀察著周邊情況,行了一段,遠遠見到一輛居軍悍馬車擱淺在沙漠,上面布滿了彈孔,四個輪胎都已被打爆,陷進了沙子裏。
這車明顯已經擱淺了幾天,費薩爾和薑尚青都未太在意,繼續前行二十來公裏後,抵達一個名叫阿裏斯通的小鎮。
“天色不早,今天就在這裏過夜吧。”費薩爾似乎在征求薑尚青的意見,車輛卻直接駛進小鎮,沒有停頓半秒。
黃昏時太陽紅通通的,不再灼熱,那輪“火紅”的底部剛好“靠”在一棟三層平房之上,就像面紅色鏡子,陽光從裏面溢出,映出阿裏斯通小鎮的百般姿態。
不遠處一面黃色土牆之上,一只黑褐色蠍子正向上爬著,它要去捕食前方那些看起來非常可口多汁的螞蟻,蠍子如過江猛龍,進入蟻群中如入無人之境,螞蟻原本的行進路線被打亂,蠍子揮舞著兩只大鉗子左右開弓,夾起螞蟻就往嘴裏送,那饕餮模樣,似乎味道美極了,蟻群終於被徹底激怒,全部沖上去撕咬蠍子,蠍子吃痛慌忙撤退,螞蟻們不打算就此放過蠍子,窮追不舍,不久,囂張的蠍子被螞蟻肢解,反而成了獵食對象口中的食物。
隨便找了家旅館安頓好後,二人決定外出吃些東西。
出門左轉百來米就見一家餐館,裏面人潮湧動。根據經驗,哪家店裏面人越多一般情況下味道應是相對還行,費薩爾和薑尚青幾乎同時提出就在這家餐館就餐。
找了個位置坐下,服務員滿臉熱情地走過來詢問吃些什麼,費薩爾點了幾個小菜和兩個大份羊肉抓飯。
抓飯很快端了上來,用圓圓的盤子裝著,紅色和黃色的胡蘿蔔丁星星點點,煞是好看,最讓人口水直流的是抓飯上方蓋著的羊排,一看便知燉得很爛。
二人正愜意地享受著晚餐,外面卻傳來陣陣嘈雜。
幾個男人走進餐館,坐在了薑尚青他們旁邊,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開始抽泣,聲音越來越大,薑尚青扭頭看去,只見那男人四十多歲,短發,自然卷,身形比較消瘦,穿著件灰色襯衫,黑色西褲,不過衣服和褲子有些髒,到處是幹硬的血漬和黃土,他皮膚蠟黃,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像是經曆了一場人間煉獄。
其中一人開口說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的兄弟‘阿蔔杜勒’,你快快講來,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
阿蔔杜勒面如死灰,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這要從幾天前說起,大家都知道那時一支居軍特種部隊攻占了阿裏斯通小鎮,我在樓上看見幾個居軍大兵攔住了幾人,大兵舉起搶對准他們,大聲吼著:‘你們認不認識一個叫加麥爾·納賽爾的混蛋?快說!認不認識一個叫加麥爾·納賽爾的混蛋?’”
“然而那幾人根本聽不懂大兵在說什麼,恐懼在他們臉上浮現,那眼神是多麼無助。居軍大兵似乎也聽不懂對面在說些什麼,又吼了兩句後便開槍射殺了那幾人。”
“他們殺人的手法是那樣幹淨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殺完人便叫囂著揚長而去。”
“當天晚上半夜,我被一陣嘈雜聲吵醒,聲音很大,那是我家大門被使勁蹬踹時發出的聲音,我大聲詢問‘是誰’,卻沒有任何人回應。”
“大門終於被蠻力撞開,一群身穿沙漠迷彩服的居軍大兵闖入,當時場景非常混亂,我記不得對方具體有幾個人,好像是五個,也有可能是六個。”
“他們踢開臥室門的時候,我和妻子才剛剛穿好衣服。”
一個大兵用槍指著我,大聲吼道:“說!加麥爾·納賽爾那個混蛋在哪裏?快說!”
我根本不知道誰是加麥爾·納賽爾,更別提知道這個人的下落,慌忙舉起雙手回道:“我不認識這個人,真的,聽都沒有聽說過。”
“另外一個大兵根本不聽我的解釋,沖上來用槍柄朝著我頭上就狠狠砸下,頓時鮮血直冒,他下手太重,我疼得實在受不了,雙手抱頭蹲了下去,這個行為不但沒有博得他們的同情,反而變本加厲的對我拳打腳踢。”
“妻子害怕極了,坐在床頭上瑟瑟發抖,攻擊我的那名大兵將黑洞洞的槍口頂在妻子頭上,轉身朝我大聲吼道:‘他媽的,混蛋!快說加麥爾·納賽爾那個雜碎在哪裏?否則我殺了她!!’”
“我真的不知道誰是加麥爾·納賽爾,只能跪下來反複央求不要開槍。”
“大兵失去耐心,接著槍聲大作。”
“我清楚記得,一共…連續開了五槍……”阿蔔杜勒情緒很不好,整個人開始顫抖,“槍聲響起,隔壁房間的父親和母親受到驚嚇,發出慘烈尖叫。一名稍胖的大兵頓時沖了過去,接著我聽到破門之聲,然後是一個物體滾動之聲,最後是一聲巨響……”
“我當時傷得很重,流了很多血,已經沒有了反抗之力,不然我是多麼想和他們同歸於盡啊。然而噩夢並沒有結束,我女兒的房間裏面突然傳來尖叫,裏面住著十八歲的‘阿菲法’和六歲的‘海娜’。”
“那尖叫是海娜的聲音,她應該已經遇難了。可我萬萬沒有想到這時我聽到一個大兵的聲音傳來:‘你知道我已經憋了好久啦,除了一個美麗豐滿的屁股,沒有什麼可以讓它瀉火……’”阿蔔杜勒情緒變得很激動,雙手不住顫栗,聲音也止不住的顫栗。
“接著我聽到女兒淒慘的喊叫、哭泣、求饒……你們知道這對於一個父親來說這意味著什麼嗎?我恨啊!我恨啊!我好恨啊!我恨為什麼當時連爬起的力氣都沒有!我恨老天為什麼要讓我直面可憐的女兒被一幫畜生侮辱,她的名字可是叫阿菲法,是貞潔的意思!我甚至希望阿菲法像六歲的海娜一樣死在槍下,這樣至少她少了許多痛苦,而這個願望居然都變成了奢望!”
“這幫畜生發泄完後依然沒有放過阿菲法,他們拿起汽油灑滿了我家每一個房間,然後給我戴上頭套把我帶走,我聽見一個大兵點燃打火機扔了出去,阿菲法被活活燒死,整個家也毀了。”
“後來我被帶到一處隱蔽地點,他們對我嚴刑拷打,追問加麥爾·納賽爾下落,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誰是加麥爾·納賽爾,他們自然沒得到什麼情報。不知過了多久,居軍似乎是要將我轉移,注射一支不明藥劑後把我塞進了一輛車,我在車上迷迷糊糊睡去,醒來後周圍已無一人。”
原本吵鬧的餐館大廳在阿蔔杜勒開始訴說自己經曆後便壓抑得格外安靜,此時見阿蔔杜勒基本說完,一人起身說道:“前段時間居軍攻占了阿裏斯通小鎮,期間死了很多平民,卻不想還做出了這樣的畜生行徑。後來一支武裝力量趕來,在阿裏斯通城內發生了激烈的巷戰,居軍被趕跑,阿裏斯通小鎮重獲自由,我猜測轉移阿蔔杜勒的車隊遇到了這支武裝,交火後慌忙撤退,阿蔔杜勒才撿得一命。”
阿蔔杜勒卷起袖子擦拭眼淚,哽咽著道:“好像是這樣的,因為我醒來後發現有戰鬥痕跡,我坐的那輛車車胎全部被打爆,陷進了沙子裏。”
費薩爾和薑尚青眼神相視即散,都會意到一個信息,他們在來的路上見過阿蔔杜勒口中的那輛車。如此推來,之前狙擊他倆的很有可能是居軍特種部隊,原因極有可能是透過狙擊望遠鏡看到了兩人的裝扮,並發現了放在車輛後排的武器,把他倆當成了克德拉克軍人。
不過對方這麼認為似乎也沒錯,因為費薩爾在克德拉克國的身份本來就是軍人。
阿蔔杜勒又接著說:“我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做錯了什麼,上天要讓我和家人承受這樣的痛苦。十多年前,時任當權者薩利赫說他代表正義,說所有與他見地不一的人都是魔鬼,甚至有人被他認定為叛國者,薩利赫暴力鎮壓,在阿裏斯通這樣一個小鎮就整整屠殺了百餘人,其中就有我弟弟一家。”
“我還有一個哥哥本來身居要職,僅僅因為與薩利赫見地不一,就被薩利赫安排同一派別的親信持槍親自執行槍決,以交上一份‘投名狀’。”
“後來居權國跳出來說薩利赫是暴君,多次發起對鄰國的戰爭,指責他搞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說他包庇了不該包庇的人,他們說他們才代表正義,要來討伐薩利赫,結果戰爭開始沒多久就做出了如此喪心病狂之事。”
“我已經搞不懂什麼是正義?因為我和我的家人正是被所謂的‘正義’摧毀。”阿蔔杜勒雙手緊握,咬緊牙關恨恨地說:“我所受的一切已經讓我的餘生沒有了任何意義,但我不能就這麼去死,我要報仇!我要報仇!我要報仇!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人群中又站起一人,徑直走到阿蔔杜勒跟前,說:“你想報仇嗎?”
阿蔔杜勒點頭:“想,做夢都想!”
“那你跟我走吧。”那人說。
阿蔔杜勒:“可是我都不認識你,你是誰?我憑什麼跟你走?”
那人湊到阿蔔杜勒耳旁,輕聲說了一句,然後揚長而去。
阿蔔杜勒睜大雙眼,滿臉不可置信。接著猛然起身,尾隨而出,那步伐有些漂浮,背影卻如此堅定。
“那人說他叫加麥爾·納賽爾,就是居軍正在四處通緝的要犯。”費薩爾小聲告訴薑尚青:“我通過唇語看出來的。”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pwBqNobGi